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看不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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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坐电梯上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走廊发呆的狄秋。如果不是刚刚接到的消息，他也不会现在过来打扰老板。
“老板。”
狄秋回神看向他“什么事？”
“从昨天开始，果栏那边一直在发消息，想和您谈谈。”
现在的狄秋被陈洛军和狄开心两个人搅得心烦意乱，哪有心思去应酬，更别说大老板那边他一直都是虚与委蛇“告诉他我现在有事脱不开身。”
陆天点点头，又看了看病房，只能从门上的玻璃窗口看见两个人一卧一立，不复之前的亲密无间。
犹豫了下，陆天还是试探着问“之前陈洛军重伤，现在应该被那个城寨的医生送出来救治，要不要去查查附近的几家医院，把他揪出来？”
狄秋真想说：好，你把那小子找出来剁成狗粮，慰藉你老板娘的在天之灵。
可这个“好”字就是藏在喉咙里、舌头下，扭扭捏捏不愿意出来。
盘着自己的手串，白色的菩提在他的手里愈发白净透亮，但他的心却愈发杂乱无序。
他想到罗金兰，想到儿子平安，心中的恨意就止不住的上涨，如潮水般慢慢地、慢慢地淹没他，让一呼一吸浸透着绵绵不绝的湿气。
可在潮水没过他之前，他又总能抬起头维持片刻的清醒，因为他还有开心。他常常会想，自己要把一切都补偿给开心，用财富呵护她的健康、用势力维持她的欢喜。他想抹平心脏上的伤口，让它成为开心平淡生活中一道无足轻重的伤疤，等到有一天可以笑着在茶余饭后谈起。
但人生从不按计划发展，平安不平安，开心不开心。
真想杀了陈洛军阿。
几个人影在心中闪回，狄秋缓缓开口“先按兵不动，看看那边怎么处理。”
陆天皱眉，看着自家找人找了十几年的老板欲言又止。
病房的隔音效果真好，能把恩怨情仇全部留在房间中，不透露出一丝一毫。狄秋也不去探究两个小年轻在病房里在说些什么，他心里清楚有些事一旦做了就不能简简单单揭过去。他开始思考怎么让女儿明白，有时候即使你成长为大人，但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陆天不确定老板还有没有指示，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也方便狄秋打量这个女儿捡回家的男人。
又一次和女儿发生争吵，狄秋那天已经准备好迎接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女儿回家。
可他迎接到的是两个人，狄开心在前面抱怨香港港口太过邋遢，跟在她背后的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几天没有打理的头发结成一绺绺贴在他黢黑的皮肤上，和他的头一样垂的很低很低。
狄开心说是她码头一眼看到，就花钱买了回来。
一方面，狄秋很欣慰于自己对女儿的了解，她还是喜欢用购物来排解情绪。但另一方面，他又很头疼，试图和女儿说明路边的男人不要带回家，码头的也不行。
他先让人把落水狗一样的男人带走，然后从人身安全讲到财产安全，讲到不得不端起水杯润喉，开心依然没有听进去。
狄秋不得不把这位买回来的物品想方设法利用起来，免得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大小姐买回来一个男人摆在家里。
一开始先是让他跟着园丁，后来看他实在分不清复合肥和高磷肥，只好把他扔给保安那边。好在年轻的小伙子也担心被赶走，舍得花力气也肯卖命，最后就一直这么从保安做成安保，也算是有出息。
现在狄秋左看右看，又看出一些不一样来，和颜悦色地问“你觉得开心怎么样？”
陆天在大小姐的亲爹面前说，大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狄秋脸一沉，把勤勤恳恳打工、一门心思升职的小伙子吓得给闭上嘴。但一想到病房里的蓝信一和十年如一日的十二少，以及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彭志宇，老父亲还是捏捏鼻梁，以一种和颜悦色地姿态宣布陆天最近就负责照顾开心，直到她从手术室出来。
绝对保证她待在医院里，而不是抱着某个男人的腰坐在摩托车上！
回城寨的时候，蓝信一的摩托被绑在捷豹车顶，他本人也维持着假笑被狄秋簇拥着，一起走到飞发铺。
城寨里唯一的托尼老师此时正惆怅着叼着香烟，四十几岁的人坐在椅子上，可以毫不费力地随机迷死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可他的兄弟与养子第一眼看到的是，白炽灯下他闪着银光的一头白发。无所不能的龙卷风此时风采依旧，但独属于中年人的惆怅与无所适从也渐渐冒头。
养子跟父亲打了招呼就识趣留出空间。
兄弟坐了下来，伸手拿走那根香烟捻灭“养伤阿，还抽？”
“你管的真多，怎么？还想给我推销保健品？”
狄秋作为一个忠实的保健品推崇者当即就报出一系列拗口的名字，还开玩笑让龙卷风再振雄风。
两个鬓角霜白的中年男人就坐在此时人人眼红的地盘上插科打诨，因为不那么正经的颜色互相调笑。
狄秋见他不在意，笑着问是不是瞒着兄弟们有了崽。
这些年一直宅在城寨里的龙卷风笑着摇头，就这么大的地方，生崽的第二天就能传到北区警长的桌子上。
你可以把他送走，这样谁会知道？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明白。
狄秋一句你瞒了我好多年，把龙卷风重新拉回那个雨夜，他刚刚拿下陈占和雷振东，当晚就送走了陈占家人。那天是他人生的高光与低谷，他一战成名，同时也亲手让兄弟与家人阴阳相隔。甚至在第二天，狄秋翻遍城寨要血债血偿的时候，那一天彻底成为了龙卷风一生无人知晓的愧疚。
他从一个英雄，变成了一个骗子。
龙卷风没有解释这些年确实不知道陈洛军的下落，只是说“我答应阿占帮他照顾老婆孩子。”
狄秋很费解地看着他，完全不能理解龙卷风为什么要帮敌人照顾家小。
这就又要提到该死的命运，以及很多人都不实名混江湖的恶习。如果每个人都像蓝信一一样实名制参加帮会，那当年在码头上龙城帮的张少祖就会知道对面是青天会的陈占。他们就不会因为相谈甚欢一起赛车，更不会因为意趣相投就成为朋友。
搞得现在这么尴尬。
但话又说回来，哪一个男人可以拒绝“龙卷风”和“杀人王”这么酷炫的外号呢？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这该死的命。
听到最后，狄秋只剩苦笑。
他想怪龙卷风，怪他兄弟砍死了自己老婆儿子。又想谢龙卷风，谢他为自己杀了作为朋友、兄弟的陈占。混乱的情绪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苦笑，但他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说出来？”
多可悲阿，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兄弟不可以分享秘密。
因为恐惧、因为保护、因为在意。
龙卷风只能沉默，一起看不开、放不下的兄弟俩就这样白白错失了时光。现在等苦主告诉他，昔日的兄弟会走向何方。
全香港都知狄秋忠义，拉着一家老小上了龙卷风的船，哪怕现在这条船让他坐立难安，但终究是曾经带他闯过风风雨雨的船。
面对动辄百万的拆迁款，他可以说，听龙卷风得。
那么面对仇人之子，他就会说：
“我放不下。”
“但我还是感谢你，你帮我杀了陈占、救了开心，这份恩情我还不清。”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动他。”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看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