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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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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之下,人迹已散。
桥络从高台之上缓缓归下,余下长阶未尽,正面却又迎来一人。
伏济桓长袖一拂,身上长衫跟着一动,于上台长阶将将融合,抬首向上,正与桥络碰个正着。
“你为何在此处?”
“你为何在此处?”
二人同时发出疑问,继而又沉默下来。
桥络朝着伏济桓身后望去,只见身后空空,并无人迹,才暗自松懈下来,“我同蒋小姐来听戏,你也是为了听戏而来?”
伏济桓略一颔首,便要越身而过,身影相错之间,桥络忽而抬手,刚至半空,但见身侧之人已然停了下来,桥络只得连忙放下了手,对着身侧的伏济桓道:“我有一事与你说。”
伏济桓朝她望去,窗外光影梳梳,只见两片红唇轻启,腹中之语便缓缓流出。
“临近年底,我在此处的事情也办完了,不日将要回京,你嘱托的事情也只能办到这里,另外蒋府那里你找个由头解释一下。”桥络甫一道尽,却见对向之人面色怔怔,只得提眉又添了两句,“你若是还想从蒋家查起,也可以自己多问问蒋小姐,我瞧着她对你印象极好,定会知无不言。”
“你想走便走,又何必多余指摘。”伏济桓忽而回神,沉声回道。
“什么叫多余,我看你苦于差事,又归家无期,才好心提醒一番,你若是不愿意,应一声就好了,又何必语出伤人。”桥络冷哼一声,抬脚便要向下而去,身侧的伏济桓却蓦地伸手拉住桥络。
桥络身子一晃,向下之足立时收回朝后而定,才将将稳住身子,手腕一甩,便将胳膊抽了回来,“你何时有了这随手抓人的毛病……”
“你准备何时走?”
“后天一早。”桥络揉了揉手,应声回道,正待身侧之人继续追问,抬眸之间却见鸦青衣衫飞起,卷着蓝衣飘忽而过。
桥络目光向侧边一瞥,继而目瞪口呆。
阴晴不定。
暗暗吐槽两句,又朝着阶下走去,甫一抬头,便见蒋小姐带着婢女站在拐角处,看模样似乎站了有些时候,桥络目光一凛,忽而又放缓下来,提着两分笑意迎了过去。
“蒋小姐,戏听完了?”
蒋小姐眼中的惊讶犹未收起,待身侧的婢女略略提醒后,才定住神色回道:“听完了,只是三小姐去更衣去了许久,侍从寻你也未归来,我便带着婢女也来寻寻。”
桥络朝着蒋小姐靠近两步,散漫道:“遇到一个朋友,多聊了两句。”
“那不是……”身侧的婢女忽而开口,却被蒋小姐拉住,“没曾想,安陇竟也有三小姐的朋友,若是方便,可以请到家中聚聚。”
“不必,他来去匆匆,今日就会离开此地。”桥络扫过那忐忑难言的婢女,又朝着蒋小姐望去,“蒋小姐可要再看看别的戏,我现下也无事,可以陪着蒋小姐再逛逛。”
“不必。”蒋小姐立时拒绝,忽而又觉得有些突兀,放缓声音接着道,“今日有些乏累,不如早早归家。”
“好。”桥络笑着点了点头。
元盛一十七年,岁末。
圣京城内已然张灯结彩,兴市繁华,百姓流连,虽至隆冬,却是盛意盎然。
镇西侯府内,在遣散了一批仆役后,留下的皆是从漠西带回的老仆,整肃了府内,又清理了一些问题,到底是扎紧了府内的墙院。
月初经南七带着桥恪归来的时候,于书房内和桥恂商谈了许久,待其再一出来,便对府内宣布了不离京的决定。
云姨娘刚要提出疑惑,身侧的桥绾按住了她,又仔细吩咐了下人 ,镇西侯府又是一如常旧。
王氏的情况好转许多,只是日常会说些胡话,除了亲友往来探望几许,至于其他的门户,桥家还是保持闭口不言,偶有夫人小姐间的交际,但请伯娘越氏代为处理,若是不行,便由桥绾亲自出面,月余以来,倒是没再出什么意外。
渐渐地,圣京城内,桥四小姐的名声渐显。
月影绰绰,宫宴将将至了尾声。
圣人早已借着酒意退了场,现下宴上最大倒是成了六皇子,不对,如今应当是二皇子。
这二皇子大病虽初愈,学业到底荒废了许久,圣人特请伏太傅做了夫子,又从世家子弟中仔细挑选了几个正值学年的小伴读,可谓无微不至。
如今,皇后复宠,十一公主又许给了定北侯,连着东林塔流放的部分柳氏族人都因大赦天下而重新归黔州。
成败瞬息,朝内上下又欲蠢蠢欲动。
只是今日宫宴之上,朝臣围着二皇子恭维,却听得一声炸雷,“吵死了,你们都给本宫滚开。”二皇子忽而暴怒,身侧的小太监立时上前拦着,又对着几位大人连连致歉,才稍稍平息混乱。
远处的明云茂冷笑一声,而后举杯对上身侧的六皇子,“这群见风使舵的老东西,还真以为那傻子能顶起用来,不过是让自己碰一鼻子的灰罢了。”
六皇子举盏一碰,未做回复,只是面上到底有些冷冷,他目光一转,望向末尾的周濯,只见其朝着自己一拜,面上露出几分焦急,六皇子忽而放下酒盏,朝着后方而去。
待行至末尾,周濯又引着六皇子往无人处走去,又着了侍从在远处看守,才略略提了声音对着六皇子道:“殿下,安陇来了人,称那伏济桓在此地盘桓许久不肯离去。”
“伏济桓?他竟去了安陇。”
“是。”周濯应了一声,“月初就去了,来人还称那伏济桓带着妹妹,一行人住在蒋郡守府内。”
六皇子脑中回闪过前几日小宴上伏江沅的身影,提声回道:“让蒋郡守安心守住,谅那伏济桓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蒋郡守本也是如此想得,只是那伏济桓查得仔细,又让自己的妹妹与秋家来往,他恐,恐有意外,伤了殿下的大计。”周濯低低回着。
“秋家?秋家更不可能和他合作,你着人去一趟安陇,定一定那蒋维桢的心,另外也派人去秋家提点一番,就说,那伏三小姐是假的,真的伏三小姐还在京内,别让他们被那伏济桓的手段骗了。”六皇子吩咐着。
“假的?这伏济桓的胆子如此之大,连着官员富商都敢骗?”周濯略一迟疑道。
“他有什么不敢,当初的黔州一行,他和桥三倒是联手把柳家骗的……”六皇子声音忽而顿住,望向垂首的周濯,“桥三从漠西归来了吗?”
周濯抬头,面上露出疑惑,“月前就见到桥恪在学堂了,桥三应当一起归来了?”
“什么叫应当?你可有见到她本人?”六皇子蹙眉问道。
周濯复又垂首仔细思量一番,谨慎回道:“月中的踏雪宴,镇西侯府是由户部侍郎家的桥夫人代为出面的,月下旬的诗词小宴,镇西侯府是由桥四小姐出面的。”他略一停顿,又定定回道,“这个月来,确实没有见到桥三。”
六皇子露出果不其然的面色,又朝着亭间踱步两下,对着跟上来的周濯道:“月前漠西来信,称这桥三在边部几城来回倒转,又生了许多是非,引得漠西老将蠢蠢欲动。”一转身,又接着道,“你着人……”话语未尽,但见墙头影影绰绰,六皇子神色一凛,立时高喝一声,“谁?”
远处的侍从飞奔而来,提剑朝着丛间砍去,那丛间影子立时跳了出来,对着六皇子喊道:“六哥,别杀我,我是小九!”
“小九?”六皇子眼睛微眯,朝着暗处打量,里侧的人也由着侍从押了出来,站出一个与六皇子面容相仿的男子。
“九殿下,你为何躲在此处?”周濯立时质问。
九皇子轻轻推着脖间利剑,对着六皇子乞求道:“六哥,我听说宫宴上有好酒,想来讨酒喝,可那守门的太监说无诏不得入内,我便只能躲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拦个送酒的宫人。”
六皇子面露鄙夷,“你堂堂一个皇子,还要搞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父皇,不喜欢我,母妃,又时常吃斋念佛。”九皇子略带踌躇道。
九皇子乃是因宫女临幸才得以出生,生母也将将得了一个最末等的嫔位,平日里不受圣人关注,学业不显,长相也随了生母的平庸。如今年纪相仿的十一公主都被赐婚出宫,而他一个皇子,倒还在宫内闲逛。
六皇子扫他几眼,对着身前的侍从挥了挥手,又对着他问道:“你在那墙角呆了多久?”
“刚来,刚刚来。”九皇子立刻解释道。
“刚来?”
伴着六皇子嗤笑一声,九皇子立刻跟着道:“就,就比六哥早来那么一会儿,我,我隔得远,又有些困……”九皇子脑中忽转,“就,就睡着了,若不是六哥忽然出声,我都要梦到喝上美酒了。”
话音一落,六皇子又盯了他许久,才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道:“带着九殿下去喝酒,多喝。”
“谢六哥,谢六哥。”九皇子立时应声,跟着侍从快速走开了。
亭中重新恢复沉寂,六皇子幽幽望向长空,无尽黑色隐入其中。
“你着人带着画像去安陇,若真的是桥三,找个机会,让她别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