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的季节》渔青1993

3、暴雨中的录取通知书

　　**第四章暴雨中的录取通知书（上）**

　　1998年7月12日，安琪在邮局门口徘徊到第三趟时，檐角铜铃突然发出清响。

　　"复旦的挂号信！"老邮差从绿色铁窗递出牛皮纸袋。安琪接过时才发现手指在抖，油墨印着的"新闻学院"四个字洇开在盛夏的热浪里。

　　阁楼木板吱呀作响，她把通知书压在凉席下。雨水正从瓦缝渗进来，在搪瓷盆里敲出连绵的鼓点。楼下传来酒瓶碎裂声，母亲沙哑的咒骂混着越剧唱腔刺破暮色："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安琪摸到枕边铁盒，硬币在生锈的糖果罐里叮咚作响。这些年竞赛奖金、作文稿费，加上偷偷帮纺织厂校对账目攒下的钱，刚好凑够去上海的硬座车票。

　　窗棂突然被石子击中。夏超杰举着应急灯站在枇杷树下，白衬衫领口泛黄，左手还缠着码头搬运冻货留下的绷带。

　　"听说你要去新闻系？"他变声期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月光漫过少年凸起的喉结，安琪忽然想起班主任听说他退学时的叹息——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海关缉私艇带走了夏家整船进口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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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超杰从裤兜摸出个塑料包，层层报纸裹着的存折还带着体温。"两千三，够你买卧铺。"他低头踢开脚边的碎石，路灯照见他球鞋开胶的鞋尖。

　　安琪攥着窗框的手骤然收紧。她知道这些钱怎么来的——凌晨三点虹桥市场的装卸工，寒冬里帮水产摊刮鱼鳞的零工，还有他藏在床底那摞夜校教材。

　　"学校有助学贷款。"她把存折推回去，却触到他掌心厚茧。夏超杰突然抓住她手腕，伤疤纵横的手指在颤抖："当年你说要当记者，把世上委屈都写干净。"

　　雷声碾过屋檐，雨幕模糊了少年通红的眼眶。安琪想起六年前那个雨夜，他背着她穿过三条街找诊所，白球鞋泡在血水里变成淡粉色。

　　存折最终塞进铁盒那晚，安琪在日记本写下一行字："要连着他的眼睛一起看世界。"压在日记本下的，是她悄悄替夏超杰写好的夜校入学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