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魔王》泠川青睐

10、在勇者家过夜了

　　三夏带着米思在夜晚路上风驰电掣，
　　冬至恐怖的哭声不曾停息，
　　米思能够想到，或许也曾有夜晚勇者就是这样带着恐怖哭声在小路上穿行，搞不好会变成又一个传言。
　　三夏家就住在河边，是很普通的公寓楼，而且很破，院子大门没有门锁。
　　在声波攻击中三夏哆哆嗦嗦打开家门，一脚蹬掉鞋子，冲进卧室。
　　“我的小祖宗啊……”
　　等米思听到这句话，哭声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强烈起来，

　　“姐姐讨厌！为什么不在家！我做了噩梦！噩梦！哇哇哇——”
　　米思站在门口，看见床上的小姑娘嚎啕大哭，勇者坐在床边无奈安抚，不见成效。
　　冬至是想继续哭，看见门口站着个陌生人，立刻尖叫：“她是谁？！”
　　“你见过，仔细看。”三夏说。
　　冬至顾不上哭了，仔细看米思。
　　“……魔王？”冬至往后仰头抬起脸看三夏。
　　三夏点头。

　　“你们两个怎么搅在一块了？！”冬至大惊，“妈妈刚走没几天，唔，你想见妈妈？”
　　因为抽中神签的妈妈会来观看百日落幕，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但……明明以前都会回来的，这位妈妈，为什么最近完全没有回来？
　　米思都能想到这个问题，这对姐妹想象不到吗。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妹妹终于不哭了，三夏有气无力解释。
　　“我要和魔王玩。”冬至从床上站起来，直接蹦到地上。完全没管自己老姐像断线风筝一样倒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米思关上卧室门，和冬至在玄关走廊大眼瞪小眼。

　　说帮忙带孩子，其实她也不知道孩子该怎么带，但自己还不是很困，就……陪小孩玩？
　　“魔王！”冬至围着米思转了两圈，像观看珍稀物种一样兴奋。
　　米思想了半天找到话题：“你……做了什么噩梦。能不能对我说说？”
　　“哦，就是一大堆人在什么地方挤来挤去，都说自己已经死了，还说自己是怎么死的，被关进笼子里，身上扎满针头，太可怕就醒了。”
　　还不等米思说话，冬至立刻问：
　　“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该你回答我的，快说，和我老姐是什么关系！”
　　“呃……普通同事？”之前是陌生人，现在是同事。米思觉得这个回答很好。
　　但冬至不这么觉得：“你都到我们家里来了耶！”
　　那是因为你姐忙得没时间睡觉，这样撑不到百日结束。
　　“呃……她她她……需要睡觉！”情不自禁把脑袋里想法说出来了。
　　“什么？”冬至明显没听明白。
　　“她白天上课，晚上照顾你，给你写作业，夜里出门打工赚钱，第二天继续上课，你看这怎么行？”
　　“哦。”冬至掰手指数一遍，理直气壮问：“怎么没有睡觉时间？”
　　“因为挤不出来。”忽然，米思说。

　　米思……只是想到。
　　过去的小姨，是不是也像三夏这样，照顾她……她根本不知道小姨有多累。
　　天灾刚开始时不像现在这样稳定，外面很危险，如果孩子夜里出去很可能被当成食物。
　　所以……小姨讲那些故事来吓她。
　　鬼其实并不可怕。
　　鬼只是会吃一点人。
　　人比鬼可怕得多。
　　“哦。”冬至敷衍应一声，看米思：“你怎么不说话了？”
　　米思尽力露出和蔼微笑：“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好啊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
　　冬至拽着米思去了另一边妈妈的卧室。
　　米思空手坐在床边，冬至疑惑：“你怎么不拿故事书？”
　　“故事，在脑中。”米思笑得亲切。

　　第二天。
　　三夏闻到饭菜香，醒过来。
　　一瞬间脑海中划过各种不好猜测，比如自己掉到外星球，比如她还在做梦，比如其实厨房已经炸了。
　　但没有一个是妹妹自己下厨弄饭吃。
　　妹妹那样，如果不为她处理食材，是不会自己下厨的。
　　三夏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厨房。

　　不大的厨房里，魔王咔咔剁菜，冬至站在凳子上把食材扔进锅中煮。
　　氛围和谐至极，完全不像姐妹两人平时在小空间里忙碌撞到彼此。
　　“你们……”三夏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老姐你看！”冬至拿着一片薄到透明的食材切片在面前晃来晃去，“魔王刀工这么好！”
　　“唔，是……”三夏机械应声，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劲，
　　“冬至，你昨天怎么睡的？”

　　冬至往锅里丢食材，“魔王给我讲故事，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完全没印象！再不会做噩梦！”
　　“……”
　　吓晕了吧。
　　勇者脑袋里划过这个不厚道念头，立刻把念头甩开，“真是，真是太好了……”
　　她决定不计较。冬至顽皮，确实应该长长记性。

　　食物香气飘散至室内，三人在桌边吃了一顿不算丰盛的早餐。
　　冬至厨艺很不错。这是米思为数不多想法。
　　她还从来没有和外人一起吃过饭，和未婚妻倒是有过……
　　感觉就像一个家庭的旁观者，如果这不是世界末日，而是出门就可以去逛市场买东西的旧日时代……人们永远可以停留在某段时间。
　　然后时间倒退回过去。未来遥远。
　　永不降临，永不到来。

　　三人在无言的奇异氛围下吃过早餐。
　　看着自己老姐在水槽洗碗，冬至百无聊赖审视米思，两只像玻璃一样剔透的眼睛灵动跳跃，视线跑来跑去没个正形。
　　终于，冬至下定决心，拿出东西递给米思。
　　“这是一个魔力接收器，只要注入魔力，不管相隔多远都能接收到注入魔力的人的声音。”
　　冬至狡黠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
　　“当然，只有在我这边打开开关时，你才能听到我的声音。”

　　“送给我吗？”米思接过，接收器像宝石，小小亮亮的。
　　冬至歪头：“你怎么不问魔力是什么？”
　　“小姨说每个人都有魔力，只是不常用，但其实市面上那些很方便的东西都是靠魔力运作，比如灯，自来水……这些是存在于土地中未知的力量……啊。”

　　米思说着说着，想到一种可能。
　　会不会……这些其实就是依靠那个升起天空之城的魔法师留下的魔力运作？
　　“哦，那些东西确实是魔力啦，不过不是未知力量，是仪式。这片陆地是靠举行仪式托起来的，老妈说过那是什么人研究出一些能量公式，研究得很好，几百年几千年都会运作下去。”
　　“你妈妈……”米思有点好奇这个两姐妹生活中的重要角色。
　　“老妈是个大学生。我上小学，老姐上中学，老妈上大学，学校集中在院校区域，离得不远，老妈每天送完我们自己去上学。但是老妈抽中神签出门去，现在都没回来耶。”
　　冬至装模作样叹气，“对啦，你和我一样大，应该也在附近的学校，但我没见过你，你不上学？”
　　米思脑中划过一段记忆，是抽中魔王签，还没有到接待处前，“遇见了老师，老师说我不用去学校了，学校原本只是收容孩子的地方，指导孩子们方向，更好长大成人，但我没有未来，所以不需要再去学校，老师希望我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嗯……这样啊～”冬至撑着脸，“听起来有些道理？”

　　三夏洗好碗，收拾好厨房，钟声刚好敲响三声。
　　三夏愣神，脑海里钟声又敲响一遍。
　　“上课时间啦！”冬至看起来很开心，“可我们还在家里。要不今天不去上学了吧老姐，我想和魔王玩。”
　　“不行！”三夏抓起冬至，带上两个人的背包，径直冲向玄关。
　　“切～去晚了也要被骂，还不如明天去一块领骂呢。”
　　三夏动作很快穿好衣服鞋子，扔过东西给站在玄关的米思，米思一接，是把钥匙。
　　“拜托你锁门啦。这是备用钥匙。”
　　勇者抓着妹妹急急忙忙出门去。

　　一时间，气氛安静，只剩下米思。
　　米思其实很久没去过大学了。
　　她还小时，小姨就在读大学。然后天灾降临，小姨只继续读了短短一阵，那之后夜晚出去与鬼共舞……
　　米思现在无法断定小姨说的‘鬼’，到底是人，还是魔物。
　　魔物，又是什么呢？
　　是人的灵魂吗？所以才那么像人，又有些不像。

　　“……”等小姨的墓碑立起来后，
　　她没多少时间可以祭拜。

　　米思收拾好自己，也出门去。
　　她想看看能不能把勇者的家门钥匙放在哪里，但走廊上空空荡荡，连花盆都没有。
　　直接挂在门上……她不该这么做。
　　米思只好收着钥匙，正好是早上。
　　可以去酒吧那边。
　　反正，没有别的事。

　　路上，与昨夜红色夜晚不同的街景铺展在眼前。
　　勇者家在河边，河附近区域有时会被水淹，但很少地震，大部分保存完好，人们生活照旧，相比于废墟那边的荒凉，这边一派平和忙碌，早餐店，商店，各种各样小铺子一如既往开着，路上也有行人闷头走路。

　　即便是末日中，人们也上班上学，也从事生产，也有督察维护治安，这是经由上面调和后做出的最明智应对天灾决策，即——身份之外，一切照旧。
　　身份签就是这种东西，就像公主所说，只要没抽中会改变日常的特殊签，都可以说声‘真幸运～’继续生活。
　　同样，有人原封不动生活，也有人遵照身份签生活，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坏事，每个百日结束之际都会迎来结算，做了坏事可能被判为魔王党羽被勇者清缴，或者死在天灾中。所以遵照身份签生活的人并不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身份签提供了某种平衡。
　　在混乱和更混乱之间，身份签就是那个让混乱维持在某个平衡点的重要工具。
　　完全富有秩序的社会是不存在的，至少末日中很难实现。混乱是必然，那么在社会彻底失去秩序天翻地覆之前维持平稳，即便有混乱也能及时处理。
　　以上这些是学校现在为数不多教授的文化课。
　　从哲学和社会意义上帮助各个年龄段学生理清身份签和个人职业之间关系。

　　“逝者已逝，继续生活吧……”
　　这就是，这段课程末尾，每次结束时必说的一句。
　　伴随这句话，米思走到昨夜的酒吧门前。
　　昨天夜里太黑看不清。

　　酒吧外观是普通商铺，挂着招牌。
　　［双阳］
　　字旁点缀两颗小小的太阳，每颗各一半，在招牌边缘探出头来。
　　米思看见手上拿着好几张传单走来的兼职工。
　　还是那幅扮相，只露出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传单，边看边走。
　　“早。”兼职工没移开视线打招呼。

作者有话说

　　（一些事件正在暗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