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西有个桥三》李大圈

95、第九十五章

　　元月初三，漠北。

　　定北侯府迎来一人，那人身着素衣，头戴斗笠，面上附黑巾，背上挺长剑，只说于塞外而来，有军情呈于侯爷。

　　门前的守卫一听‘塞外’二字，也不敢耽搁，只得匆匆进了府内。

　　不过片刻的功夫，侯府内的侍从便已出来，又引着来人于正堂歇息，其间茶水刚上，又来了一管事模样的男子，目光垂于男子身侧的长剑，言语之间也尽是打探。

　　男子甫一抬头，与那管事相撞，只道了一句，“我有重要军情呈报，侯爷一来便知。”

　　管事无奈，又指着男子身侧的长剑，待男子颔首，才小心翼翼取了长剑，朝门外而出。

　　又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定北侯公良瑨才缓缓行至门前，他一身华贵衣衫，抬眼打量门内站着的男子，刚跨过门槛，便见那男子取下面上黑巾，露出一张熟悉面庞，立时对着身后跟着的管事道：“你出去吧。”

　　“是是。”管事有些奇怪，隐隐看着屋内那人的模糊面容，便垂首朝外退去。

　　男子对着公良瑨一拜，听得对方开口问道：“桥三又有何事？”

　　“三小姐说，之前欠侯爷的人情还没还完，便让在下来问问，这人情，侯爷还要不要？”待行礼一罢，男子起身回道。

　　公良瑨冷哼一声，讽道：“人情？你们桥家还能有什么东西来还？”

　　“漠北惶惶，主副难定，可为将军起其势，定其心。”

　　“经南七，你这在桥三身边呆久了，口出狂言的毛病倒是学得不差。”屋外鞭炮声阵阵，屋内公良瑨有些失了耐心，起身拂袖道，“春日佳节，辛苦你跑这一趟，吃了午食再赶路吧。”说罢便要转身离去，身侧的经南七却忽而声起，“三小姐言，七日内，漠西必有大动，届时，我桥家以此归漠，于西于北，与侯爷共抗漠敌，岂不共赢。”

　　“大动，你们在漠西还能有何动作？”公良瑨疑心重重。

　　经南七于袖中翻出一物，红布包裹，递于公良瑨身前，“此乃垵城军符，可调动三万大军，献于侯爷。”

　　公良瑨目光一沉，先是挑眉，继而冷笑，“跨城弄权，桥三是想待事成之后告我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侯爷过虑了，三小姐是为求诚，怎会如此行事，再者这军符也非永久送于侯爷，乃是做个凭证，若是三小姐所诺之事已成，还请侯爷归还。”经南七缓缓解释着。

　　公良瑨静静看了半晌，忽而大笑道：“真以此为凭证，那若是事成之后我不肯归还呢？”

　　“漠西漠北中间还有且末，侯爷若是真想取漠西，且不论圣上面前如何，这绕道及远，三小姐若是倾漠西之力，侯爷也未尝能讨到便宜。”经南七对着公良瑨笑道，“三小姐是为求盟友，而非敌人。”

　　思忖良久，公良瑨仍旧未言可否，只说了一句，“午时将至，先用饭吧。”堵住了经南七的后续之言。

　　却说圣京城中张灯结彩，明德侯府内却是有些沉闷。

　　本该因为东林得胜而大肆庆贺的明德侯府，如今却在经历门庭若市之后，开始闭门自守，皆是因为节前卫小侯爷大动干戈，打走了上门说亲的鲁家夫人。

　　卫家一看情势不对，由着长公主殿下出面，言长子年幼，须及冠之后再行考虑亲事，又对鲁家夫人多加宽慰，再由明德侯下令，禁了卫炤的足，才稍稍平息了这场风波。

　　只是圣京城内，诸事皆是风过拂柳，不出一日便已上了高门大户的茶余饭后。

　　一日春小宴。

　　久无交际的桥络忽而来了兴致，带着已然大好的王氏，叫上桥绾和桥恪，推着桥恂，去了王家操办的小宴。

　　王老夫人不喜嘈杂，因而王夫人只宴请了些近亲好友，又作了梅花小宴，供各位贵客赏玩。

　　桥家一行人刚至，府内已热闹起来，公子小姐各坐一堆，聊着京城内时兴的物件，桥恪远远瞧着桥惟桥恒，便要上前凑做一堆，还是桥绾拉住，他才推着二哥桥恂一起过去。

　　这边的女宾客们，也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桥络和桥绾扶着王氏缓缓过去，又同着熟稔的人家打了招呼，便又去拜见了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一见王氏，便又有些控制不住，还是王家老二媳妇安抚住了母亲，又陪着关慰了两句王氏，才开始将话题慢慢转向了这几日的趣事。

　　桥络坐在末席有些不耐，对着桥绾悄悄低语两句，便找了由头跑了出去。

　　外间的宾客三三两两，或举杯换盏，或低语赏梅，倒是桥络步履匆匆，有些招人耳目，却又在瞧清楚面容之后，只是尴尬一笑。

　　桥络连着笑意都有些匮乏，只是匆匆行至另一院中，还欲往前行时，被门前的仆役拦住，“三小姐，宴会在前侧的小院。”

　　“请帮我通报一声，我寻外伯祖父有要事。”桥络沉声说道。

　　见其面色凝重，仆役不敢耽搁，立时上前叫门，待门内应了一声，才打开房门，请了桥络入内。

　　情势非非，昨昔今朝，已是物人相隔。

　　待桥络从书房内出来的时候，小宴上的宾客已然少了一半。

　　走出院子，正巧碰上王临表哥，桥络停下脚步，对其颔首便要去寻家人，却被王临阻住，“阿络，许久未见，竟也不记得表哥了？”

　　“怎会，表哥莫要取笑我了。”桥络顿住脚步，望着王临回道，“表哥游学三载，倒是瞧着长进不少，可有见过我母亲和绾绾？”

　　“见过了，我也见过桥恂和桥恪表弟，连着桥惟桥恒都见过了。”王临笑道。

　　“甚好甚好。”桥络敷衍一应，便要离去，却又被王临叫住。

　　“瞧你这从内院来的方向，可是去寻祖父了？”打量着桥络，王临问道。

　　“既来府上，怎能不拜见外伯祖父。”桥络含糊应着。

　　“你可是求祖父给你办事？”王临忽而凑近低声询问。

　　桥络一怔，又仔细打量一番这个看起来有些不太靠谱的表哥，“表哥是何意思？”

　　“阿络，凭你我的关系，又何必瞒我。”王临低笑道。

　　“瞒你什么？”桥络眉头一挑，只顺着王临话去，倒有一番看他如何的模样。

　　王临也不客气，拉着桥络便说道：“你和卫小侯爷的婚事。”看着桥络一脸震惊，王临却是夸夸其谈，“虽说桥卫两家往日的关系不错，但如今姨父不在，那长公主殿下又眼高于顶，怕是明德侯都做不了她的主，若是想促成此事，就得来个身份地位能压得住。”王临一撞桥络，有些意味道，“表妹果然聪慧，挑中祖父，若是祖父开口，那长公主殿下也不得不……”

　　“等等。”桥络忽而拦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哈？”王临一怔，未曾想桥络竟是如此的口气，“整个圣京城内，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传遍了？”

　　“传遍了。”王临点头。

　　桥络皱眉思索良久，对着王临问道：“今日卫家可有人来？”

　　“未有。”王临摇头。

　　“表哥，你帮我做件事。”桥络一拉王临，对着他低语两声，只见后者满面春风，言语激动，脑袋都要点出花来。

　　只可惜，上午还言之凿凿的王临，下午却只领了卫炤的侍从卫群过来。

　　待瞧着桥络一脸蔑视之情，王临刚要解释，却被桥络推托赶了出去。

　　屋内静静，桥络和卫群张目而视。

　　良久，还是桥络先开了口，“阿炤最近如何？”

　　“世子被禁足家中，除了不得自由，其他一切都好。”卫群小心回道。

　　“那便好。”桥络点头，继续道，“你同他说，近日京中他与我的流言，我会派人去查，让他放心。”

　　卫群本就有些谨慎，听着桥络的言语却有忍不住道：“三小姐，京中的流言并非世子传出。”

　　“我知道。”桥络点头。

　　“但世子是真心待您，请您也莫要辜负世子。”卫群一语道之。

　　眉心蹙成一团，桥络这下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讷讷问着，“你也被京中流言所祸？我与阿炤本就没有这些……”

　　“世子喜欢三小姐，三小姐真的不知吗？”卫群忽而回道，“此言本不该属下来讲，只是世子因此事被困于家中，又与殿下起了争执，今日便只能由属下斗胆进言。”

　　桥络讷讷半晌，良久才开口道：“算了，与你说不清楚。”挥挥手，又赶走了卫群。

　　街上行人缓缓，桥络独自行于之间，想着刚刚的事情，又回想着漠西漠北和江南的诸多繁杂，更是觉得有些沉闷，只得又快行几步，待行至镇西侯府门前，才伫立于此，抬首望着烫金牌匾，字字遒劲有力，力透于背，忍不住又陷于空寂。

　　待身侧行至一人，才跟着缓缓入了府内。

　　身侧的侍从递上一物，又道了一声‘墨白说诸事安好，请三小姐放心’，才退了出去。

　　手上的方盒精巧，却又布满尘沙，桥络轻轻一抚，揭开封印，只见盒内放了一纸，手入盒中，已缓缓打开，一眼便已望尽。

　　天下将乱，盼君速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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