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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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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盛一十八年,春。
漠西战报忽至,报中称萄山出使失利,泺城又战败,局势焦灼难控,朝野内外大动。
如此好牌,却被成阳侯打得稀烂,圣人再是为其遮掩,也难掩殿堂之下言官之口。
御史大夫齐既明当庭状告成阳侯周颙璋为将无能,上不能报国安民,下不能管束将兵,致使漠西有此大败,当属首罪,但请圣人降罪于成阳侯,并收其兵权以命新帅。
圣人高坐殿堂,无言可与不可,只是眉头紧锁,似是难以定夺。
齐既明又要再言,六皇子出声阻住,“齐大人,成阳侯虽有领军不力之责,但到底是羌寒来势汹汹,又勾结萄山和且末,若是战将一有败绩便要降罪召回,又何有将士敢奋身卖命?”
“六殿下此言差矣,所谓君君臣臣,君主为天下生民所计,军帅为百万军将士所虑,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给一个败军之将机会,又何人为来将士计议。”齐既明立时反驳道。
“齐既明你……”
六皇子还欲再责,圣人高声打断,“够了。”圣人略一沉思,望着阶下默不作声的伏太傅,问道,“伏太傅,此事你觉得如何?”
伏太傅对着殿上一拜,回道:“齐大人和六殿下所言皆有道理。”
圣人嗤笑一声,对着伏太傅的答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朝着阶下继续逡巡,忽而目光一定,对着下侧垂首的二皇子朗声道:“焕儿,你也于太傅那里学了许久,不若今日之事你来说说。”
忽而被点了名,二皇子朝着四周张望,但见伏太傅老神在在不做理会,才一副为难模样回道:“回父皇,儿臣认为,儿臣认为……”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低笑,震得二皇子手足无措,殿堂之上圣人眉头紧蹙,殿堂之下臣声纷纷,二皇子手握衣袖,忽而提声回道:“儿臣读书不多,但知太傅教我,真假难辨,对错易分。”
声音一落,齐既明立时跟道:“二殿下所言甚是,真假难辨,成败易分,若是成阳侯想为自己叫屈,自是可以等驱除外敌之后再论,当下必是以有能者居之。”
六皇子还要再言,圣人却已定声,“成阳侯领兵不力,撤去其统帅之职,由明德侯卫征暂领漠西主帅之职,成阳侯为佐。”
此声一定,殿下众人便知圣人之意,六皇子也悠悠退回行列,朝着前侧的二皇子又是一声冷笑。
户部尚书王炘站出行列,对着圣人一拜,“圣上,羌寒对敌之人已定,出使萄山之人还需另择。”
“萄山蛮荒小国竟敢如此对待我朝来使,又需什么和谈,不若一并起兵攻之。”礼部尚书孟常德应道。
“孟大人有所不知,攻伐一小国,也须耗费兵卒粮草数万,若是能和谈,当还是以和谈为上。”桥宗成应道。
孟常德拂袖一嗤,“我泱泱大葳,岂论这点微末,堂堂户部要员,竟是如此计较。”话罢倒是重新面圣,只待圣人裁决。
圣人一抚须,对着殿下众臣回道:“若是不费兵卒,当是最好,只是这出使萄山之人,众卿以为何人最为合适?”
储青平站出,回道:“圣上,前翻交由成阳侯派遣,是未察明其与萄山关系泛泛,若是再派,当属漠西之人最为恰当,臣听闻成阳侯帐下有……”
“圣上,储大人所言不差,若是再派,当是派与萄山交好之人最宜。”窦吉甫忽而插话,引得圣人朝其而望,“吉甫有何推荐?”
“若论何人与萄山交好,当属桥氏。”窦吉甫定定道。
只是此言一出,众臣面色惶惶,圣人对桥氏如何态度,朝野内外无人不晓,窦吉甫忽而提出,其心何意,也令众人猜测难定,圣人更是面色奇怪,殿下的窦吉甫倒是毫无察色,悠悠道:“定西将军桥恂久居府内,无能建树必是愧心难耐,不若令他出使萄山,为漠西尽力,他必不会辞。”
台下众臣目光幽幽,有胆大者上望天子下瞧俯臣,好一番心理活动。
“这定西将军已然断腿,你令一个残废之人舟车劳顿,也是心狠啊。”孟常德嗤笑道。
窦吉甫未言,只得抬首望向圣人。
圣人略一沉思,却听得殿外通报‘定西将军桥恂与桥三小姐桥络求见’,圣人目光一凛,高声应道,便见一男一女缓步入内,女者扶其肩,男者行其艰,待一行两步便要叩首,圣人一拂手,两侧宫人立时扶住桥恂,引其坐在中间。
“定西将军行有不便,朕已准你不必上朝,今日一来所为何事?”圣人缓声问道。
“圣上,臣听闻漠西战败,出使萄山之使也未能如愿,今臣特来上朝,只为向圣人请召,请圣人派我出使萄山,臣必不辱使命。”桥恂垂首顿声。
圣人神色未明,只是应着,“定西将军不便,朕怎忍其奔波。”
“为臣者当鞠躬尽瘁,微臣岂敢道苦,请圣上下令,臣即刻出发。”桥恂应道。
“圣上,既是定西将军亲自求请,何不一试,若是担忧将军身体,如微臣之观,可令桥三小姐同往,定能照料好定西将军。”窦吉甫回道。
圣人只待略察,伏太傅忽而轻咳,望向圣人道:“圣上,前日李承上书,言泺城守将吴单德守城不力,漠西艰难,与此人有莫大关系,老臣观漠西征战一事,还需一监军。”伏太傅声音一定,继而缓缓道,“往日监军多为内官,此漠西之行,不若令一监察外官同行,一为监军,一为监官。”
圣人略一颔首,倒是有些赞同,只是何人为监军,倒是又一番议论。
“御史中丞方则松,臣观之行官公正,法度有明,可为监军。”刑部尚书林之行回道。
“林大人有所不知,方大人为百官巡察,已入江南日久。”齐既明回道。
“百官巡察已久,竟还未归?”林之行疑道。
“按例本该已归,只是行至帛州却遇匪寇,受了些伤,不得耽误了时日。”齐既明说道。
“既有如此之事?”林之行震惊道。
“虽是奇事,却也并非偶然,伏大人归时也遇了险。”齐既明应道。
“哦……”林之行点头应道,忽而又想起什么,只是望向伏太傅身影,略一察思,立时对着圣人道,“圣上,虽方大人未归,御史台内尚有一中丞,乃是伏济桓伏大人,亦是为官清正,行度有节,可为监军。”
伏济桓中列而出,对着圣人一拜,“圣上,臣愿前往漠西为监。”
圣人观之,又打量一番又沉默不语的伏太傅,略一颔首,便道:“准定西将军出使萄山,其妹桥络随行照料,另着御史中丞伏济桓为监军。”
殿下三声齐齐而应。
元盛一十八年,春意微然。
桥恂交待府内诸事,又仔细叮嘱桥恪,才见桥络与桥绾低语,轻咳一声,便引得二人目之。
“时辰不早,要出发了。”桥恂低声说道。
桥绾轻轻拍着桥络,又从听雪手中接过一个包裹递给桥络,“三姐,烦你多多照顾二哥的时候,也能照料好自己。”
“放心。”桥络颔首,“若是棘手之事,可托桥纯去办。”
一侧的桥恪也耐不住凑到几人中间,“二哥三姐你们放心去,家中之事我必会和绾绾照料好。”
待桥络满意点头,又抬首望向泣不成声的云姨娘,只得跟着安抚两句,“姨娘且放心,我如何归来,二哥便会如何归来。”
云姨娘提着帕子轻轻抹泪,又对着桥络道:“好孩子,辛苦你了。”说罢又望向桥恂。
待这边诸事已了,桥至将桥恂抱上马车,经南七也欲扶桥络上车,身后久未言语的王氏忽而冲了过去,拉住桥络的手,喃喃自语般,“络儿,要保护好自己啊。”
“我明白的,母亲。”桥络轻轻安抚王氏,又交由赶上来的桥绾,才缓缓上了马车。
长行队伍滚滚向前,因身负重任不得耽搁,一路赶行几未停歇,还是于中间取水的间歇,桥络命桥至抱出桥恂稍作舒展,便又随着领军守将一声号令向前。
中途行至郑林,天色已晚,为求方便,领军将士问过伏济桓和桥恂,宣布大军在野外就地驻扎。
夜色沉沉,火把于四周点亮,军士三两成队于四周巡察,桥络推着桥恂于篝火边停下,又替他盖了厚衣,才接过经南七递来的粥食。
“路程遥远,二哥多少吃些。”桥络劝道。
桥恂点头接过,却也只是端着,望着坐在石头上的桥络大口喝粥,开口问道:“那窦吉甫,也是你去求的?”
桥络抬头,打量四周罢,才摇头回道:“只与窦以臻和窦虞有两分交情,却不足令其为此开口,且那窦大人为官谨慎,倒也不似是为了儿女能弄险之人。”
“这便奇怪了。”桥恂眉头轻蹙。
“这窦氏,也不似六皇子之人。”桥络暗忖片刻,又抬首说道,“二哥也不必为此操心,既那背后之人与我们的目的暂同,便不管他,待等合适的时候,他们必会出现,届时,我们再做打算,喝粥喝粥。”
桥络又催促两句,但见伏济桓携着侍从缓缓而来,二人才住了口,慢慢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