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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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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而行,终于除夕的午后赶至圣京城内。
待桥络赶至府内,便见桥至推着桥恂而出,将其拦在内院门外,桥络神态一转,立时挥退了跟在身后的经南七,又笑盈盈地朝着桥恂走去。
“劳烦二哥来看我。”桥络语中带着两分戏谑。
“你不必与我油嘴滑舌。”桥恂朝着身后的桥至伸手,接过一信封,又递向桥络的方向,“此信乃是由碣城而发,于墨白命人一路带回。”
桥络刚要接过,桥恂忽地又收手,“若是我记得不错,现下的碣城守将乃是成阳侯的亲信,你让墨白在此处作何?”
桥络提着几分笑意,又凑近了些,言语中也带着讨好,“二哥有所不知,原来驻守彭城的崔叔叔,被调往了碣城,恰好墨白又被你们派来送信,我便自作主张,将他派给了崔叔叔。”
“好好的,又派去给别人做什么。”桥恂望着桥络,“你令南七与我说,漠西将要大变,江南非桥所属,又是何意?”
桥络也不执着取信,只是对着桥至挥了挥手,自己站到了轮椅后方,推着桥恂在院外缓缓而行。
“二哥,我思来想去,我们退去钦州,并不是最佳之择。”桥络于身后缓缓说道。
“当初同意去钦州的是你,现下又改弦易辙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如今日与我一并说清楚。”桥恂问道。
车轮碾着平缓的石青板路,朝着小湖中亭而上,身后的桥络却是理着思绪,缓缓开口道:“想来漠西的境况,阿恪应当与二哥说过。”
坐在轮椅中的桥恂默默,待车轮越过小桥,行至小亭之上,他才开口回道:“战之所创,百姓涂炭,皆是我桥氏之错。”
“错?”桥络忽而行至身前,蹲在地上,抬首朝着桥恂望去,“二哥此言差矣,何谓我桥氏之错?酌牙滩一役,乃是五皇子为弄权所致,酌其土径一役,皆是姜氏贪功冒进所起,更遑论其退据容城,强定将军岭,此间种种细数,又与我桥氏有何干论。”
桥恂讷讷半晌,只得开口道:“辩论我不及你,但酌其土径一役,你敢断言从未插手?”
“插手又如何,未插手又如何?”桥络站起身来,遥遥望向湖面,“姜成鸣若不愿夺你权,又何论能有此败,难不成他视我桥氏如敝履,我桥氏却将其奉之高堂?”
“桥络,你这是诡辩。”
“二哥,你犯了同父亲一样的错误。”
二言同出,两人皆是一怔。
待日垂枝头,院外小湖岸边,王妈妈对着二人唤道,桥络才出了声音应着,又准备推着桥恂往回处走,却见桥恂一手按住车轮,一手抬起信封,递向了桥络的方向。
“阿络,你行事果决非常,有时,甚至有些急进不顾后果。父亲常与我私下言,若是你之急进和我之的缓慢融合,便是大哥的脾性,我每每听之,总是觉得父亲在说我不如大哥,却又窃喜大哥困于圣命不能在前。如今父兄皆去,才恍觉自身之短缺。”桥恂眼含担忧,“阿络,今日我以言语激之,非是我觉你不可控,而是怕你行差踏错,桥家势弱,已不能再有一失。”
信封已至眼前,桥络却未抬手,然然垂之,忽而又提神回道:“二哥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漠西的事情我已想通。”她定定望着桥恂,“漠西与桥已牵连太深,若是等人肃清桥氏之人,且不论留下的酒囊饭袋能有什么作为,届时,我桥氏当真回天乏力。”
“你去了一趟漠西,便能下如此大的决定,可是有什么内情?”桥恂皱眉问道。
车轮一停,桥络忽而开口道:“二哥,你还记得大哥在京城内有一别苑?”待桥恂点了点头,桥络才继续说道,“此苑中曾藏着一人,此人名唤周颙佶。”
“周颙佶?”桥恂面露疑惑,垂首思索片刻后脱口而出,“可是先太子的胞……”话音忽止,桥恂朝着四周打量,待察觉无恙,才对着桥络继续问道:“你是说大哥藏了此人?”
桥络颔首,“父亲也知道此事,他们皆因此人而致祸。”
“那此人现在何处?”桥恂追问。
“在竭城。”
桥络甫一回答,桥恂便将信封抽了回去,“此信?”
“此信正是那人给我的。”桥络从桥恂手中抽出信封,“此人言之凿凿,要助我桥氏起复,我观其别有用心,想要用我们桥氏作筏,帮他扳倒敌手。”
“荒唐。”桥恂忽而喝道,“实在荒唐。”
“荒唐又如何,父兄皆因其而亡,却不肯透露半句,或有衷心所致,但能以命相抵,此人身后必有奇招。”桥络继续道。
“与虎谋皮,无异于自掘坟墓。”桥恂摇了摇头。
桥络忽而蹲了下来,紧紧握住桥恂双手,“二哥,试试又何妨,若是我桥氏真能起复,后面就不由那周的所辖。”
“若是他有后招,你又当如何?”桥恂皱眉问道。
“那正好。”桥络微微一笑,“连树与根,一并掘起。”
元盛一十八年,正旦节已至。
过了隆冬,皆是春意。圣京城内一派欢庆,花团锦绣,一如昨朝。
虽因镇西侯逝去而不能铺张,桥府内却也装扮得一派欢喜,桥四小姐桥绾领着婢女在院内自处察看,若是有不妥当之处,便令人及时修减。
正巡至桥络的院子,刚要入内,又在门前停住,望着光秃秃的院前,忽而开口道:“听雪,你去找些花匠,等开春后,在三小姐的院前种些花草。”
“是。”听雪一应声,又接着问道,“四小姐,不知种些什么花草合适?”
“三姐这个人没什么花草喜好,随便种些颜色鲜艳,闻着香看着舒服的便是。”桥绾回道。
身后的听雪又应了一声,便随着桥绾一同跨入了桥络的院子,院内的婢女正在清扫,瞧着桥绾入了院内,齐齐应着声音,又听得桥绾开口问道:“三姐呢?”
“三小姐出府了。”一婢女应道,待桥绾颔首,又接着干起了自己的事情。
桥绾于院内来回逡巡,看到一处不满意的地方,便要停留驻足片刻,又跟着身后的听雪交待两句,才朝他处而去。
刚停至一棵大树前,桥绾瞅着院墙角落,又望着那早已过墙而半的枝桠,忍不住蹙起眉头,仔细一观,正要唤身侧之人,却是手伸过半无人而应,只得转头朝后望去,只见婢女成群围着一个仆役,那仆役手中提着一篮子头花,五彩缤纷,甚是夺目。
“听……”桥绾刚要再唤两声,忽而身侧来了一人,离着自己有两三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手中提着的篮子也举在高处,“四小姐可要挑些?”声音钝钝,有些似曾相识。
“不必,这篮子也分去给其他人吧。”桥绾摇头,见那篮子缓缓放下,露出一张陌生面孔。
桥绾先是一怔,随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低声询问,“桥纯?”
那侍从也不回答,只是提着篮子向前,“篮里有兰草和牡丹,四小姐再瞧瞧可有喜欢的?”
桥绾跟着垂下目光,只见篮内头花果然样式别致,牡丹娇艳,兰草清雅,倒是做得栩栩如生,忍不住上手拿起一朵簇新玉白小花,仔细瞧着。
“此花名唤林兰,又作银栀,于江南一带颇为常见,多有匠人以此为形,制成各种样式。”侍从低低回着。
“林兰?”桥绾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道,“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果不负其盛名。”说着便拿起那头花,越看越是欢喜。
身侧的侍从却是垂着头,低低回着,“属下听不懂,只听南人说此花香气清雅,应当是如四小姐诗中所言。”
“哪里是我的诗……”桥绾微微一笑,却又回首望着那侍从,忽而开口问道,“这么说,你也随三姐去了南边?”
侍从暗觉失言,却又不愿哄骗眼前之人,只得垂首闭口,不再动作。
“罢了罢了,你要是不愿意说便不说。”桥绾一扬手,又瞅着篮子里的头花,挑了起来,“这牡丹艳丽甚是打眼,配我三姐正好,唉,这山茶也不错,咦,这红梅也不错……”
挑挑拣拣却总是照着鲜艳红色而去,一侧的侍从忍不住插话道:“四小姐,不若挑些素雅的,三小姐应当喜欢这些。”
“你不知道。”桥绾头也未抬,手下翻动,“三姐最是喜欢艳丽的颜色,小时候还常常偷带母亲的钗环。”拿出几只头花,桥络抬首望向侍从,“不过七岁那年,三姐独自出了一趟泺城,归来后便只着黄浅素衣,钗环也不爱戴了。”
“是在外出了什么事情?”侍从轻声问道。
桥绾缓缓回想起来,片刻之后才慢慢回道:“泺城地处边部,又遍地黄沙,左不过是遇上了敌军,又折损了几个军……罢了,今日佳节,不说这些往事。”桥绾忽一止住声音,对着侍从问道,“你是寻三姐有事?”
侍从颔首,又见到桥绾开口,“三姐出府了,你在院中等等罢。”说罢提着头花招来一个婢女,仔细交待了一番,又唤来听雪,开始指着那冒出墙头的大树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