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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玄天城的晨曦总裹着烟火气。

      卯时三刻,鸿洛楼外的青石板还凝着露水,坊市已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姚舒然踮脚趴在二楼雕花木窗边,鼻尖几乎要贴上琉璃瓦。她盯着街角卖糖画的驼背老翁,那老翁指尖一挑,糖丝便化作振翅仙鹤,引得一群小童围作一团。

      “然然,莫把口水滴到账本上。”姚临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一身靛青长袍,袖口绣着玄天宗云纹,正将一摞玉简按品阶码入檀木架。

      见孙女缩着脖子回头,他轻笑一声,掌心翻出一枚糖渍梅子,“吃完去后院喂灵兔,今日有贵客要来。”

      姚舒然眼睛一亮,接过梅子含在嘴里,含糊问道:“是买蕴悟茶的修士吗?”她记得前几日有位白衣公子在顶楼徘徊许久,最后祖父从密室取出一罐封着金符的茶叶,那人连价都不还便掏空了储物袋。

      姚临川指尖弹出一道清风,将窗棂合上:“莫打听,客人不问来历,店家不探因果。”他顿了顿,又补一句,“若有人问起你爹娘,只说闭关修炼便是。”

      父母已经离开快两年了,姚舒然也跟祖父在玄天城住了快两年。

      她早习惯祖父这般讳莫如深的态度——父母自两年前和外祖父外出寻“万钧石心”后便杳无音讯,连传讯玉符都沉寂如石。

      起初她夜夜攥着父亲雕的木马哭闹,后来渐渐被鸿洛楼的喧嚣填满心神。

      在这里,更像是凡间世界,修士们跟凡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喜怒哀乐比五象峰的剑光更鲜活。

      辰时刚过,鸿洛楼的门槛便被踏得发亮。

      一楼大堂挤满筑基期散修,他们或攥着沾血的妖丹,或背着鼓囊囊的兽皮袋,眼神如鹰隼般扫过货架。

      来往玄天城的修士们都知道鸿洛楼是玄天宗店铺,里面出售的东西童叟无欺,回收材料给的价格也公道,因此,鸿洛楼生意一直很不错。

      姚临川端坐柜台后,面上挂着淡笑,指尖捏紧一枚测灵玉——这是防备有人用幻术遮掩货物成色。

      姚舒然蹲在柜台角落,捧着《灵植图谱》装模作样。

      实则耳朵竖得老高,偷听祖父与一名疤脸大汉的对话。

      “姚管事,这株三百年份的风铃草……当真只值五十中品灵石?”大汉嗓音沙哑,掌心火焰忽明忽暗,似在示威。

      姚临川不疾不徐地拨弄算盘:“道友可知,风铃草需以冰性玉盒封存?你这株根须焦黑,药性已泄了三成。”他指尖轻点玉简,空中浮出一行金字:“上月百草阁收的同品相灵草,作价四十五中品灵石。”

      大汉面色铁青,却见姚临川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若道友肯将那头七品风影狼的妖丹一并出售,老夫可按六十中品灵石结算。”他袖口微抖,低声近呢喃,“传闻丹霞宗近日高价收购风属性妖丹,这消息……可还值些人情?”

      疤脸大汉瞳孔一缩,半晌后哈哈大笑:“姚管事果然通透!”交易达成时,他顺手抛给姚舒然一枚灵果,爽快地跟她说:“小丫头,学着点,姚管事的厉害之处,学个皮毛都够你踏遍修仙界片叶不沾身的了!”

      姚舒然捧着灵果发愣。

      她见过外祖父林景初和父亲姚照野一剑劈山,见过母亲丹炉中飞出鸾凤,却第一次知道,原来轻飘飘几句话便能让人心甘情愿让利。

      未时,顶楼雅间的禁制悄然开启。

      姚临川将姚舒然按在紫檀椅上,递给她一碟松子糖:“坐着,莫出声。”

      来人是一名蒙面女修,周身气息如雾,连声音都似从虚空传来:“姚管事,那件九转玲珑甲……可备好了?”

      姚临川躬身一礼,从暗格中捧出一件流光溢彩的软甲:“此甲以星陨古森深处的玄晶蚕丝织就,可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按约定,三万上品灵石。”

      女修指尖抚过甲胄,忽地冷笑:“我要的是九转而非七转,姚管事莫不是欺我眼拙?”

      空气骤然凝固。

      姚舒然攥紧衣角,她记得祖父昨夜反复查验这件软甲,甚至还请来宗门阵法师加固符文……
      。
      “仙子息怒。”姚临川面不改色,袖中滑出一枚留影石,“此甲炼制时,恰逢玄天宗器峰后山罡风肆虐,炼器师不得已减了两转。不过——”他话锋一转,“若仙子愿以‘云梦泽墟地图’交换,本店愿再补一千上品灵石。”

      女修沉默片刻,忽然掀开面纱一角。

      姚舒然倒吸一口冷气——那半张脸布满狰狞疤痕,似被毒火灼烧过。

      “姚临川,你果然还是这般狡猾。”她抛出一卷兽皮,软甲瞬间没入袖中,“地图是拓本,但你若敢泄露……”

      “鸿洛楼只做生意,不问恩怨。”姚临川躬身送客,转身时却对姚舒然眨了眨眼。

      待禁制重新闭合,小团子终于憋不住:“祖父,那甲胄明明就是九转!”

      老人笑着揉她发顶:“她想要软甲,但是不想给钱,明摆着想要以物换物,那地图……可比灵石值钱多了。”

      申时,一场暴雨突至。

      姚舒然蹲在门槛边,看雨帘中跌跌撞撞冲进一名少年。他浑身湿透,怀中紧抱一株泛着蓝光的灵草,声音发颤:“求姚管事救命……我妹妹中了蚀骨毒,需碧幽草作药引!”

      姚临川扫一眼灵草,摇头叹息:“这是伪幽草,形似而神不似。碧幽草只生于瘴气最浓处,至少值五百上品灵石。”

      少年踉跄跪地,额头磕得青紫:“我愿签血契为奴!求您赊一株……”

      “鸿洛楼的规矩,概不赊欠。”姚临川语气淡漠,却在少年绝望转身时,忽然抛去一枚玉牌,“去城南济世堂找陈医师,就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姚舒然追到门口,见少年在雨中疯狂叩首,忍不住拽祖父衣袖:“我们不能送他一株吗?”

      姚临川蹲下身,目光如深潭:“今日送一株,明日便有千百人来哭求。修仙界……最不值钱的便是眼泪。”

      他指向街角阴影——几名散修正死死盯着少年怀中的玉牌,眼中贪光毕露。

      当夜,姚舒然她抱膝坐在床榻上,看窗外月光如霜。

      原来修仙不止有御剑凌空的潇洒,还有淋雨的少年、吃人的目光,以及祖父那句“规矩不可破”下的暗潮。

      三日后,鸿洛楼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太一宗魔修曲九霄。

      他黑袍绣金,腰间坠着七颗骷髅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着血腥气。

      “姚管事,听说贵店新得了一批血魄石?”曲九霄斜倚柜台,指尖缠绕一缕黑雾。

      姚临川神色如常:“血魄石乃魔修至宝,鸿洛楼向来不沾。”

      “哦?”曲九霄忽然俯身逼近,魔气压得姚舒然喘不过气,“那为何我门下弟子在玄天城外……嗅到了血魄石的气息?”

      他袖中滑出一枚留影石,画面赫然是姚临川与一名蒙面人交接货物的场景!

      姚临川瞳孔骤缩,却听身后传来脆生生的童音:“曲前辈,您要吃糖葫芦吗?”

      姚舒然举着一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眼神澄澈如幼鹿:“这是用冰莹果裹的糖霜,能压住血煞气呢!听说,魔修前辈最怕心魔反噬啦——”

      曲九霄一怔,突然哈哈大笑。

      魔气瞬间收敛,他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小丫头有意思!姚临川,今日我给你个面子。”

      转身离去时,他随手将留影石捏成齑粉,“告诉那赵明正,不是只有你们玄天宗有这玩意,太一宗不缺这点小把戏!”

      待魔修走远,姚临川一把抱起孙女:“然然,你怎知他需要冰莹果?”

      小团子歪头:“上月百草阁的姐姐来买清心丹,说魔修最缺调和血煞的灵药。祖父教过呀,做生意要懂客人想要什么……”

      姚临川望向孙女,姚舒然实在是通透。

      她知道曲九霄不会在玄天城闹事,只是怒气上头控制不住。

      自己作为鸿洛楼的总管事不可能直接给他台阶,当然也不好得罪,然然只是找个话头打个岔这个事就过去了,曲九霄再能耐也不会在此闹事。

      月末盘点时,姚临川带着姚舒然登上鸿洛楼顶层的观星台。

      夜色如墨,玄天城的万家灯火与星河交融,恍如仙凡两界的交界。

      “然然,你看这修仙界像什么?”姚临川指着脚下喧嚣的坊市。

      小团子咬着糖葫芦思索片刻:“像……像外祖父的剑匣!有的剑镶宝石,有的剑生铁锈,但每把剑都有自己的位置。”

      老人大笑,眼角皱纹如星芒绽放:“说得好!有人是劈山裂海的宝剑,有人是称量灵石的算盘。”

      远处传来打更声,姚舒然倚在祖父怀中,迷迷糊糊地想:等爹娘回来,定要告诉他们,鸿洛楼的月亮比五象峰的更圆。因为这里的月光下,藏着无数把“剑”——温柔的、冷酷的、狡黠的、绝望的。而她,正学着看懂每一把剑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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