《女医篇●花开菀菀》阁楼听雪

65、密林深处

　　第二日，兰时做了充分的准备。她将死神山分成十段，又将所有人分成十人一组，带着火把、刀剑和箭矢，以及信号弹。

　　虽然根据他们的推理，死神山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但毕竟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又生长的各式各样的毒草，还是小心为上。

　　所有人按照分组，向死神山的各个山口出发。

　　阿菀跟着兰时身后，愈发觉得兰时大人真是思虑周全。

　　“前几天，你们是怎么到死神山的？”楚令仪走在阿菀身边，问道。这几天因为十七的事，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阿菀。

　　“我们是从那边的山上过来的。”阿菀指向遥远的山峦，那是宣国的山峦。

　　两条山脉之间，还隔着一条波涛汹涌的滚滚江水。

　　“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是从那边飞过来的。”楚令仪可不相信。

　　“差不多吧。”阿菀感叹道，“我们从那座山上跳下来，又游过江水，来到了这座山。”

　　阿菀说得轻描淡写，但楚令仪还是听得匪夷所思。

　　“你们要来祁国，会有更好的办法吧。”楚令仪并不认可。

　　“其实也是个机缘巧合。”阿菀回答道。

　　坠崖在计划之外，遇见战止铮也在计划之外，只是两人都随遇而安，秉持着来都来了的精神，一路翻山越岭，来到了芜镇。

　　“你在山上，不害怕吗？”楚令仪看着四周不见天日的密林，还要随时注意脚下的蛇虫鼠蚁。

　　“还好。”阿菀说，她好像早就习惯了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露宿生活了。

　　“你就是你俩，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楚令仪看向和何怀远一同走在最前方开路的战止铮，发表了她的总结意见。

　　阿菀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

　　和阿萱一起离开山谷时，她说走就走；去黑玄组织潜伏时，她毫无意见；独自南下岘州时，她也义无反顾。

　　战止铮更是龙潭虎穴都想去闯一闯的性格，也难怪他们能走在一起。

　　“不过这位兰时大人，倒是思虑周全。”阿菀看到前方说着蓝色宫装的兰时，向楚令仪说道。

　　“那是自然。”楚令仪压低声音，对阿菀说，“身在宫中，自然要时时警醒，事事留心了。”

　　阿菀似懂非懂。

　　“我记得医盟之前一直是独立经营的，并不受官府管辖，怎么也来祁国了？”阿菀无意间看到兰时身侧的石燕倾，随口问道。

　　“关于入世还是避世，医盟内部也颇有争执，”楚令仪说。

　　“为什么？”阿菀不解。

　　“有人认为，医盟众人应该保存实力，继续留守原地救助普通民众，”楚令仪说，“另一些人却认为，医者也是战士，也应该上战场。”

　　“你觉得呢？”楚令仪问。

　　阿菀也没有答案。若是山河破碎，医者也难以独善其身；但一路走来，她也看到了许多普通百姓因缺乏救治，受病痛折磨。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阿菀说。

　　“医盟众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表面上自动分成了两个派系，实则错综复杂。”楚令仪也注意到了石燕倾的背影，说出她的担忧，“但医盟众人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复当初。”

　　战争结束之后，重整医盟也需要费一番周折。

　　“疫病结束后，医盟还是会回归原位，不是吗？”阿菀不解地问。

　　楚令仪却摇头，说道：“当初石盟主带人出走的时候，我们就都回不去了。”

　　医盟自成立开始，就不问世事，只管治病。石燕倾此举，相当于做了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注定被医盟不容。

　　“你为什么没有留下？”阿菀想了想，问楚令仪。

　　她以为，楚令仪宁愿偏安一隅，也不愿意参与派系斗争的。

　　“为了赎罪吧。”楚令仪却露出清浅的笑意。

　　在黑玄组织那些年，她虽然享受了片刻的安稳，却犯下了难以弥补的过错。

　　“疫病结束后，你们会去哪里？”阿菀问。

　　“你准备去哪里？”楚令仪却不答反问。

　　阿菀一顿，她并没有想过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一切都走一步、看一步。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该回医盟统一医盟，还是该接受朝廷的诏令，回到京师。”楚令仪拂开挡路的树枝，继续向前走。

　　阿菀也不知道，也给不了她建议。

　　“你愿意加入医盟吗？”楚令仪突然转移话题，向阿菀发出邀请。

　　阿菀踢开脚下的石头，疑惑地看着她。

　　楚令仪却抬手轻轻一指，说道：“是石盟主的意思，他让我问的。”

　　“为什么？”阿菀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大概看你天赋异禀吧。”楚令仪回身看向阿菀，笑着说道。

　　能入得了涿空师傅眼的人，怎么不算天赋异禀呢？

　　见阿菀一脸困惑，楚令仪便说：“你慢慢考虑，反正我们还要在一起许久呢。”

　　阿菀点头。

　　也是，当务之急是找到幽夜。找到幽夜后，还要配制出解药，再帮众人解毒，还需要许久。

　　她有的是时间考虑。

　　正说话间，前方传来石燕倾的喊声：“小心那些花，它全株都有毒。”

　　阿菀走近一看，那花通体透明，正如兰花一样绽放着。

　　“那是什么花？”战止铮好奇地特意看了一眼。

　　“是雪兰花。”石燕倾说，“是像兰时大人一样的雪兰花。”

　　美丽又危险。

　　兰时也看了一眼雪兰花，那花确实看着晶莹剔透人畜无害，却有致命的危险。

　　“真好。”兰时说。

　　“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兰时他们一组的士兵。

　　“怎么了？”兰时他们迅速跑到士兵身旁。

　　一条毒蛇正准备从他脚下溜走。

　　战止铮眼疾手快，拈弓搭箭将它死死定在土地上。

　　石燕倾快速拿出布条，绑在士兵的伤口上端，又迅速划开伤口挤出毒血，但他的裤脚已经被黑色的血液浸染。

　　那蛇有毒！

　　楚令仪拿出准备好的解毒的药汤倒入士兵口中，他却已经全身发麻，吞咽困难，楚令仪只能捏着他的下颌强行将药汤灌进去。

　　阿菀也在旁边找来了白花蛇舌草，捣烂后敷在他的伤口周围。

　　“怎么样了？”兰时看他们忙完，担心地问。

　　明明他们已经带上了驱逐蛇虫的药粉，竟然还是有人被蛇咬伤了。

　　“他没大碍了，就是要好好休息。”石燕倾说，受伤的士兵不能再进山了。

　　“你们两个，送他回去。”兰时吩咐另外两个随行士兵。

　　“我也跟着回去吧，万一路上再遇到什么毒物。”楚令仪看了看石燕倾，又看向兰时。

　　兰时点头，送他们四人一同离开。

　　“这只是一个意外，”石燕倾试图安慰担忧的兰时，说道，“会没事的。”

　　“走吧。”兰时转过身来，看向前方幽暗的密林，还是迈出了前行的脚步。

　　六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发现任何灵族的踪影。

　　“前面难得有空地，我们休息一会吧。”兰时看到前方的荒草地，说道。

　　几人走累了，正好在石头上坐下来休息，用点自己带来的水和食物。

　　“这些叶子清甜，也没有毒性，是可以食用的。”阿菀随手摘了一截药草，拿在手中把玩。

　　战止铮拽了一片尝了尝，点头说：“确实不错。”

　　一旁的兰时却笑了，向阿菀说：“我终于知道你们是怎么走出死神山的了。”

　　阿菀第一次见兰时笑，还有些意外，又指向不远处的树木，说道：“你看那株树，用刀子将树干划开，还能当水喝。”

　　兰时更觉神奇。

　　她久居深宫，虽然是公主的婢女，却也一直养尊处优，从未见过这外面的山水。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艰苦了。”战止铮一边把玩药草，一边感慨道，“连只野兔子都没有。”

　　“就是啊。”何怀远深以为然。

　　“有兔子也被狼吃了。”阿菀提醒他们。

　　“可惜了。”战止铮惋惜地说。

　　“等回去岘州后，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兰时接着说。

　　“那可不一样，”战止铮又说，“还是野外的兔子香，尤其是我大哥烤的，绝对是最香的。”

　　战止铮想起当年兄妹三人同游的画面，颇为怀念。

　　“战驸马吗？”兰时却觉得奇怪，她还以为战驸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

　　“他只是不主动说，却什么都做了。”战止铮笑着说，说起战止钺，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有几年没见到大哥了。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大哥现在过得怎么样？

　　“兰时大人，我大哥可好？”战止铮只能询问兰时。

　　“尚好吧。”兰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在京师几乎见不到战驸马，反倒是到了军营还能见上几面。

　　“他和那位陛下，可好？”战止铮犹豫了下，还是问了一句。

　　被先帝赐婚后，大哥就被迫留在京师，等待和公主完婚。可一夜之间，公主又成了女帝，大哥的处境又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小世子，慎言。”兰时可不敢当众说女帝和驸马的私事，只能告诉他：“等回到岘州，你就能见到驸马了。”

　　战止铮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休息了一会，几人再次踏上了寻找灵族的道路。

　　饥肠辘辘的野狼也没有放过他们，闻着味道就朝他们赶了过来。

　　“嗷——”

　　战止铮在听到第一声狼嚎时，就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和它们一决高下了。

　　上次，他什么都没有准备，硬生生被狼群围在树上一整夜。这一次，他可不会再给狼群那样的机会了。

　　等他刚将几人安顿在一棵大树上，狼群就来了。

　　狼群还是一样的目露凶光，一样的獠牙尖利，唯一不同的是，有几匹狼身上多了几处烧伤的痕迹，是上次遇火逃窜时不小心留下的。

　　“嗷——”

　　狼群似乎认识让它们吃了苦头的战止铮和阿菀，对着他们发出凶横的嚎叫声，誓要报了上次的“一火之仇”。

　　“你是怎么得罪的它们？”何怀远坐在树干上，一边拿着箭比画，一边打趣战止铮。

　　“可能是我过分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它们嫉妒。”战止铮恢复了本性，也笑着回答道。

　　“它们也像是这样想的。”何怀远说。

　　狼群明显抱着寻仇的心思，这一战，注定是你死我活了。

　　“十、十一……二十……二十五……”战止铮数着狼的数量，说道，“好了，都来齐了！”

　　一只利箭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