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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 1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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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她在等你。
谢伊在等他。
从十五岁那年杀了苏家满门后,贺飞洲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急迫的心情,他拿下檐角的灯笼,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来时漆黑的道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灯笼布满,贺飞洲看见了盘旋而下的山林小道两侧伸出的白嫩小花,花枝在他身上掠过留下几丝水露,很快,贺飞洲就走回了来时的院门口。
院内灯火通明,周围的地上放了许多红漆木箱,箱子都已经被人打开,璀璨的金黄色在灯光照射下差点晃到贺飞洲的双眼,他在院门口停下脚步,然后慢慢的走到离他最近的箱子旁颠了颠金子的重量。
“这么大手笔?”贺飞洲转头看向正对着他坐着的屋内的人,虽然送他金子他很开心,但是……
“你不过了?!”
又是银票又是地契又是黄金的,嫌钱多烧手吗?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现在是她的人?让那些冤大头出血就算了,花自己这么多钱她不心疼他还心疼呢。
屋内的谢伊表情难得空白了一瞬,“就算是送给你?”
贺飞洲:“就算是送给我……那也不行!”
那么多钱他拿的走吗?
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老头子!
谢伊:“……”
缓了缓,谢伊给出评价:“……你真的很抠门。”
贺飞洲不乐意了:“今天是我生辰!”
谢伊对这话有点不明所以:“然后呢?”
贺飞洲:“所以不许惹我生气!”
谢伊:“……但是,”
贺飞洲把金子放下走近屋内,在谢伊还准备说些什么前提前打断道:“也不许说话。”
谢伊:……寿星最大,忍了。
她看着贺飞洲走到桌子旁坐下,然后眼神示意桌上正被瓷盘盖着的碗:打开看看。
尽管在刚进院门时就已经猜到桌子上是什么了,但贺飞洲真的亲自去揭开时还是忍不住呼吸都放轻了一瞬。
是长寿面。
很简单的长寿面,面上卧了个金黄的鸡蛋,打开时还面散发着热气,铺面迎来一阵香味,勾起人的食欲。
谢伊又转头示意贺飞洲去拿一旁的筷子:快尝尝。
贺飞洲拿起筷子,忽然问了句:“是你做的吗?”
谢伊闻言眯了下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贺飞洲:“……可以说话了。”
谢伊:“不……”
“好了不许说了。”
谢伊:!
她磨了磨牙,心中默念了一万遍寿星最大。
贺飞洲低头不再说话,安静的开始吃面。
或许是因为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或许又是因为做这碗长寿面的人手艺格外好,让贺飞洲一个只偏爱吃荤的人竟然觉得这彷佛是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当然,如果这份食物出自身边的人,或许会更美味。
想到这儿,贺飞洲不由在心里嘲笑了下自己,谢伊已经为他准备了这么多,他却还是不满足,实在是贪得无厌。
忽然,头顶传来的木齿触感让正低头掩盖神色的贺飞洲瞳孔一瞬放大,“你……”
谢伊握着他的头发让木梳轻轻从上往下梳过。
一梳,长命百岁。
“我想你对我说。”
谢伊眼眸轻弯,开口道:“二梳,福寿双全”
“三梳,安康顺遂。”
“四梳,百病不生”
“……七十七梳,吉祥如意。”
“百梳,得偿所愿。”
百梳歌,在启明州用于孩童重要生辰节日时娘亲或者最亲近的人唱给寿星的歌,每一梳,都代表梳头人最真挚的祝福。
贺飞洲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以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一个不会流眼泪的人,无论是在被当场牲畜关在铁笼的时候,还是在被换血扔到乱葬岗的时候,或者是为了复仇不计一切代价习武时,又或者是满身伤口躺在角落里等死的时候。
他认定只有弱者才会掉眼泪,而他不屑成为弱者。
但其实幸福的时候也会掉眼泪。
贺飞洲感受到眼角的水润时不由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够狼狈,而另一道声音却又对他说谢伊足够好足够让人信赖,他也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跟随谢伊不是吗?
又有其他声音问:谢伊就是这样收买人心的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多,冯雁、夏侯月、申楚、还有黑市那些人,她对他们也是如此吗?
根本无法否认吧。
哪怕她一再试探他的心意却不会给出回应,哪怕她看出他的感情却从不挑破,哪怕……可他依旧对她产生不了丝毫不满。
心中的思绪已经过了好几个轮回,贺飞洲无言许久,最后才如平常一般轻哼道:“……这是给孩童唱的歌。”
他已经不是孩童了。
谢伊似乎有些惊讶:“真的吗?贺青告诉我只要过生辰就可以对寿星唱这首歌。”
贺飞洲:“……”他刚刚在乱七八糟感动什么?谢伊这个没良心的,还有贺青!
他放下筷子正要转头看谢伊,耳边这时又传来了阵阵闷笑声,贺飞洲知道他又被骗了。
贺飞洲深呼吸了一口气,打算不理谢伊了。
谢伊也没再逗他玩,两人总算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贺飞洲吃完长寿面,将袖中一直放着的瓷瓶递给谢伊:“应对蛊虫的解药。”
“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保证不被蛊虫控制。”
谢伊看着他手中的药,眸色忽然变深了几分,她轻声道:“是吗?”
贺飞洲郑重点头:“我知道你不想被黑市控制,这个药能保证你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暂时摆脱蛊虫的影响。”
他拿到药后就根据药的味道大致判断了这里面的药材,跟他此前猜测的差不多,只不过其中有几味比较特殊,刚好是能克制蛊虫的那几味。
不过这里面还是少了点东西,所以目前也只是能压制蛊虫一段时间而已。
谢伊拿过瓷瓶,缓声问道:“你不需要吗?”
贺飞洲当初也为了她吃下了蛊虫。
“你比较重要。”贺飞洲下意识的回道。
况且他心甘情愿被谢伊掌控。
谢伊笑了笑:“你不会后悔就好。”
……
谢伊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一身黑衣的黑市主人了。
但这不重要。
她扭头看向昏暗屋子内角落里安静躺下的公康荣,他嘴角挂着笑,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浓重的血腥味铺开在她鼻间,谢伊手中的匕首又向前递深了几分,山妙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惊讶,但过了片刻后这份惊讶就消失了,变成了一种谢伊看不懂的情绪,甚至连脑海中的那缕银白色火焰也辨别不出此刻山妙的想法。
血先是从她的胸口涌出,然后是鼻腔,耳朵,越来越多,谢伊冷冷的望向她:“还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山妙艰难的摇了摇头,“没有。”
“谢谢你。”
谢她?谢伊皱眉看了她一眼,脑海中靠近此地的颜色越来越多,谢伊来不及再探求,或者说她本也就不好奇,她利落的抽出匕首,眼看着山妙断气后才立刻抬脚离开。
如果说折磨跟痛苦能改变一个人,那么在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三个月日日都要轮番被虐打的谢伊跟进来前尚且懵懂无知的谢伊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她的武功几乎是垂直般的增强,而她的心境逐渐变得麻木,唯一支撑着她出去的只剩下记忆里的阿姐和阿娘。
至于沈玉。
背叛者会永远被剔除她的世界。
谢伊甚至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哪怕是她现在已经拥有了以往的许多记忆,这些记忆中也没有任何跟黑市有关联的事。
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找上她?她到底要做什么?沈玉又为什么会相信外人?
谢伊把心中的疑问一个个压下去,没关系,她会查明白的,但现在,她要先从这里出去。
黑市主人囚她的这个屋子藏在隧道的地下深处,谢伊废了一番力气从隧道里出去后看见的先是一片花海,很漂亮,花海后的阁楼更是漂亮。
被血滋养长大的东西能不美吗?
谢伊丢下手中的匕首,把手中的兵器换成了上来时杀掉的暗卫的长剑,花海中的机关她现在破不了,但没关系,有力气就够了。
磅礴的内力顺着长剑在面前扫荡开,带着剑气的攻击瞬间将面前的花丛削了大半。
还不够。
谢伊没停下,继续挥剑将这些带着锋利铁器的花朵碾碎。
砍到第三剑的时候,几近光秃的花海对面出现了一群人。
谢伊收了长剑,剑尖抵在地上,她看向为首那个带着书卷气的男子,问道:“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很狂妄。
但谢伊现在的实力有资格让她狂妄。
书卷男子那缕粉白色的火焰出现在她脑海的那刻,她就已经知道她们两个间谁会赢。
司元离看着面前的人神色复杂,尽管他并没有叶莫承那样激进,但却心照不宣的跟叶莫承的想法一样,他们期待的都不是以前那个弱小可欺的谢伊,而是面前的这个人。
可真见到了如今的谢伊,司元离却又望而却步,有一瞬间他在想以谢伊现在这个状态,此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杀他,还真要感谢她仁慈了。
“我不拦你。”司元离说。
谢伊抬眼看他,这是今天第二个对她露出这样复杂眼神的人。
“那就滚。”
司元离问她道:“你要去哪儿?”
谢伊语气冷淡:“跟你没关系。”
司元离想了想还是劝道:“你没有履行跟她之间的承诺就这样私自逃出去,她不会放过你的。”
“况且,我不建议你出去,现在不是最……”
一道剑气从司元离面前劈过,他呼吸一滞,立刻侧身避过这道攻击,而在他身后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剑气从头顶竖着穿过,瞬间倒下一大片。
差一点、只差一点,司元离就要被劈成两半,当场丧命了。
他还没缓过来,就见远处的谢伊道:“说完了吗?”
司元离:“……说完了。”
他还能说什么?祖宗惹不起。
一群人鹌鹑般的躲在一旁,看着谢伊把剩下的花清理干净后直接离开了黑市。
待谢伊离开很久后,身旁才有人小心翼翼问司元离:“阁主,那现在怎么办?”
“有她的消息了吗?”
“大人从两个月前就没有再传信回来了。”
“等,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