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西有个桥三》李大圈

86、第八十六章

　　临近佳节，长兴街上熙熙攘攘。

　　桥络挑了几个好看的物件，又打包了可口的点心，朝着郡守府而去，一入别院，挥退了想要上前侍候的仆役，于屋内收拾起来。

　　屋中的火炉烧得噼啪作响，桥络的身影时隐时现。

　　忽而，帘子一掀，带着一丝冷风跑了进来。

　　“三小姐，公子让我带些东西给你。”

　　桥络身形一顿，后仰半个脑袋朝后看去，只见伏尽站在门前，提着一个箱子朝内堂望去。

　　“都是什么东西？”桥络后退半步，转身朝着外间而去，伏尽跟着上前，将箱子放在桌上，“是一些安陇时兴的玩意，都是公子自己收拢的。”说着掀开盖子，任由桥络挑选。

　　桥络先是拿起一个小圆盒子，打开一瞧里侧的红色唇脂，眉头一蹙又收了回去，又朝着一个圆形皮质大球伸手，拎在手上瞧着。

　　“这东西叫蹴鞠，于南方民间很是兴盛，百姓闲暇也会于草间互相踢玩。”伏尽跟着解释。

　　桥络颠了一下，暗觉手感不错，放在一旁，又朝着箱内方形木板而去，只是拿在手中没看出什么奇特，一旁的伏尽弯腰伸出了手，待桥络递给他后，一番操作，便将那方形木板展成了中型棋盘。

　　桥络眸光一闪，生出几分兴致，“这是如何弄得，竟是如此收缩自如？”

　　伏尽又展示了一番，才交予桥络手中，“这棋盘是公子寻能供巧匠制成，只是踏脚一直寻不到称心的木材，幸而来了安陇，瞧中那陇丰木，才使其得以圆满。”

　　“既是这么难得的东西，还是让你们公子自己留着的好。”桥络又将木板合上，放了回去。

　　“公子既让小的送来，就是要任由小姐挑选的，小姐要是喜欢，留着也无妨。”伏尽劝道。

　　桥络不为所动，继续朝着那箱子内翻看，翻了一会儿的功夫，摸到下层一个大盒子，抓住一角便拉了上来，盒箱发出碰撞，长形盒子摆放在二人面前。

　　伏尽双眼一睁，但见桥络已然打开盒子，露出里侧正正摆着的钟馗傩面，她先是一愣，而后拿出傩面翻看两下，举着戴着脸上，面具孔内露出桥络朦胧眸光，随即又摘了下来，对着伏尽问道：“这好像是我丢的那个傩面？”

　　“这是公子自己买的，十两银。”伏尽回道。

　　“这怎么看，都跟我丢的那个一模一样，难道是同一家店的，可这价格也对不上？”桥络举着那傩面仔细看着，良久还是摇了摇头，“也罢，这东西太大了，留给你家公子戴吧。”桥络将傩面放回盒子，身侧的伏尽赶忙拦道：“三小姐，这个你就留下吧，安陇驱傩节很是有名，这陇丰傩木制成的傩面也是极好的东西，带回府上留作纪念吧。”

　　桥络摇了摇头，又将盒子推给伏尽，低头又寻了几个小物件，便不再去看那个箱子。

　　伏尽手足无措地捧着盒子，望着桥络又忙碌起来的身影，缄默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今离除夕还有五六日，若是赶回圣京两日也应该足够了，三小姐能再留两日吗？”

　　“不成，我已离开许久，家中事忙，不能再耽搁了。”蹲在地上摸索的桥络头也没抬地回道。

　　“就两日，大后日一过，三小姐再启程，如何？”伏尽又跟着道。

　　“不成。”桥络隔着桌角，终于摸索到一个东西，略略一勾，便把那藏在里面的物件勾了出来，又拿着帕子仔细一擦，重新戴在了手上。

　　“三小姐……”

　　“伏尽你怎么回事，我说了有急事得回去了。”桥络略带不满道，“你若是舍不得我，等你家公子归京了，你再来府上找我。”

　　“不，不是……”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吧，不要打扰我收拾东西。”桥络提起箱子推着伏尽向外处走去。

　　“三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伏尽挣扎道。

　　“我明白，快回去歇着吧。”

　　“三小姐，大后日就是公子的生辰了……”一脚已经踏出门槛的伏尽，提着箱子堵在门口道，“如今的情形，怕是要在此处过节了，公子为了差事，连生辰都不能和家人团聚，身在异乡，也只有跟三小姐能说上两句贴心话，三小姐不如留下来，陪着公子吃顿便饭？”

　　“大后日？”桥络停下脚步追问。

　　“是。”伏尽立刻应道。

　　桥络略一思索，有些为难道：“他这生辰，往日也没曾听人提起过啊？”

　　伏尽的另一只脚抽了回来，提着箱子又走到了外间，“临近正旦，府内上下比较忙碌，一般也不会大办。”

　　桥络点了点头，颇为通情达理道：“确实有些尴尬，那伏大公子可在归京的路上，可去信请他绕道来安陇，正好也可以陪着你家公子过生辰。”

　　“大公子飘忽不定，哪怕正旦将至，也不一定会归京。”

　　“过年也不回家？这伏大公子到底在游历什么？”桥络略带惊讶道。

　　“大公子随性，月前听闻于东海之上，海路波涛难定，已有月余未传回书信了。”伏尽回道。

　　桥络欲言又止，只得在心底暗叹，这伏太傅教导子女实在稀奇，一边是声明显赫的随心所欲大公子，一边是毁誉参半的汲汲营营二公子，也不知到底是看重哪个，又是要扶持哪个？

　　桥络的小心思还没盘算完，伏尽却又跟着劝道：“三小姐，公子虽于宦海沉浮许久，却也只是年近弱冠，他这一路走来，很是辛苦，望三小姐能关切公子一二。”

　　“弱冠？”桥络挑出一个字眼问道，只见对向的伏尽点了点头，复又说道，“既是弱冠之辰，还是劝你家公子早日理清差事归京吧，伏太傅那边必然也要准备辰宴。”

　　“京中，未有传信。”伏尽低低回道。

　　“京中未有传信，那是怕耽误你们家公子的差事，该准备的自是要准备好的，快去催你们家公子吧。”桥络复又催促着，却见伏尽怏怏不肯动作，只得一瞪眼自己出门去催。

　　身后的伏尽这下动作倒是飞快，将将在门前拦住了桥络，“三小姐，你不清楚伏府的情况，大人于公子很是严苛，即便是弱冠之辰，大人也必定会令公子以公务为先，再者……”伏尽顿时叹了一气，“公子于自己的事也不上心，即便是三小姐去催，也只会被推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便只有我留下了？”桥络问道。

　　伏尽立时点了点头，但见桥络面色幽幽，继而追问道：“我虽与你家公子见面不多，但以前从未见你陪在身边，如今观来，你倒是比那日日陪着的伏却还要尽心两分？”

　　伏尽面上浮起几分难堪，迎着桥络审视的目光，踌躇一番之后还是慢慢回道：“我原本是大公子的近侍，因大公子辞任之后，于民间游历之时，暗觉带着侍从不便，便将我赶回了家，后又于一日归家之时，发现公子与人争执受了伤，身侧跟着的伏却却是一个只能提笔作书的文童，便又将我派给了公子。”

　　桥络眉头一挑，立时凑近两分，“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家大公子到底知不知道，二公子很不喜欢他？”

　　“三小姐！”伏尽声音忽而拔高，“三小姐请慎言。”

　　桥络又倒退回去，摸着桌上的箱子边缘，“这是什么很难以启齿的话吗？我瞧你也清楚，我也清楚，伏济桓本人更是清楚，如此避而不谈，那就是，大公子也清楚？”

　　“三小姐……”伏尽又跟着要劝，却听得门外帘子忽动，一只黑履踏入，接着便是玉白大氅迎风而入。

　　“你们在谈什么？”伏济桓一扫风雪，朝着发出高声的伏尽望去，伏尽立时低头退后两步，离着桥络远了两分。

　　桥络打量伏尽两眼，又朝着伏济桓望去，“倒也没说什么稀奇的，只是我的归期要推后两日，与你过了生辰再走。”

　　伏济桓面色一怔，随即落在一侧的伏尽身上，身后跟着进来的伏却先开口责道：“伏尽，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伏尽讷讷，未敢多言，一旁的桥络悠悠笑道：“生辰算什么私事，我既是二公子的朋友，更算不上什么外人。”

　　“那……也不太好。”伏却悻悻说道。

　　“不必了。”伏济桓插话道，身侧的伏却立时直起腰杆，朝着对向垂首的伏尽望去，却又听得伏济桓又道，“安陇的巡察于今日就能结束，我们明日一起出发吧。”说罢目光垂垂望向桥络，但见桥络颔首应声，才对着身后的伏却吩咐道：“把书册整理好，我们明早出发。”

　　“是。”伏却低低应了一声，又招呼对向的伏尽一同出去，屋内便只剩下桥络和伏济桓二人。

　　一听明日又得出发，桥络叹气一声，朝着内堂走去，接着收拾起自己的物件。

　　外间的伏济桓走上前去，看着摆在桌上的箱子，打开盖子翻动两下，忽而张口问道：“这箱子里的可有不喜欢的，我着伏却再去置办。”

　　“没有。”桥络应了一声，又接着道，“我拿了一个蹴鞠和一些小玩意，箱子里余下的物件你都拿回去吧。”

　　“都不喜欢？”伏济桓眉眼轻提。

　　“不是，我只骑了马，带着箱子也不方便，还是留给二公子吧。”桥络的声音遥遥回着。

　　伏济桓手下动作一停，摸着方形盒子，又轻轻打开，望着里侧放着的傩面，内堂桥络的声音还在继续，“还有一事，昨日我与你在戏坊说话，那蒋小姐怕是听到了。”伏济桓未作回应，只是伸手轻轻抚在了傩面之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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