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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 1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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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伊先回了趟谢府。
离开黑市时她在出口处看见了安静站着的沈玉,她本以为对方是要来拦她,没想到他并未对她出手,只是就这样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她身后。
谢伊对他的行动并无什么情绪波动,无论沈玉是要监视她的动向或者什么,她都没必要在意。
现在已经深冬,但今天却难得出了太阳,阳光铺洒照在谢府后院最中央的那件院子中,粉白的小花瓣摇晃着一闪一闪,显然被人照顾的很好。
院子也很安静。
不对。
太安静了。
谢伊不动声色的拧了下眉,在她的记忆里,她那些寄托着情感的记忆碎片中,有谢父在,只要是休沐日,谢府就永远安静不下来。
若姜山梅在,他会拉着姜山梅一起搬两个摇椅在院子内边聊天边休息,说是休息,但他完全休息不下来,姜山梅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总是不多,他会衬难得的日子讲许许多多的废话,然后拉着姜山梅再去捣鼓他准备的新奇玩意。
若是姜山梅不在,谢父也很会自娱自乐,他无比细心的照顾院子中姜山梅送他的花朵,再自言自语的琢磨下一次姜山梅回来他要穿成什么样给她一个惊喜。当然,有时候谢伊也会参与其中一起讨论阿娘会喜欢什么一副,阿姐偶尔也会在,但自从阿姐离家再未回来过后,就变成了谢伊一个人。
阿姐?
阿姐现在回来了吗?
谢伊绕着谢府里里外外全部看了一边,没有找到任何人,也同样没有找到阿姐的踪迹,只不过阿姐原先住着的屋子发生了一些变化。
没人能去动阿姐的屋子,除了她自己。
这说明在她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阿姐是有回来过。
“阿姐在哪儿?”谢伊转头问身后一直跟着她的男人。
沈玉动了动唇:“……皇宫。”
“不可能。”谢伊几乎是脱口而出。
阿姐那个人去哪里都不可能会去皇宫。
沈玉轻叹了口气,谢伊的回答显然在他预料之内,他继续回答道:“她现在是夏侯纠的皇妃,或许你不相信……但你要想见她,可以随时去皇宫里看看。”
不,不可能,她不会的。
谢伊在心里反驳,她阿姐那个人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被禁锢,她怎么会,怎么可能亲自把自己关在牢笼里?
然而看见沈玉脸上的表情,谢伊却卡壳般的沉默了良久。
她缺失了太多记忆了,以至于她无法判断阿姐身上出了什么事。
“带我去。”谢伊命令般的对沈玉说道。
她越来越尖锐了。
因为残缺不完全的情感、抓不住的记忆以及他的……背叛。
以往她想要使唤他,还需要捉弄玩乐般的哄几句,而现在……
沈玉转过身拢了下衣领,默不作声的带路。
她的确很知道如何控制他,也清楚他心甘情愿地受她掌控。
哪怕在清楚他已经做出了背叛的行为,沈玉也很清楚的知道谢伊知道他的背叛无非是出于‘为她好’。
但谢伊不需要‘为她好’。
就因为两人都清楚这件事实,所以当背叛一旦发生,就会变成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缝。
谢府位于京都中心的最外部,因此两人一路跑到皇宫时,天上的太阳都已经暗淡了许多。
沈玉用自己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宫内,谢伊对此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又盯着他多看了两眼,眼中若有所思。
“我是五年前才开始暗中替夏侯纠办事,那个时候我问过你的意见,你……同意了。”
不但同意,甚至还极力撮合。
沈玉慌忙地替自己辩解,生怕自己在谢伊这里的罪名多加一条。
“嗯。”谢伊面无表情道。
沈玉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色,这是……相信了……吗?
事实上谢伊此时只是在脑海中搜刮记忆,如果沈玉的描述没错的话,那她现在恰好有那天的记忆,只是记忆里她从未听过沈玉提过这件事,也更没有同意他给夏侯纠办事的请求。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人扔给别人用。
但沈玉不会骗她,他会对她隐瞒却不会骗她,那么问题就来了,当初冒充她的那个人会是谁?
会是谁冒充到连沈玉也无法辨认冒牌货的身份。
谢伊轻轻敛眉,脚下已经走到了后宫的入口。
“阿姐的寝殿除了她的同意,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进去。”沈玉对谢伊道,“我已经差人以你的名义去问阿姐了,很快你就能看见贵……阿姐。”
沈玉说这话时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贵妃’,但他又很快改口,谢伊对现在绝对不想听见任何人提起这两个字。
沈玉找的人的确办事利索,不过一会儿,入口后就出来一道身影,沈玉认出来这是谢芮身边的婢女,他转眼看向谢伊,正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却被婢女打断。
更准确来说,是沈玉对婢女的话慌神了一瞬导致他没能及时开口。
“娘娘身体不便,暂不便见客,请回吧。”
谢芮不见谢伊。
这个认知不但让沈玉愣住,也让谢伊都定住了片刻。
她垂眼看向眼前的婢女,伸手拦住对方要往回走的步伐。
“她怎么了?”这是谢伊的第一句。
接着她又问道:“她在哪儿?”
婢女缓缓看她一眼,似乎惊诧于她的敏锐,而她很快又低下头掩住某种的神色,道:“娘娘无碍,只是现在不太方便见客,姑娘若有急事,可告知我暂为转达。”
“她在宫里吗?”
婢女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道:“姑娘,娘娘若想见你,自然会见的。”
谢伊看她一会儿,知道从她这儿问不出什么,边转头看向了沈玉:“阿姐的寝宫在哪儿?”
沈玉听出了她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
谢伊放下拦着婢女的手,在婢女还没反应过来前,后宫入口的守卫一瞬间就晕倒在地,谢伊跟着沈玉,硬闯了进去。
婢女有些目瞪口呆,她自言自语道:“娘娘,你是不是早就猜出来了……”
猜出来拒绝根本没用,娘娘这位看着柔弱的妹妹在皇宫里也敢如此胆大妄为。
谢伊跟着沈玉一路砍晕路上的侍卫,当然,谢伊几乎没有出手,都是沈玉在开路。
一方面是沈玉不想让她动手,而另一方面,谢伊现在的状态受不得刺激,一旦在宫内见了血,就算有他跟谢芮在前面顶着,也未必能不让谢伊收到一点波及。
毕竟,夏侯纠早已对谢伊起了兴趣。
身后追着两人的侍卫越来越多,谢伊拿着长剑的剑尖在地上来回摩擦,又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她忍耐道:“什么时候到?”
三个月连续不断地战斗让她面对攻击时下意识就是反击。
就如身后这些人,如果不是沈玉还在拦着,她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们。
沈玉转过一个转角,抬眼看向前方已经推开的大门,立刻道:“到了。”
两人踏入门内的一瞬间,身后的侍卫的脚步也一同停下,他们看了眼门上的牌匾,心照不宣的退后,然后又安静的离开。
来找贵妃的啊。
如果贵妃不想让人进来,那人就不可能进去的。
他们所有人都无比确认这个事实。
……
谢伊进门后不久就找到了在书房内练字的阿姐,窗边的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也没有抬头,仍旧提笔写着字,谢伊看着她,像是有点好奇,又有点陌生,她同样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
沈玉站在门外没有进来,所以屋内只有她们姐妹二人。
谢伊没等太久,阿姐很快就将纸上的字写满,她放下笔,抬眼看谢伊,问道:“来了?”
来了?
谢伊轻皱眉头,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她早知道她要闯进来还是说早知道她今天要来?
前者对谢伊来说并不意外,但后者……她怎么知道她今天要来找她?
谢芮从书桌后走出来就躺在了屋内的摇椅上,她闭上眼,朝谢伊问道:“你是谁?”
谢伊:“?”
“阿姐……?”
沉默不过一会儿,谢伊就瞬间想明白了一个事实:“冒牌货来找过你了?”
谢芮唇边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轻声道:“你怎么就确定你自己不是那个冒牌货?”
“或者换句话,”谢芮睁开眼,“你怎么向我证明你自己不是冒牌货?”
“毕竟……你现在可一点也不像我上次认识的小妹。”
要怎么证明?谢伊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说两人之间相处的记忆,可她现在得到的记忆太少,况且谢芮心思缜密,那个冒牌货能让阿姐都无法辨别真假,说不定知道她跟阿姐之间的事比她要多得多。
她要怎么证明?
“无法证明。”谢伊如实回答出口。
“把那个冒牌货杀了就行。”
杀了就只有一个她了。谢伊认真地想。
冒牌货既然都能骗过她阿姐,那么她上次失忆时的朋友,她的阿爹阿娘,恐怕已经完全信任她了。
思索间,谢伊朝门外看了一眼,如果说冒牌货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那也就不怪沈玉说没人能发现她失踪这件事了。
谢芮听到她的话,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丝裂缝,她坐直了看向面前的谢伊,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将一旁桌子上一直堆着的信推到了谢伊面前:“看看吧。”
谢伊早在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桌子上堆得这些信封,这些信封过于特别又过于熟悉,让她不得不在意。
她拿起信封,在信封左下角不起眼的刻印下摩梭了两下,心下不由得一沉,虽说她已经有了猜想,但到这种她跟阿姐之间通信的独特暗号都能完全复刻的一模一样的地步……这个人她到底是谁?
【阿姐】
【好久没见,你有想我吗?】
【我真的很想你,真的真的】
【你在宫里的日子还好吗?夏侯纠难对付吗?】
【你之前的计划进展如何了?】
【你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这边的天气真的很不好。】
【很讨厌,我很不喜欢,好想回到你跟阿爹阿娘身边。】
【可是我不能。】
……
信的前半部分是一些絮絮叨叨的慰问和密密麻麻说着想家的话,后半部分则是在说自己去了一个新地方,在新地方发生的一些趣事,在这些文字中又不断夹杂着想念的话。
谢伊注意到,信中提到想家的次数足有十几次。
这封信中并没有透漏出什么跟冒牌货有关的信息,谢伊放下信,又拿起另一封去看。
随着桌子上的信件被全部拆开,谢伊放下最后一封信,轻轻吐出一口气。
所有的信件中基本都是些捞家常的话,那个冒牌货非常谨慎,极少透漏出什么信息,最近的一封信是在三天前,对方提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正开着满山的弥罗花。
弥罗花?谢伊从未听过这种花。
或许是某种特定的暗号也说不定。
想要知道还得去躺黑市。
谢伊梳理完脑中的思路,郑重对谢芮道:“阿姐,我会找到她并杀了她的。”
敢抢她的家人,简直罪无可恕。
谢芮看自家阿妹的表情不似开玩笑,又沉默了一下,小妹虽然小时候就比较霸道,但……她什么时候这么残暴了?
“你被关了多久?”
她上次在房水见到小妹时,小妹还很正常。
粗略算起来,离现在应该有三个多月了。
“三个月。”谢伊回答道。
谢芮又问:“她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谢伊嘴角挂起一丝笑,“反正已经出来了。”
确定没事吗?谢芮看着小妹的毛骨悚然的笑,总觉得这个没事是指把她们都弄死就‘没事’了。
“不过……阿姐,信中说你的想要的东西……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进宫的吗?”
“这些事你以前告诉过我吗?我现在的记忆不全,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
“不。”谢芮打断她,听到这话后脸上就浮现一丝沉重,“我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行事的目的。”
“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