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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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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沐和江昭月这天到访鸿洛楼,就是为了接姚舒然回五象峰的。
姚照野和林知意传信回来说他们马上就要回到宗门了,回来后的首要任务就是紧急培训姚舒然。
在过去的四年里,姚临川起初还带着姚舒然一起看店,但后来他要炼制莲心坠,而姚舒然需要上童学,无法再一直陪伴。
玄天城的童学只教授了认字和修仙界的基础知识,姚舒然现在对修仙界也只是一知半解。
姚舒然马上就要入宗门了,五象峰只能对她进行入宗门前的紧急培训,旨在让她快速了解目前修仙世界的情况。
这天,当五象峰的晨雾被一道赤金色剑芒劈开时,姚舒然正踮着脚在灵泉边捞锦鲤。
水面倒映着漫天流霞,她忽然觉得颈间的莲心坠微微发烫。莲心坠与她的心神相连,也能感受到她的激动。
一抬头,便见天穹之上有数道流光如流星坠地,裹挟着既陌生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剑气与丹香,轰然落在断天绝壁前。
“然然!”
林知意的声音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月白绫带却已缠上女儿腰间。
姚舒然只觉身子一轻,下一刻便被揽进满是清苦药香的怀抱。
她身后的姚照野收剑入鞘,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来不及清理的腐叶,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剑气如春风般抚过女儿发顶:“长高了,能摸到为父的剑穗了。”
姚舒然正要开口,忽觉后颈一凉。
外祖父林景初不知何时立于身后,布满剑茧的手捏了捏她的脖颈:“根骨不错。”说罢,他甩袖抛出一物,姚舒然慌忙接住,竟是一兜各种颜色的灵果。
“无回森渊特产。”林景初轻声说着转过身,耳根却微微发红,“当个零嘴吧。”
她闻着母亲身上的药香,又嗅到父亲衣襟上淡淡的血腥气,却顾不上害怕,小手胡乱摸着父母的脸颊。
五象峰的热闹如春水破冰。
叶沐拎着新猎的雪鹿跃上青石,剑气将鹿肉片成薄如蝉翼的肉卷。
江昭月从丹房端出琉璃盏,其中浮着九转冰莲凝成的糖霜。
连主峰的赵明正掌门都踩着饭点踏云而来,袖中藏着从玄天城捎来的蜜饯匣子。
姚舒然发现,自父母归来后,五象峰的石桌再未冷清过。
晨光初露时,总有一袭白衣的阵法师捧着星盘求见林知意:“林长老,护山大阵的巽位总渗出魔气……”
午时烈日下,赤着上身的体修在罡风谷外探头探脑:“姚长老,这罡风怎么比之前凶了十倍?”
待到月色满峰,又会有裹着斗篷的丹修叩响姚照野的剑庐:“姚前辈,您上次斩的那头裂地犀牛……妖丹可否割爱?”
这日姚舒然正蹲在剑庐外玩石子,忽见天边飘来一朵金莲。
莲台上端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发间别着十二支玉簪,每支簪尾都缀着叮咚作响的铃铛。
“姚照野!你给我出来!”女童嗓音清脆,袖中甩出的长鞭却将地面抽裂三丈,“说好森渊之行带我太虚观一份,你们玄天宗竟吃独食!”
姚照野踏着剑气现身时,手里还拎着给女儿烤的灵薯:“玉清道友,你本体还在闭关,这具分身怕是接不住我一剑。”
“谁要跟你打架!”被称作玉清的女童气得跺脚,金莲瞬间暴涨至十丈,“万钧石心分我三成,太虚观用‘天机策’来换!”
姚舒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与女童讨价还价,最后以半斤石心渣换得三卷上古阵图。
等人走了,姚照野才揉着眉心解释:“那是太虚观观主的分身,别看模样小,实际上已经活了八百岁。”
五象峰的访客中,也不乏让姚舒然后背发凉的存在。
某日她追着灵兔误入后山竹林,撞见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修士正与林景初对弈。
每落一子,绷带缝隙便渗出黑血,棋盘上却开出血色曼陀罗。
“小丫头,吃糖吗?”修士忽然转头,绷带下传出骨骼摩擦的咔咔声。
姚舒然僵在原地,直到林景初挥袖将她卷到身后:“鬼医,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
“试试你外孙女的胆量嘛。”鬼医怪笑着抛来玉瓶,“极品清心丹,换你一滴血。”
那日后,姚舒然才知修仙界有“三不惹”——太虚观的疯子,鬼医谷的毒物,无极宫的剑痴。
而五象峰,偏偏集齐了所有“祸害”。
午膳时分,五象峰难得清净。
姚照野将糖醋灵鲤剔了刺,鱼肉堆成小山推到女儿碗里:“然然,可知修仙界最重要的是什么?”
“资源!悟性!勤奋!”姚舒然扳着手指背诵祖父教过的口诀。
“错。”林知意轻笑,夹了片蜜汁火莲放入丈夫碗中,“是活着。”
林知意指尖凝出冰莲,轻轻点在女儿眉心:“修仙者与天争命,可天从不讲道理。有人为抢一株灵草葬身兽腹,有人闭死关冲击境界却走火入魔——然然,你记住,机缘要争,但命更要惜。”
姚舒然攥紧筷子,忽然想起鸿洛楼外淋雨的少年。
她放下碗,从储物镯里摸出祖父给的《青璃秘闻纪事》:“为什么宗门宁可让修士冒险挖矿,也不多派几个高阶修士镇守?”
“因为资源有限。”姚照野回答道,“高阶修士的数量有限,还要修炼,有时候不是不想,是不能。”
饭后,姚照野挥手间灵气凝成山川河流。
青璃大陆在女儿眼前徐徐展开:北境终年飘雪的无极宫,西荒黄沙中的万佛寺,幽明海星罗棋布的丹霞群岛,以及中央巍峨连绵的玄天山脉。
“为何各派非要抢资源?”姚舒然戳了戳代表太一宗的沼泽虚影,毒雾立刻缠上她指尖,被林知意一道丹火焚尽。
“因为资源的生长速度跟不上修士的修炼速度。”林知意指尖划过沙盘,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白,“就像灵田肥力耗尽,修士越多,消耗越快。
如今想要破境,只能去前人未至的险地——比如我们找到万钧石心的森渊深处。”
未知就代表着风险,没有人踏过的地方可能有大的机缘,必定有大的风险。
沙盘突然剧烈震荡,代表无回森渊的区域腾起一片黑雾,瞬间吞噬了大半版图。
姚舒然惊呼着后退,却被父亲扶住肩膀。
“这是三万年前的青璃大陆。”姚照野剑气注入沙盘,黑雾退散后露出广袤绿野,“据前辈们说,那时从玄天宗御剑到幽明海,只需三日。”
现在黑雾阻拦了部分地域,从玄天宗无法直线御剑飞往幽明海,而需要绕过这些黑雾。
这些黑雾所在的地方,有些是因矿物被挖掘后冒出的瘴气之地,有些是天才地宝被前辈们获取后留下的封印之地。
如果低阶修士从这些地方直接穿过,很有可能会丧命。
姚舒然望着如今不足当初十分之一的“安全区”,忽然想起鸿洛楼外淋雨的少年。她拽了拽父亲衣袖:“不能大家轮流用资源吗?就像童学分糖葫芦……”
林知意与姚照野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母亲挥手幻化出万千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个修士:“然然,若把灵气比作糖葫芦,现在每人只能分到芝麻粒。而修士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整串糖葫芦。”
那夜姚舒然做了噩梦。
梦里她握着糖葫芦奔跑,身后无数双手撕扯她的裙角。糖渣簌簌掉落,最终连竹签都被抢走时,她惊醒了。
枕边放着父亲雕的木偶,月光透过窗棂,将“固灵阵”的影子投在墙上。
姚舒然爬起来摸出灵植图谱,就着月光勾画起来——之前她听白清越说,醉香坊新栽的“月露草”能自主吸纳灵气,是不是代表这界大陆还有未发现的灵植,或者说,灵植也是可以培育出来的。
醉香坊可以培育,是不是代表也有很多修仙家族或宗门已经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接一天地过着,姚舒然由父母教导着,知道了目前所处的这个修仙世界叫青璃世界,知道了自己的家世。
她的先祖已经飞升上界,但近几百年来上界仅有零星的声音传下。外祖父已臻大乘期,近几百年来一直在为未来的飞升之路做准备。
玄天城的春雪尚未化尽,五象峰的灵雾已染上淡淡青碧。
姚舒然陆陆续续从父母口中知道了修仙界的秘闻,对修仙界已大体有了认知。
自父母回来后,她还是时常往返玄天城和五象峰之间。
姚舒然蹲在鸿洛楼后院,指尖捏着一枚玉简,眉头皱得能夹死灵蚁。
玉简上密密麻麻列着淬体所需的材料:玄冰露、地心髓、千年木精……每一样后面都缀着触目惊心的标注——“稀缺”、“绝迹”、“仅存于秘境”。
“然然,发什么呆?”姚临川的声音裹着丹火气从库房传来。
他掌心托着一方鎏金玉盒,“过来认认这天蚕蜕,若是连材料都辨不清,往后怎么跟那其他店铺的那些老狐狸打交道?”
姚舒然蹭过去,鼻尖几乎贴上玉盒缝隙。
盒中蜷着一片半透明薄纱,表面流转着七彩光晕,她脱口道:“是琉璃天蚕的第九次蜕皮!
书里说这种蚕百年蜕一次皮,蜕满九次便能化蝶飞升——”她忽然顿住,指尖戳了戳玉盒边缘的焦痕,“但这片蜕皮……是被雷劫劈过的?”
“眼力见长啊。”姚临川眼底浮起笑意,袖中滑出一枚留影石,“上次丹霞宗在星陨古森围捕琉璃天蚕,正撞上它渡劫化蝶。这蜕皮沾了雷火气,药性暴烈十倍,在淬体方里倒也合适,就是可能太过烈性……”
他忽然咳嗽两声,指尖在玉简上点了点,‘天蚕蜕’三字倏地亮起白光。
姚舒然心头一跳。
这块淬体方上,所有材料都标着白色符纹——这意味着每样资源长辈都已经找齐。
她想起五象峰遇到的那名鬼医,是不是父母为了找齐材料应该也跟他做了某些交易吧。
前几天林知意还抚着丹炉叹息:“当年我淬体时,九转玄冰露在玄天城就能买到,如今却要去拍卖会才能寻得……”丹火映着母亲侧脸,将未尽之语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