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桃源·水叶风裳》悠然冬日

11、第十一章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醉桃源，龙鼎将她安置在了西厢房，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龙族似乎并没有他们那拘泥于形式的规矩，龙鼎的身份在她这个外人看来，似乎和普通人并没有很大的区别，这几日除了和长老的谈论族事，一板一眼下命令之外，他的饮食起居都不需要任何人的伺候。

　　她告诉了龙鼎自己在书房外听到的那些话，当然她也将一些不该说的话给略过了，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没有必要再让两族人互添仇恨。龙鼎看起来似乎有他自己的计划，所以在她告诉了之后，他让她安心，并感谢她这么跋山涉水的赶来通知他。

　　在醉桃源的日子过的不好不坏，人人都知道她是即将嫁给龙鼎的族长夫人，所以礼遇上都是以夫人的名号相待着的。龙鼎给她配了个丫鬟，可随后有几天她就再没有看到他了。从丫鬟处，白笙得知之前追着的马蹄声确是外来的擅闯者，虽然事后抓到了一个活的，但此人死不供出幕后者是谁，自己咬舌自尽了。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但由于这些擅闯者几乎快踏进醉桃源外面保护的玄关，怎样保障族人集体的安全成了眼下的燃眉之急。龙鼎近日为了这些夜夜挑灯和长老开会，白笙看在眼里，知道事情已经变得有些棘手了。

　　这日，龙鼎来看她。
　　白笙为他沏了杯茶，他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眉头没有舒缓过。
　　她忍不住问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让你心烦？
　　龙鼎：外面暂时的平静总让我心里有些不安，外加龙昊一直外出未归，如今外面的玄关已经不是秘密，外人随时可以采取强力对我们进行强攻。长老们建议我关闭玄关保全大家，可是龙昊他……

　　白笙明白了他的为难，两个选择对于他来说，意味着的是两个不同的责任。
　　他为人一向稳重，但这一次眉宇里却透露出了他的犹豫不决。
　　白笙看着他，恍惚间想到了白莲。
　　那天出事之前，她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天下午，龙鼎在她这坐了没多久就走了，后来白笙听到了玄关被关的消息。
　　她不忍地闭上了眼。
　　就像他当初说的那样，鼎比顶天立地，身上的重担要大的多。
　　更因为，他是族长。

　　后来外面的也曾打响过几次战斗，白笙和族人们都躲在龙鼎事先安排好的地方躲避。可是这一次，她不知为何却特别得不安，一直心神不宁。
　　战争胜利了。
　　但这次龙鼎回来的时候，胸口上还插着一支箭。她扶着他，在他脸色苍白快晕厥前，她听到了他嘴里呢喃的最后一句，怎么可以……怎么是你……
　　长老解释说原来这次外出作战时，族长看到二少爷居然在对方军队的人群中。一时间怒火攻心，失了神智，这才被人趁机胸□□中了一箭。
　　箭上有毒，好在族里有药不难解，但也让龙鼎昏迷了好几日。白笙一直在床旁为他换药，龙鼎苏醒后，眼里的锐气还在，但比从前多了一丝痛楚。
　　被人背叛的感觉，应该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扎了上百次了吧。

　　一次，白笙为他换药时，他忽然说到了龙昊。
　　龙鼎自嘲：那天我该把他找回来的，现在他变成这个样子，是我没有照顾好他。这一箭，还真是报应。
　　白笙为他擦药，胸上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只不过比第一眼看到时愈合了点。看着他沉下去的脸色，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白笙看着他：可是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龙鼎也看着她，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握着她的手。
　　龙鼎衷心道：谢谢。

　　两人的感情在这段时间里发展的很快，但这亲密的关系随之却被另外一件事给打破了。龙鼎顾及她的安全，不顾她本人的反对，执意要派人送她回族。
　　白笙气愤难当，已经可以下床活动的他却始终固执己见。
　　龙鼎的理由是她本来就不该来这里。族里已经有很多人需要他分心去照顾，不希望再增加一个，而且他也不想她被这件事牵扯进来。
　　白笙几次争执不过，气得想将龙形玉佩还给他，可他却没有伸手拿。
　　龙鼎看着她：这个东西现在是你的，就当是给你的护身符吧。
　　白笙知道他是认真的，有些伤心了。
　　他真是一点都不懂女孩家的心思！
　　白笙硬是把东西塞还给他，然后在走出门前说了一句。
　　白笙：你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事实证明，龙鼎的预感是对的。只不过外人再次强攻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龙鼎带领族人外出应战，白笙在金长老的护送下，刚出了玄关，便听到了远处的厮杀声。金长老有命在身，催促她快跟他走。白笙蒙上黑纱紧随其后，已经离醉桃源越来越远，厮杀声也已隐于身后，离他也已经越来越远。

　　白笙觉得心里非常难受，他们都会平安吗？他会平安吗？

　　忽然金长老像听到了什么，让她快走，自己反而急匆匆往回跑。竹林的风向在此时大作，白笙心里一惊，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天边一条白龙正在空中盘旋，天上的云似乎也变得有些变幻莫测了，白龙正在空中咆哮，像极了天庭传来的震怒。开战了，她看到白龙随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敌军冲去！

　　那个金长老一定感觉到了什么，白笙心里实在放不下，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狂风阵阵，龙鼎挥着剑在战场上厮杀着。面对眼前黑压压的军队，身后的族人倒下的倒下，受伤的受伤，只有他还在拼命用剑捍卫着自己的族人和土地。

　　龙鼎伫立在宽广的大地上，身边早已被敌军包围。他感到了身上伤口正在撕裂，每挥一次剑，都让他痛到心狠狠揪一下。
　　为首的将领冷冷地在旁边看着，十万大军岂是他一人就能抵挡得了的！
　　衣裳早已被鲜血浸染。
　　他又何必再垂死挣扎呢？
　　将军忍不住劝道：投降吧，连你弟弟都已经归顺了我们圣上，你又何必以命相抗？只要归顺了我们圣上，凭你的能力我敢保证圣上绝不会亏待你！
　　龙鼎冷笑，转眼看向敌军中的龙昊。
　　龙昊的脸上满是忐忑，像是惊慌的孩子，也许是因为他还念及着和龙鼎的兄弟情谊，龙鼎的受伤多少让他感到心里难受，但这样的局面已经不能由他来控制了。
　　龙昊心中愧疚，转身对将军急道：将军，你答应过我，不能害我哥性命！你说话要算数！
　　将军的目光一直冷冷地直看龙鼎，他缓缓道：我并没有食言，但在我答应你之前，你也说过他会归顺圣上，这样才会逃过一死。难道你自己不记得了？

　　龙昊这下不知道怎么办了，当初告诉将军醉桃源的事，也只是因为他想要让大哥把龙神功传授给自己，龙家的子孙本来就都有权利学习。起初他也不过是想借外人的力量来吓吓龙鼎，在族人危机的面前，他希望能让大哥知道自己也是龙家的一份子，他也可以出一份力，龙昊从没想过要伤人性命。可没想到后来玄关被关，自己早就成了族人眼里的叛徒，然后就是几次激烈的战斗，他根本无力阻止将军军队的进攻。看着因族人鲜血而染红了这块土地，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超出了他的可控制的范围之外了。

　　龙鼎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弟弟，脸上因身上的疼痛而青筋暴露。混战中又有几支长矛从不同方向一起向他刺过来。龙鼎心中怒极，在激战的同时，他索性化身成龙，长剑直攻对方的主帅。

　　而为首的将军像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的身手并不弱。几个来往的招式中，虽惊叹龙鼎的好身手，但也明显感到龙鼎刚才已耗了太多的精力。局外的龙昊实在看不下去了，跳入加入了他们的战斗。

　　将军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凑进来，虽然龙昊与龙鼎相比甚远，但好歹也能让龙鼎稍稍松了一口气。二打一，龙鼎略胜一筹。只是胸口已经疼到快要将他的呼吸夺走，龙鼎有些支撑不住，长剑挺立，他觉得自己的呼气变得越来越重，嘴里不时一股带着腥气的液体一直在往上涌。

　　龙昊心里懊悔了千遍万遍，他想扶龙鼎，却被拒绝了。
　　龙鼎擦去嘴里涌上的血：战争没有结束，我就不会倒下！
　　他说得铿锵有力，让龙昊心里更加愧疚：哥，都是我的错，是我……

　　正说着，金长老赶了过来，白笙也赶到了。
　　金长老看到战况吃紧，而族长的背影看上去体力已有些透支。
　　金长老心中担忧：族长！
　　满地都是鲜血和尸体，白笙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有些懵了。龙鼎闻声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她，心里一颤，眼里的担忧又添了一层。

　　龙昊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族中的长老，而龙鼎却已在顷刻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凭借自己全部的掌风用力将龙昊向长老的方向推去。
　　这一眼，时光像是停留了。
　　龙昊仓皇地喊叫声大哥，金长老措手不及地扶住龙昊。而白笙好似已经看透了他这一瞬心里的想法，神情焦急，眼里满是千言万语。
　　龙鼎对龙昊大喊：快走！替我照顾好他们还有族人！

　　随后，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将军冷笑：你以为你们逃的了吗？
　　龙鼎早已誓死如归，抹掉嘴角的血迹，再次拔剑向他攻去。

　　龙昊知道这是大哥对自己的重托，也是自己赎罪的最后机会。金长老在自己的劝说下，一起将死活不肯走的白笙强行带离战场。

　　白笙的最后一眼，痛楚难当。

　　族外的桃花盛放，花瓣凋落，与血水一起艳红了大地。

　　像是桃花的哀伤。

　　又像是壮士的断腕。

　　鲜红，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