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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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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署之内,伏济桓于案前翻看安陇历年的财政税收和军政要务,外间的小堂内,伏却带着衙署内的主簿们整理着文册。
纸张翻阅之间,偶有脚步声交叠,伴着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自成一曲。
忽而厚重的帘子被掀开了,带着一丝冷风闯进,接着便是蓝衣飘过,桥络裹着厚厚的披风,提着暖炉走了进来,身后的伏尽提着篮子紧随其后。
邱主簿打眼一瞧,对着桥络迎了上来,笑问道:“三小姐今日怎么来了衙署?”
“天气太冷了,给我二哥送些热汤。”桥络随口回道,提眉朝内堂望去。
“伏大人正在内堂,下官这里还有许多事,请三小姐自便了。”
桥络对其颔首,便与之错开身子朝着内堂而去,转过门槛,又绕过屏风,只见伏济桓蹙眉坐在案前,手中书册也是握得极紧,内堂一入人,他便抬眸打量过去,“你怎么来了?”
“外面下雨了,怕你受凉,给你送些汤暖暖身子。”桥络朝着侧边一打量,找了个宽敞的椅子坐了过去,身后的伏尽提着篮子走到案前,又打开盖子,拿出一个小碗,盛出一碗汤来,递到了伏济桓的面前,而后关慰道:“公子歇歇吧。”
伏济桓停下手中书册,扫了一眼四处打量的桥络,又放回在那汤上,提了提袖子接了过来,“你做的?”刚喝了一口,暗觉喉间生了暖意,忍不住朝着桥络问道。
桥络却是瞧着他反问道:“这汤如何?”
“不错。”
伏济桓的回声刚落,桥络便迫不及待地对着伏尽吩咐着,“伏尽,给我也来一碗。”
待伏尽将汤呈于桥络,只见其埋首喝了起来,留余案前的伏济桓一人怔愣,伏尽有些不忍,插话回道:“回公子,这汤是蒋小姐做的。”
伏济桓缓缓放下汤碗,对侧的桥络却是将空碗一放,朝着案台走来,对着伏济桓催促道:“怎么不喝了,快喝呀,人家蒋小姐也是做了好久的。”说着凑近朝他案上瞅去。
“这才几日的功夫,你倒是与蒋家的夫人小姐如此亲密?”伏济桓朝着伏尽一挥手,继而对着桥络问道。
“这办事太利索了也不成?你这主顾也太难伺候了。”桥络压低声音回着,眼睛却继续瞅着案上,“这是什么,你在查安陇的军务?”桥络说着便伸手朝着书册而去,伏济桓倒也未拦,任其拎起书册,又趴在案前翻看许久。
伴着勺碗碰撞的轻微声音,书册翻阅时而断续,又待另一书册翻阅之声加入,屋外雨声已然潇潇。
‘啪’的一声,书册合上,桥络直了直腰,将手中的书册覆在顶上,望向恰巧抬眸的伏济桓,“这安陇的军务条理清晰,账账有名,没什么问题。”
“我观安陇的财政税务,也是一清二楚。”伏济桓接道。
桥络点了点头,复又走向台下,好一番活动,“这几日,那蒋夫人和蒋小姐陪着我四处游玩,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倒是那蒋夫人手头还有些拮据,说是要送我个镯子,临了却是囊中羞涩。”手上一抬,但见腕间白玉莹莹。
伏济桓眉眼轻瞥,开口询问,“你自己付的账?”
桥络点了点头,又从腕间取下白镯,轻轻放在案上,“五十两银子,记得给我折现。”
案前伏济桓轻轻一推,又退至桥络身侧,“这镯子与我也没有用处,你还是自己留着。”
一闻此言,桥络顿觉伏济桓要赖账,急忙道:“这镯子成色不错,你可以带回去送给你妹妹。”却见伏济桓不接话,又忽而道,“或也可以送于心仪的对象。”
“伏某现下无心仪的对象。”
“现下没有,日后总会有的,这才五十两银子,不亏的,留着留着。”桥络刚要再去推那镯子,却见伏济桓倏然抬手,一把握住桥络手腕,又忽而放手,只略略将那镯子推了两分,开口道:“腕口不一,实难相配,这镯子便当我送给三小姐的。”
腕间余温尚存,桥络微微收手,听着伏济桓的话也怔怔点头,又望着朝自己近两分的镯子,正待回神,却听得屏风后传来钝钝脚步声,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公子,小姐,外间雨大,可要在此处用晚膳?”
伏济桓打量几眼窗外的动静,对着伏却点了点头。
又是一日冬盛时,桥络同蒋小姐在玲珑戏坊听戏,台下粉墨登场,堂上安闲自得,伴着茶盏相动之间,蒋小姐偶尔凑向桥络,替其解释只言片语。
桥络只待静听,目光从台下收至台上,朝着长廊一扫,便见一小厮对着她行礼,又指着顶上,桥络目光一过,又放在了蒋小姐的身上,“蒋小姐,容我去更衣。”
蒋小姐停了话,对着桥络轻笑一声,便见桥络起身朝外走去,身后的伏尽刚要随行,蒋小姐身侧的婢女上前一拉,伏尽恍然才停了脚步。
“你家小姐要去更衣,你怎么还巴巴地凑上去?”婢女调笑了一句。
伏尽顿时脸红如霞,支支吾吾不敢再言。
前方坐着的蒋小姐也不再仔细看戏,召了伏尽上前问话道:“你家小姐一直都是这般……与众不同吗?”
红彤彤的面上又生出两分疑惑,伏尽只得恭敬问道:“不知蒋小姐的与众不同,是何意思?”
蒋小姐眼眸一转,委婉说道:“伏大人出身名门,行止举礼皆是温文尔雅,只是三小姐,倒是,随性许多。我听闻三小姐是自己一个人来了安陇,身边竟无一个婢女侍从,胆识很是过人。”
伏尽面上笑着,心底却是千回百转,“三小姐从小就喜欢跟在大公子身侧,举止上也学了些洒脱不羁,若是令蒋小姐不适,我可禀报于公子。”
“不不,三小姐的性子我很喜欢。”蒋小姐赶忙说道,“伏大人繁忙,不必惊扰他。”待见伏尽应了一声,蒋小姐才松了口气。
却说桥络找了由头与那蒋小姐分别,又跟着引路的小厮上了三楼,才又站到之前来过的雅间门前,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这次的秋惠然正坐在屏风后,听着台下的吱呀片语,手上也跟着轻打拍子,一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惬意。
桥络也没打扰,绕出屏风向前走出,坐在了秋惠然的身侧,然后跟着一起看起了戏。
待此戏终了,秋惠然手下动作跟着一停,才似恍然一般瞧向桥络,“三小姐,这戏听得如何?”
“好听。”桥络回了一个无用的答案。
秋惠然也不恼,拿起茶盏饮了起来,而后才对着桥络继续道:“三小姐如今真是厉害,连郡守府的门楣都攀上了。”
“一个小小的郡守,算什么攀附。”桥络含糊应着,又拿起案上的一个果子吃了起来。
“也罢。”秋惠然茶盏一放,对着桥络,“我不管你与伏济桓打的什么名堂,只要不牵扯到我们秋家就成。”
“我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名堂,不若你自己去问问他?”桥络一边咬着东西一边回着。
秋惠然轻笑一声,瞧着桥络的模样,又把放着点心果子的盘子推了一推,“总觉得你如今的心态,要比在九城的时候好上许多,也不知今日是真的你,还是昨日才是真?”
“真真假假有何区别,人擅伪装,不如实际的利益来得真切。”桥络吞下最后一口果子,回道,“秋大小姐可想好了?今日能否给我一个准话,也好让我早日归京过节。”
台下‘咿呀’声重启,台上旧话重提。
秋惠然目光放在台下,手中心中不停盘算,只是身侧的桥络却极有耐心,跟着一起赏起了台下的戏曲。
待见莲步亦悠悠,唱念做打弄枪棒。
一曲未了,人心却定。
“以十年为限,商税让利五成。”秋惠然忽而开口。
“比起做生意,我是不如秋大小姐。”桥络却是摇了摇头,“今日秋大小姐请我来,当是存了已定的心思,我便也直言不讳。漠西如今的境况并未如你预估的一般好,我游走于漠西的边城,遍览当地旧情,所见所闻也只能用一言而概之。”她顿了一下,而后轻轻碰着点心盘侧,繁复雕花触于指腹,“内城繁华一如旧,边城凄凄难相守。”
“泺城也是如此?”秋惠然蹙眉询问。
“内门皆闭,外户不开。”
“如此大的变动,为何一点风声都未传至内城?”秋惠然接着追问。
“这就得问成阳侯了,他是想要借着休养生息的名头按住漠西,还是真的在整备重发。”桥络幽幽看向秋惠然,“只是仰城受辖,碣城被轻,泺城留了一个酒囊饭袋,想来也不愿意搞些无功费力的东西。”
秋惠然缓缓吐气,身子靠在椅背,连着台下绕梁余音都有些烦扰起来。
“所以,如果我桥氏重掌漠西,必先攘外才能安内,无论何种,都需要大量财物,这些京内不会给我们,而你们秋氏,将会是我们最大的盟友。”桥络接着说道。
“那三小姐的意思是?”秋惠然已然有些松口。
“期限可照秋大小姐所言,以十年为限,只是须得前五年仍旧让利三成,后五年可依大小姐所言。”桥络略一停顿,又补了一句,“另,军资需先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