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勇者妹妹哭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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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静得可怕。
不，是整个世界一进入夜晚就安静得可怕。
还在年幼时米思就体验过寂静无人的夜晚是如何出现，如何离开。
夜悄悄来，在日出时吐出胆汁。
于是太阳升起。
此刻，是吐出胆汁的夜都不敢呼吸的血肉之夜。
这个夜晚，任何发出光亮的东西都会成为月亮的养分。
月亮就是那个漩涡，在流它的血了。
但是呢，此刻这里有两个人。
既不是那些她独自一人在旧宅子里不敢上厕所的夜晚，也不必总看着打在窗前树影。树，阴影，对她微笑的月亮，是夜晚万花筒。
所有东西一卷。
卷成一个团，揉碎了融化在一起。
现在。她们是两个人。
所以没那么害怕。
“小时候……”三夏说，“妈妈总是去念书，说她要多了解这个世界才能养育我们。但她也会及时回来，给我和妹妹弄饭吃。现在她一走，就好像我是个不尽责的姐姐似的……”
“我想，都有这样一个过程。”米思停下来，在小巷口。
“你努力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然后世界成为你。你是它的养料。”
按理说，这该是相当深刻的感悟。
但看看魔王和勇者在干什么吧。
小巷子窄得最多两人宽，两人一左一右趴在巷口两侧，伸头往里看。
奇怪声音？
有。
就是因为有，两人才这么暗中偷偷观察。
小巷深处传来人声。
声音旷远，带着回音。
像什么人在夜色中唱歌，等夜晚带走所有悲伤难过之事，至少等太阳升起。
一切都会好。
然而，和那歌声不符的是。
有团影子正趴在墙头，上身在墙内侧，两只脚在半空甩啊甩，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倒栽葱摔下去。
“你觉得是还是不是？”三夏比手势。
米思只点头。
应该是吧。那鬼在搬东西，
看着怪可怜。
好好的一个鬼啊，想把明显很重的身体从墙里搬出来，一边搬一边呼哧呼哧喘气，身体半截卡在墙内侧，怎么也拽不出来。
不是，人是不会偷尸体的，这世道尸体最不值钱了，回收再利用也没有价值，同类相食不是不行，但一般来说没有死于天灾的尸体多少有毛病。
不干净的东西不能吃。
所以那才是个鬼。
鬼白天出不来，大概每天夜里都在试着搬那具尸体，好几天了也没能成功。
多可怜啊。
两个看一会，三夏和米思咬耳朵：“你知不知这条小巷墙背后是什么地方？”
这，背后？米思摇头。
“是［偶像李李］的舞台。”
可是她听说李李失踪了？
“这边是坍塌区嘛，上次坍塌时偶像团正在演出，舞台塌下来，最后挖出四个人，没有李李。”
原来是这样。“那她们为什么不跑，最后一天还要演出？”这是米思的疑惑。
“谁知道，”三夏也不明白，“可能是上面要求。毕竟谁也无法违逆上面安排，就像身份签一样。”
李李是小姨那个时代的偶像，米思还记得，过去有很多偶像，小姨曾经去看过一个偶像的演出，和什么人一起。是恋人吧？
后来天灾来了，只有李李一直是偶像，可以说人气一路上升，大红大紫。
但世间没有不败传说。天灾只是让人们早点死，改变不了迟早要死这个事实。
“要不……去帮它一把？”米思看那鬼还在呼哧呼哧，这样下去天亮了也搬不出来。
为什么那个鬼能触碰到物品？
“行。这样它就会走，我们今天工作完成，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两人达成一致，蹑手蹑脚往巷子深处走。
巷子就这么宽，三夏走在前面，
随着走近，渐渐能听清那鬼在说什么。
“平庸的世界啊，你在想什么？一切不过是血肉月亮下堆积的谎言。谎言越高，你去够那月亮。它会变成废料，滋养不需要继续存在的世界。”
还是个文艺鬼。
然而下一秒，鬼气急败坏起来。
“嘿！我该死的身体，你怎么就这么难弄，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烂在这，再过几天你就真的烂了，别这样啊，不新鲜的身体，要我怎么走得安心？”
接下来，就在两人走近这短短几步内，不雅词汇噼里啪啦砸出。
不要钱一样。
得亏自己就是身体主人，要不然被身体主人听见了，哪怕是鬼也得杀过来理论。
“唔……你好？”三夏打招呼。
“什么人？！”鬼吓得把尸体扔了，还趴在墙上。
尸体哐当一声摔到墙下，不知砸落什么东西，一时间，不少东西叮叮咣咣响个不停。
……那位住在附近的客人。
今天是吵闹的最后一夜就好了。
“我们是附近的人。邻居说这里在天灾过后很吵，付钱要我们来看看怎么回事。”三夏简短说明。
鬼两只脚动了动，从墙上下来。
它站在地面，两人才看清这只鬼有多高。
它比墙还高一个头。
“是啊，天灾快来了，所以我丢下一些重要东西。”鬼说。
答非所问。三夏还在想，
“你丢了什么？”米思问。
对话竟然能接上。
“我自己的尸体。”
那只鬼满是心疼地叹息，“我的身体……可好了，就是太重，早知道少吃点……”
“等会，那，你在上次天灾前，就已经死了？”米思问。
“嗯……好像是的吧？那时已经是尸体了，”
鬼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凄厉急促，“所以你们也来陪我才好。”
两人眼见鬼从温和变得可怕起来。是个疯鬼。
米思直摇头：“这样不对。鬼不是这样的。鬼应该变化出獠牙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人的脑袋。”
鬼愣了愣。
米思继续说：“或者应该埋伏在哪里，等待过路人掉入陷阱，人挂在陷阱上，身上有一千个血窟窿，每个窟窿在溅血，吃不完的人长出蛆虫，会从窟窿里爬出来，每只蛆虫都是一只小小的灵魂，如果有人全部吃下它们，死去之人就会在新的躯壳上苏生。”
鬼咋舌，挺不高兴的：“我不吃那种东西。”
“不行，”米思语气严厉说，“浪费可耻。没吃完的东西要好好吃干净，不然半夜会有比最可怕的鬼还可怕一万倍的怪物来敲你的门，隔着门问你，‘今天的饭有没有吃完呀’？如果你撒谎，怪物就会把门拉开一点，继续问‘是谁在说谎呀’，‘是谁在说谎呀’，等到门全部被拉开，怪物会从你的大肠开始吃你，把你的内脏拽出来放进热汤里煮，这时候你还活着，还可以尝一尝从自己身上扯出的肠子煮汤好不好喝。”
鬼傻了。
三夏也傻了。
“还有……”
““闭嘴！！””
“……？”讲鬼故事的魔王被鬼和勇者一起叫停，委屈闭上嘴。
“现在，让我们谈谈？”三夏问。
“……好吧。如果你能让那家伙不说话，我愿意和你们谈。”鬼一时想不开只好妥协。
“好，先等一下，我需要把内容录制下来。”
三夏很快架设起支架，一台设备摆在支架顶端，随着开关声响起，
摄影机咔擦咔擦运转。
幽蓝色微光投射在墙面上，稍微照亮四周空间。
那鬼……有些魁梧过头，又高又壮，身穿崭新拖地长裙，头发编织成一束披在身后。
所有一切都很平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整张脸上，只有一只竖着的眼睛。
眼白漆黑，瞳孔是一道横线，探出眼眶，从左侧耳朵延伸到右侧耳朵，像把面部拦腰切开。因此显得整个躯体不对称起来。
幽幽蓝光。红色月亮。
阴暗小巷。
面前站着鬼。
一般人早跑了。
但米思在想一个问题。
“这该怎么戴眼镜？”把念头问出来的是三夏。
她戴着眼镜，很关注此类问题。
“……”鬼沉默了。自从刚刚看见摄影机就一直沉默。
这两个人，一个讲鬼故事吓鬼，又恶心又吓人，一个拿摄影机拍鬼。
鬼一时更想不开，背过身去往院里看，把两个小怪物撇在身后，看一眼都烦。
“名字是？”三夏问。
“木蝶。”鬼瓮声瓮气。
“死因是？”
“死了。”
“因为死了所以死了。好，在这做什么？”
“在捡我的尸体。摸不到这堵墙，爬不上去。”
“如果我们帮你把尸体取出来，你能离开这吗？”
“不能。”鬼毫不犹豫拒绝。
“这里就这么好？”三夏不理解。
“我要把我的尸体送到魔法师那里。”
三夏皱眉：“魔法师十年前失去消息。大家都说第一次天灾神惩戒了她。你怎么找？”
“她活着。”鬼一口咬定，“她说我把尸体送给她，她允诺给我梦，我们在她的梦中永生。”
“怎么证明？”
“看。”鬼伸出手臂。
半截手臂布满青黑色花纹，一圈圈，像被水打湿的纸一样干枯褶皱，吸附在血肉上，随着血肉收缩涌动，鼓起消解。
“好吧，不然这样，我们帮你把尸体先搬出来，只要夜里不再发出声音，没人在意谁在做什么。”
“行。”
三夏对米思招招手，“我过去里面把尸体举起来，你在这接应。”
米思点头。
三夏手脚敏捷，跳起来爬上墙壁，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稀里哗啦叮当！哐当！！！
勇者摔下去了。
深夜里，忽然响起恐怖大哭。
声音刺耳，像是一千万个魔鬼在尖啸，像狼嚎，也像婴儿吃掉自己牙齿时的窒息声。
小姨说，婴儿也会长牙。
然后把自己的牙掰下来吞掉。
牙齿会长在它们喉咙里，变成另一张嘴。
所以米思想，如果喉咙里长了牙齿，大概就是这种哭声。
……现在想想，那或许是小姨在诗意形容小孩子半夜嚎哭有多可怕。
“你在哭吗？！”摸不着头脑的是鬼。
鬼不知道那是冬至的哭声。
“不……”三夏声音焦急，“不是，不是我……”
“啊……”
在恐怖哭声攻击下，鬼缩成一团。
尸体从墙内挥舞探头，搭在墙上。
“快扶住！”为了盖住哭声三夏大吼。
米思跳起来抓住尸体。
尸体很重，衣服发出崩裂震动，转瞬间彻底撕裂，露出手臂，
尸体手臂上，原本该是青黑色花纹的地方，写有一行小字：
“不要相信我的话”
米思把碎衣服套回去，三夏从墙内翻出。可怖哭声持续不断，完全没有喘气间歇。
“好了，这下你不会再吵对不对？”
鬼抱紧脑袋：“快让它停下！”
“办不到，这是我妹妹在哭，我身上带着接收器。她睡醒了。”
鬼强忍魔音贯耳，蹦起来抓起自己身体，“再也不见！”
落荒而逃。
“唉。”三夏惆怅叹气，去收摄影机。
“走了……回家。”碎碎念。
米思拉一拉三夏：“我帮你哄妹妹，你休息吧。”
“……”三夏顿了顿，没拒绝。
“我真的很需要睡一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勇者妹妹哭闹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