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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决圣 ...


  •   眉心轻痒,少年冰凉的指腹在眉心一触即分。

      他的血点在眉心,湿凉的。

      他的手指抽离后,薄薄的一层眉心血很快干掉,眉心肌肤略紧绷。

      少年的手指在她眉眼前停顿了一瞬,带起一阵细小的旋灭的风,似乎他在描摹她眉眼,但很快,那带着香的长指便离开了。

      沈元圣皱起眉头,只以为从决在做准备,便将识海打开。

      天魔虽能修灵力,却不知是否携带魔气。

      若有魔气,她必克制不住反为绞杀。

      但这不是十七年前,她现在杀不了任何人,更不说一只魔。

      妄意加害,恐为其害。

      所以克制自己,不为担心从决,全为自己现在不仓促死去而已。

      沈元圣闭着眼,面露严冷。

      生死之线,一线控在她手中,一线牵在从决指尖。

      少年清冷衣香仍然近在咫尺,但良久不见其他动作。

      眉心的血迹已彻底干涸,皮肤牵紧的感觉告诉沈元圣,她不该只闭眼等待了。

      沈元圣眉心微松,睁开眼。

      从决正屈身望着她。

      视线交触,少年漆黑的眸珠一动不动,如沉静深潭,暗涌漩涡。

      沈元圣避开视线,“你……?”

      从决不说话。

      他直起身子,回身对高殿上的摘月,面无表情地望她。

      摘月见从决这幅表情便心生不快。

      跟个死人一样,无论吩咐他做什么事,只知道做,做完复命,却半个字也不汇报。

      魔便是魔,不通人情,令人嫌恶。

      摘月垂眸掩住眼底憎恶,不想再见这两人,淡声道:“既然结了契,你夫妻二人日后便和睦相处,各自有甚委屈,也都互相包容,夫妻之道,在忍之一字。好了,去罢。”

      摘月已发言,余下长老自无不允的。

      沈元圣纳下疑声,摘月不仅没发现他们二人没有结契,还驱赶他们走。
      转头看从决还面无表情地站着,当场发问不得,只得一把拉过他袖子,把人拽出了殿门。

      他们二人走得快速,无人阻拦,注视二人离去的万千目光被二人抛掷于身后。

      虽然婚事由三大掌教主持,但太贞山上下没有一个首要露出重视婚事的模样。

      ——这婚事如今办得越风光,五年后沈元圣为苍生献祭时才越多人非议。

      不如这么轻轻揭过。

      知晓真相的四大仙山首要,各人将真相按在心底,连自己徒孙问起,也都缄口不言。

      但正道魁首和正道第一魔头的婚事,谁又不知道呢?

      只是明面上没有人讨论而已。

      暗流涌动的蜚语,却早已飞过重重山脉,飘进万千修道人的心底。

      可任凭外界蜚语风雨狂乱,沈元圣和从决这风雨中心的两人,此时在巨蟒涧梅树下也相对无言,氛围沉寂。

      沈元圣坐土堆旁,从决站在不远处。

      她好半晌默然,视线从庞大的梅树树冠,最终转到那道黑色的人影上。

      沈元圣:“你知道,再过半个时辰你再不和我结婚契,你识海里我的心头血便会逆转契纹,把你变成我的契约灵侍?”

      从决:“不知道。”

      沈元圣:“你过来。”

      从决走过来,站在沈元圣身前。

      沈元圣:“继续。”

      她微微阖上双眼,袖中手捏住袖口,掌心微微发凉。

      她其实并不愿意,但她如今灵海受损,又是必死无疑,计较这些,若是没结魂契的事情给摘月发现,又是没完没了的麻烦,何必。

      “……”
      可等了等,眉心依旧毫无感觉。

      沈元圣闭眸,叹了口气。

      她缓缓睁开眼,冷淡望着从决,“这次又为什么?”

      从决:“讨厌。”

      “……”沈元圣道,“当道侣,你我地位平等。当灵侍,你只是——”

      沈元圣严厉道:“一条狗。你讨厌做我道侣,倒不讨厌做我侍子了?”

      从决:“……。”

      他伸出手,接住了树上的一朵完整的落梅。

      撷掉花瓣上的细雨珠,而后蜷起手指,把梅花递向沈元圣。

      “喜欢。”

      “啪——!”

      沈元圣拍开他的手,拽住他的袖子,顷刻之间,二人眉眼相抵。

      冷怒对着平静。

      沈元圣咬牙道:“又是苦肉计?我如今可不吃你们什么苦肉计了。”

      从决眨眼,眼底洇出一丝茫然。

      “梅……”

      “一朵死花,有什么用。”
      沈元圣扔开他袖子,侧脸冷漠,“装腔作势。”

      因为知道她五年后必死无疑,所以不顾忌和她结灵侍契约,总之她会死的,不过这五年受她钳制,除此以外,或许能博得她同情,让她甘心为他们驱使……

      心机,当真好深呐。

      到底是摘月新收的嫡传弟子。

      沈元圣转过脸,冷眼看向从决,“你可以滚了,有事让摘月亲自来找我,我和你无话可说。”

      “……”
      从决俯下身,拾起被她拍落的梅花,蜷起长指,将梅花扣入掌心,望着冷漠的沈元圣,半晌,终于离开。

      从决一离开,沈元圣脸上的冷怒便慢慢退散。

      又变成了一种无限坠落的寂静。

      她这种将死之人,其实已经连怒火都懒得发了。

      但和摘月对抗了十七年,情绪的惯性带动她依旧对摘月,和摘月的人示以怒意而已。

      沈元圣在梅树下坐了许久。

      待梅树上的残雨落尽,衣衫湿凉,她方起身,往洞府走去。

      道靴忽地在府门前不远处停下。

      沈元圣垂眼,一朵落梅和一枝明黄的腊梅挨在一起,同她示怜。

      眼前浮现出少年沉默漂亮的眉眼。

      沈元圣唇角,轻轻扯了一下。

      摘月,是最了解她的师父,一向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从决从外形到性格,都符合她曾经“最喜欢”的标准。

      可偏偏,是为了算计她而来。

      “诶你不能就当各取所需么?”系统跳出来,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借他完成个任务,他那边也是听他师尊的监视你,你们之间纯利用,不都一样嘛!别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了,一天到晚脑子转八百回,我在你脑子里快烦死了。”

      沈元圣俯身,拾起两朵梅花,面无表情走进洞府。

      系统咕哝两声,继续沉下去了。

      ……

      从决离开沈元圣的洞府,回到自己在太贞山的住处。

      有曾经一同和他除过妖的同门,小心地在他洞府门口等待。

      在天边看见从决黑金剑光时,猛地跳起来,紧张地搓了搓手。

      从决按落剑光现出身形。

      那同门弟子急忙忙上前,脸憋得通红,半晌嗫嚅说:“师叔,你,你从哪儿回来?”

      从决冷冷看着他。

      同门声线颤抖,“是不是,从,从沈、沈……”

      一道寒光忽地逼临脖颈,黑金剑身渗人毛发,吓得同门面色惨白,顺着长剑看向出剑的少年。

      对上少年阴冷目光,更是被骇得头皮发麻,欲哭无泪:“师叔我,我只是想问您圣尊她好不好,圣尊救过我我我我我担心她啊——”

      从决顿了下,收回剑,神情依旧如剑冷锐。

      “讨厌。”

      丢下两个字,从决便走入洞府。

      留下那同门呆立半晌,而后回头看向从决消失的方向,方醒神过来。

      因为和从决共事过,他了解师叔说话从来不会加主语。
      而且从决一向感情淡漠,讨厌这个词一定不是从决师叔自己的感受。

      那是谁……同门当然不会把自己代入,从决师叔看谁都如尘土,怎么会是说讨厌他。

      想了又想,几乎把脑袋想破,同门方想到一个最终的答案,并自动补全主语:她讨厌。

      她,她是圣尊。
      圣尊讨厌。

      圣尊讨厌外人过问?
      还是讨厌从决?

      好难。

      从决师叔说话不说全,圣尊那里又不敢去问。

      同门垂眉丧气,其实他鼓足勇气来的,十七年来不曾见过圣尊,他们这些受过她救命之恩的弟子其实一直在偷偷担心她。

      不敢直接去圣尊面前询问,这才横着心到从决这儿来询问。

      毕竟,他们二人是成婚了的。

      只是依照方才所看,圣尊和从决师叔二人关系好生冰冷,怪异极了。

      无论圣尊讨厌什么,以后从决师叔这儿是闻不到关于圣尊的什么了。

      这两个人,真不像夫妻。
      但是在言辞冰冷上,却很相似。

      ……

      翌日,一切如初。

      从决今日满值,需去千里之外的凡人村落除妖,他带着师弟妹们走至山门口,忽而顿足,回头看了眼西南方一处高入云端的山脉。

      师弟妹们不明所以,跟随看去,只见到云翳深重,山巅高耸,不觉特殊。

      但他们不敢发问,知道就是问了也不可能得到从决的答复,只好原地等待。

      幸而从决师兄只是看了一眼,便驾起剑光。

      众人暗中松一口气,纷纷驾起剑光往目的地飞去。

      落地一看,却没见从决身影,不由大吃一惊,以为和师兄走散,失了师兄。
      一群入世不久的小弟子们好似无头苍蝇,恐慌不已,正准备传信回山,一道黑金剑光落地,剑风扫过,冰冷刺人。

      从决黑衣黑裳,眉眼冷漠。

      弟子们一见他霎时吃了颗定心丸,也不敢多问,只能跟着从决的步子走入村子。

      与此同时。
      太贞山西南角,巨蟒涧。

      沈元圣走出洞府,看见府前依旧有一枝梅花和一朵粉色碗大的异花。

      她拾起花,知晓那黑蛇来过。

      不知哪儿来的野蛇,日日来送花,却不再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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