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篇●花开菀菀》阁楼听雪

64、兆布传说

　　回到驿馆后，阿菀才知道兰时着急带人回来的原因——祁国人在寻找幽夜的过程中，有人认出：

　　幽夜就是女扮男装的祁国国师——由夜。

　　瘟疫爆发后，祁国上下也在四处找由夜，利用毒人计划削弱宣国士兵实力，就是她提出来的。但后来瘟疫在两国军队之间爆发，却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而祁国部队已经找遍了祁国各地，最后一次有人见到她，就是在芜镇。而随着暮然山庄和灵族部落的大火，他们有理由怀疑，

　　幽夜逃进了死神山。

　　解决瘟疫必须要找到毒药的配方，而唯一接触过，还存活着的人，只有幽夜。

　　“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一趟死神山了。”送走祁国官兵后，兰时看着死神山，面色凝重地说。

　　“甚好甚好，我早就想进山一探究竟了。”石燕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医盟并不属官职，不必冒险。”兰时却说。

　　此行她和太医署的人肩负皇命，不得不去。但医盟众人和阿菀他们本就是自愿前来，也不必以身犯险。

　　“我们刚从里面出来，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啊。”战止铮自顾自坐在一旁，说道。

　　除了饥肠辘辘的狼群、不见天日的密林、时有时无的瘴气，他们也没遇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啊。

　　“你们是由北向南直接横穿的死神山，而事实上死神山由西向东绵延上百里，”石燕倾说，“真正的危险，可能藏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但十七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在山上生活了好几个月，”战止铮说，“看起来，这个死神山是名不副实啊。”

　　兰时和石燕倾也是十分疑惑，按理说成年人都不敢轻易去死神山，十七一个人却能存活那么久。

　　“死神山上到底有什么秘密？”阿菀也一直在思考死神山的事，她一路走过来，确实也没有遇到太危险的不明生物。

　　他们都不是当地人，对此都一头雾水。

　　“既然幽夜和灵族众人都躲进了死神山，说明山上还是可以生存的。”战止铮并不担心。

　　“我同意。”石燕倾凑过去，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战兄善武，在下识得百草，不如你我结伴，夜探死神山如何？”石燕倾鼓动道。

　　“也好。”战止铮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

　　他们二人进山。阿菀留在此处，也安全一些。

　　但显然阿菀并不同意，她说：“我也要去。”

　　死神山虽然危险，但其中自有奇珍异草，若实在遇到毒物，她的血还能解一时之困。

　　眼看他们三人一拍即合，就要动身前往死神山找人，兰时只能摆出官威，沉声说道：“石盟主，你既然是跟着使团一同来祁国的，就要听从统一调遣。”

　　她的话是向石燕倾说的，眼睛却看着战止铮。他毕竟是驸马战止钺的亲弟弟，并不受使团管辖。

　　“是，兰时大人。”石燕倾坐回原处，又补充道，“我们医盟众人跟随使团来到祁国，就是为了找到瘟疫的源头，这死神山纵然危险，我们也当义不容辞。”

　　“你们了解死神山吗？”兰时说，“死神山必须去，但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阿菀默默点头。她和战止铮做事确实由兴起兴，说走就走，没有兰时考虑的周全。

　　“将苗渺带上来。”兰时吩咐手下士兵道。

　　不一会儿，苗渺就被带到了前厅。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苗渺刚被祁国官员审问完，好不容易出来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等候审问。

　　“苗姑娘，关于幽夜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兰时开门见山地问。

　　“除了听过她私逃，我什么都不知道。”苗渺一脸无奈地说，“你也不必叫我苗姑娘，苗渺只是我的名字，我并不姓苗，我姓兆布。”

　　“兆布？”兰时想起芜镇的文献记载，问道，“可与兆布神有什么关联？”

　　苗渺意外地抬头看向兰时，她一个宣国人，竟然知道兆布神的传说。

　　“兆布神是什么？”战止铮在北地长大，从未听说过此路神仙。

　　“兆布原来是芜镇的一名普通少女，一百多年前死神山还不是死神山的时候，兆布上山采药时饮了山泉水，就有了身孕。”苗渺说。

　　几个月后，兆布一胎生下五个男孩，相传他们各具法力，在芜镇声誉极高。后来，他们各自娶妻生子，芜镇的人就将他们的子孙后代，称为灵族。

　　兆布也被奉为兆布神，受香火供养。

　　“你们都是兆布的后代？”战止铮左右端详着盘坐在地上的苗渺，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们灵族人都是兆布神的后代，”苗渺说，“从前，灵族深受芜镇民众的追捧，但后来，灵族再也没有法力庇佑村民，就慢慢被村民遗忘了。”

　　民众只尊崇对自己有利的神灵，古往今来，不过如此。

　　“苗渺姑娘，十几年前幽夜离开灵族前，灵族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兰时想到了什么，便问苗渺。

　　“十几年前，我还没有出生呢。”苗渺颓然地垂头说。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的家人、族人，却丢下她一个人，去面对宣、祁两国的审问。

　　祁国士兵已经盘问了一圈灵族的事，现在又轮到宣国使臣盘问了，还是关于十几年前的事。

　　“你仔细想想，在说起幽夜私奔的事时，族中还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兰时循循善诱地引导苗渺，她心中有了猜测，亟须证实。

　　苗渺沉默地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了只言片语。

　　“都是因为外面的人，灵族的法力都消亡了”

　　“她就应该嫁给她的哥哥，才能延续灵族的能力”

　　“到底谁继承了灵族的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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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话在苗渺小时候时常听说，后来却不怎么听说了。

　　取而代之的，是族长总是对大家说：“上天对保佑灵族的，我们灵族的辉煌马上就要来了。”

　　从前她不明白，现在却一下子明白了。

　　“所以幽夜是为了不嫁给自己的哥哥，才逃出灵族？”阿菀也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地说道，“后来她制定毒人计划、成为祁国国师，只是为了重振灵族？”

　　“看起来是这样。”战止铮摊手附和道。

　　好一招围魏救赵。

　　“死神山变成死神山，是不是也在兆布生子之后？”兰时又问道。

　　苗渺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传说中，死神山上到底有什么？”兰时接着问。

　　“有长得像熊一样的野人，有能变幻性别的赤脚鬼，还有婴儿的啼哭……”苗渺回忆着大家口中的死神山。

　　“可那些传说中的恶灵，全都是人的样子。”兰时说出自己的结论。

　　苗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一百多年前，兆布应该是在山上遭遇了欺辱，有了身孕。”兰时并不信神，推测出了最合理的解释，“为了粉饰太平，也避免其他女子受到伤害，才编造和散布了死神山的传说。”

　　这样的故事，在宣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在那座满是密林的山上，一半是来自大自然的危险，一半却是，来自恶人的危险。

　　兆布能利用自己的学识对抗有毒的植物，却忽略了人面兽心的人类。

　　“怎么可能，”苗渺却不认可，说道，“那为什么没有人揭穿她？”

　　“你也说了，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死神山。”石燕倾说，“那个恶人定是死了，而传出这样传说的，只能是兆布。”

　　苗渺又说：“可是，兆布的五个孩子明明都有法力，有的能令人起死回生，有的力大无穷，有的能召唤鸟兽……”

　　“但那只是传言，他们可能懂些医术，被传言说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法力，又或者是懂一些药理，能吸引鸟兽。”石燕倾补充道，“事实上，灵族并不具备任何法力，否则也不会无一人继承法力，甚至要想出兄妹成婚此等方法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苗渺重复道，声音却越来越低。

　　苗渺还是难以接受事实，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整个家族都只是一个普通家族，甚至他们一直供奉的兆布神，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阿菀倒是更能接受石燕倾的推论，毕竟当初在月隐山谷，她也是利用重明鸟的喜好操控他们，做实自己的圣女身份的。

　　“幽夜那么聪明，或许也想到了这些。”兰时推测道。

　　“但振兴灵族的办法，不该是引发瘟疫再趁机造神，灵族失去的传承，不是法力，而是治病救人的医术。”石燕倾感叹道，“兆布神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子孙成为伤害村民的魔鬼。”

　　“医术？”苗渺抬头看向石燕倾。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石燕倾说，“灵族众人一心想要继承先祖的法力，却忘了踏实学习先辈们留下的医道。”

　　法力之事虚无缥缈，只有脚踏实地、将帮助落于实处，才能得到民众的尊敬。

　　“但灵族养蛊虫倒是流传了下来。”阿菀想到之前苗渺说的养蛊的事。

　　苗渺也一下子回过神来。

　　早在几十年前，灵族就已经不复当年辉煌，就有人开始养蛊虫。利用蛊虫，灵族短暂地得到过芜镇民众的追捧，拥有了一段时间的复兴。

　　十几年前，幽夜机缘巧合知道真相后，就想出了养蛊人的计划。经过这十几年不断地尝试，她应该是有所收获，才会深入祁国王室，做了国师。

　　只是疫病的发展脱离了幽夜的掌控，她携解药以令天下的计划，彻底失败。

　　“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死神山了？”石燕倾又跃跃欲试。

　　战止铮也来了精神，既然死神山的传说都是人为编造和散布的，那他们进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蛊人都被杀了，蛊虫可没有。”阿菀提醒他们。

　　想到之间接触过的毒蛊虫，石燕倾一阵反胃。若被那些虫子咬上一口，他们整个医盟的人，怕也是束手无策。

　　“苗渺姑娘可有办法对付蛊虫？”战止铮只能求助苗渺。

　　“我们遇到蛊虫跑出来，都是一脚踩死的。”苗渺说，她一直也没有觉得，蛊虫有什么危险。

　　“世间所有生物，大抵都是怕火的吧。”兰时猜测道。

　　蛊虫是，灵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