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桃源·水叶风裳》悠然冬日

12、第十二章

　　这里是龙族的秘密地下室，是龙族发生危难可暂时躲避的场所。龙鼎在几天前就已派人在这里让人在这储存了足够全族人吃十四天的粮食和水。长老们正在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办。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许在长老们心里是有些怨恨龙昊的，如果没有他，醉桃源不会沾染外面的血腥，其他的族人也不会无辜枉死。

　　但眼下，不是追讨这些的时候。

　　长老们说，幸亏龙鼎早就在这做了准备。待战事安定之后，他们就按照龙鼎事先制定好的计划离开。前些天龙鼎为了此事和他们秉烛夜谈了很久。

　　龙昊自进来后一直保持着沉默。长老们面面相觑，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木长老想起族长之前对自己的叮嘱，将一份竹简递到了龙昊的眼前。当看清上面清晰刻着的“龙神功”三个字时，龙昊嘴唇微颤，神情一痛，克制了许久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他握着竹简跪在地上孩子般地痛哭起来。

　　或许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但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白笙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自从被带进来之后，石门就被关闭了。在防止外人的闯入的同时，也让她失去了与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白笙轻抚关上的石门。
　　刚才那个苍凉的背影，还有他转头时的最后一眼。
　　想到从前那个自信从容玉树临风的他。
　　刚才的他……
　　让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然后地下室屋顶的夹层像快是要崩裂了似的，所有的东西都在拼命地摇晃，很多没见过这架势的妇孺小孩当场抱在一起，屋顶的尘土纷纷落下，长老们提议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必须要赶紧离开！

　　金长老打开了去往别处的安全通道的洞门，其他几位长老领着族人从通道逃生，地震又来了，地下室再一次的天旋地转，眼下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金长老对屋子里的龙昊和白笙大喊，快点走，这马上就要塌了！

　　龙昊想到了大哥，以及过去龙鼎对自己的种种。他怎么能抛下大哥一个人逃走？他毅然摇头对金长老道：龙家人不做逃兵！是我害了大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现在大哥他需要我，我要出去帮他！
　　金长老气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觉得你出去能救得了族长！？快跟我走！
　　龙昊无法说服自己：我做不到！如果真的要死，就死在那吧！我也顾不上了！
　　金长老急了：难道你真的要辜负族长的一番心意吗？
　　龙昊：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哥死！

　　白笙受够了他们的争论：够了！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她上前用力将龙昊往另一通道的方向推，想到龙鼎为了族人付出了所有的心血，甚至是生命!可现在却反而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白笙为龙鼎感到不值，她指着安全通道大喊：给我走！龙昊，你已经欠了醉桃源够多的，如果你还想让龙大哥死不瞑目，你就尽管回去！顶多战场上再多一个尸体，可你认为你现在还能挽回什么？龙大哥看到你只会更难过，因为他用生命来保护的弟弟，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他好不容易把保你回来，可你呢？却对自己的性命不屑一顾！是啊，要死就死好了，龙昊，你当然不在乎！

　　龙昊被说得完全哑口无言。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白笙对着他冷笑：如果你真的想死，就给我安顿好所有族人以后，要自杀要上吊随便你。金长老，赶紧带他离开这里！一切等族人都安全稳定下来再说！
　　金长老点了点头：那笙姑娘你呢？
　　她神色一暗：我本就是为他而来，如果没有他，去哪对我来说都一样。
　　白笙转身打开了来时的石门，金长老看到了她眼里不会改变的坚决。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傻子？

　　龙鼎已快支撑不住，而与他纠缠的将军也是伤痕累累。虽龙鼎的攻势不再如之前那样的锐利，但也没让对方再踏入醉桃源的玄关半步。
　　将军喘气，脸上却带着一丝笑。
　　将军：像你这样的人，不归顺圣上为我们所用，真叫人感到可惜。
　　龙鼎冷冷地看着他，反唇相讥：龙族人岂会接受你们这些人的支配？今天我的浴血奋战，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的族人！
　　……或者，这会是最后一次。
　　龙鼎咬牙忍痛，化身成龙。

　　当白笙赶来时，敌军已被打退，而她也看到了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龙鼎。
　　那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让一步步走近的白笙忽然觉得，红色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颜色。她抱着龙鼎的身体，那背上不断涌出的血怎么也止不住，而她只能无力地看着他的生命从她的指缝中流走。

　　他的血，都是他的血，白笙绝望地哭了，她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勇敢去面对死亡，但从没想过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就这样离开，而她却毫无办法，这种残酷比让她去死还要难受。

　　姐姐是这样，难道龙大哥也要这样离开吗？

　　白笙抽泣着，她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像被掏空了。可她却还抱着一丝最后的希冀地对自己说，龙大哥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他怎么会有事？

　　那么玉树临风的人……
　　可以把埙吹得那么好的人……
　　将她从水里救起来的人……
　　带着她去看漫山桃花的人……

　　可为什么现在，他却不肯不睁开看看自己！

　　白笙明明都已经哭得连嘴唇都颤了，可还拼命忍住了自己喉咙传来的哽咽，乞求对龙鼎道：龙大哥，你看，他们都被你打败了。我们赢了，你弟弟龙昊也已经没事了，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我，看我一眼？

　　……别哭。
　　就在她几乎心凉的时候，白笙忽然听到怀里传来的这句话。
　　她欣喜地看向龙鼎，而奄奄一息的人似乎就是为了等她，憋着这最后一口气。
　　龙鼎心里有太多的不舍，却再也没力气说了。
　　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化为最放不下的嘱咐。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白笙握着他微微颤动的手：我不是为了听你这句话才来的，龙大哥，我要你照顾我，你要好起来，龙大哥！
　　龙鼎想笑，嘴角的微笑却根本无法成型，她一直都这么傻。
　　可是这一回他再也没有力气保护她了，还有他的族人。
　　一行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龙鼎还是走了。

　　白笙怔怔地抱着怀里的人，良久。

　　手里紧攥着的，还有他的那块玉佩。

　　传说，灵玉就算主人转世也会和它的主人相遇。

　　如果，这是真的话。

　　如果老天，你可以仁慈一些。

　　如果，来世真的还可以因此而再见。

　　她好想告诉他。

　　那一眼的满山桃花，是她这辈子看过最美的情花。

　　下一世。

　　她会带着灵玉，在那棵桃花树下，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