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勇者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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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
很吵。
妹妹不睡觉。
“老姐！”冬至对拿她没辙的姐姐耍赖，“作业写不完啦！”
小屁孩把笔一扔，自己到旁边玩去了。
“写啊！”三夏不得不像老妈一样怒吼，血压飙升。
“你要是不写，明天老师一定要找我，老妈没在，我要替你去开会，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被盯着有多难受，求你了，别让我去和你老师谈话。”
冬至理直气壮：“凭什么作业这么多！”
“那是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没写完攒的！”
冬至爱莫能助摊手：“老姐，你看你这不是知道，我怎么写得完。”
三夏被妹妹的理直气壮震惊，然后觉得话很有道理，“对……”
“对什么对！眼看半夜啦！”三夏像吃小孩的恶魔高举双手怒吼，“妹啊……”
冬至往那一坐，脸上是要写你写反正我不动地方你能奈我何。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三夏不得不妥协，“这样吧，我替你写作业，明天你做饭。”
“知道了。谁叫姐你和老妈一样是厨艺白痴。”
冬至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那你快去睡觉。”
“我不，还没玩够。”
“午夜了……”三夏的高血压随着钟声拉满，“不睡我就念你，冬至。”
“老姐，你的魔法还没有我精，老妈说小时候给你上课你经常偷懒。”
冬至手中凭空出现一本书，“这样吧，给我念故事我就去睡。”
三夏接过，发现书页破得沾满土，“故事汇？这书是哪来的？”书破得都掉页了。
三夏把那页纸往书页里面推，没推进去。
“我哪知道，像垃圾厂的地方捡的。”
“那边是废墟！说多少次不是垃圾厂，这样会很没家教！”
冬至脸上天真烂漫也残忍：“无所谓啊。没准下次天灾就死了，让我们写作业，这不就是扮家家嘛。”
“因为我们是学徒，老妈是这么说的，要遵从身份签。”
“老妈是在跟你开玩笑。她自己平时还读大学呢。”
“行行行，说好了，给你读就要睡。”
等三夏终于历经艰难把妹妹哄睡，再转头去写妹妹的作业，写完几本还剩几本，忽然一把扯出破书里那页纸。
那不是掉出来的书页，是和书完全无关的纸。
——是一张传单。
少女匆匆忙忙把妹妹的作业册子往兜里一塞，拿着东西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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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动。”
声音又一次自背后传来。
米思差不多也习惯了。
总是有人躲在她后面，找她有事。
看不见人脸，听声音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声音略低，有些沙哑，像是和人大吵过一样。
米思也确实没动。
她脖子上架着一把漆黑匕首。
现在，是什么情况，未扬名的魔王要死了……？
这怎么行！
那少女架着匕首，从背后转到面前。
米思对上一双眼睛。
她若无其事，叫也没叫。
因为，那是人类的眼睛。
是活着的人的。
上次天灾塌了时，米思在上户外教学课，人毫发无损。
赶回去，在是家的废墟中刨出很多书。
故事汇杂志周刊。
是小姨讲过的那些故事……
只不过，小姨把故事中所有坏人和不好的事替换成了鬼。
有时候，那些鬼只是怪人。
米思脑袋里有个问题。
那双眼睛主人，是勇者。
从对视中，有东西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勇者。
勇者，是个怪人……
她只是穿过走廊，走到盥洗室，看着窗外不怎么亮的月光发呆。因为天灾持续不断，月亮也有些旧了，一到晚上要掉不掉挂在天上，发出的光像透过一层磨得钝了的棱镜，歪歪扭扭，也失了温度与神秘色彩。
须弥大陆的月亮，变成了口中没有牙齿的老人，那磨秃了的稀疏牙床。
让人怀念它曾经明亮的样子。
米思没看过曾经的月亮，听小姨对她讲过。
‘曾经的月亮，像心上人一样。’
米思听不懂这句话，只记得小姨说这些话时，和现在的她比大不了几岁。
那是第一次天灾刚刚降临，所有家人都去世的时候，小姨望着天空，说，‘月亮和以前不一样了。’
米思可不知道心上人是什么，也记不得那时的月光和今天有什么不同。但她当然问了那个故事。
‘她还太年轻，我们负担不起一个孩子。她走了。’
小姨收回眺望夜空视线，像是天上从来没有什么月亮，‘饭吃过了，我们米思听了故事乖乖睡觉好不好。’
其实时间还很早，月亮刚刚升起，半截太阳还挂在天上。
小姨一叫她的名字，米思就知道，小姨是动了真格，真有大人的事，不是和她开玩笑。
小姨会和她讲个全是鬼的故事，把她吓得大人一走再也不敢离开房间，谁来了也不开门，那时候，第一次天灾刚降临，第一次天灾历时二百五十天，小姨的故事里，世界百鬼夜行。
有那么几次，她夜里实在憋不住想方便，推开房门，家中空无一人。
小姨说，她在夜晚与鬼共舞。
一段话，几个故事。
时间一往无前，十年后，小姨的归宿，是废墟。
救援工作快结束了吧。
等到那时，她就可以多领到些挖出来的遗物，给小姨建立个衣冠冢。
墓园因为这些年几乎没什么人上报死亡。没有尸体入住，已经空得不需要守陵人，全凭一把锁敷衍了事。
那把匕首搁在她颈子上，米思回忆半截人生。
不过瞬间。
原来，那种被称为走马灯的映象那样快？或许是她这一生没什么可供回忆的事。
米思心里叹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要杀了我吗？”她问。
“我为什么不？”低沉少女音勾勒出夜晚模样，暗沉沉不见光。
勇者是个杀手。
米思的一只耳朵嗡嗡作响，半个脑袋只能听见这种嗡嗡声。于是她放弃这半脑袋，爽快利用起另外半个来。
那种嗡嗡嗡带着卡壳的回音，在脑海嘎嘣嘎嘣，牵扯这半边脑袋思绪，让她整个思维僵直成块状，等着被削掉尖角。
米思问：“我死了，你有什么坏处？”
“你死了我会舒心……什么？坏处？”
少女不可置信，重复发问。
“你要说出答案给我，既然你杀我，不会连我最后一个愿望都吝啬满足。”
“……”“我不知道。”
震耳欲聋沉默后，少女回答不出。
“你会……会不会遗憾？”少女竟然来问米思。
“不会。”米思说，“因为你做不到。勇者，你不能在时间未到前杀死我，这样不对。”
少女惊得手中匕首脱手而出，还不等落在地上，那把匕首悬停在空中，像被什么人握着，轻轻柔柔塞回少女手里，还推一推她半拢手指，确认真的握住了再不会掉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少女惊疑不定。
“我是魔王。勇者是命中注定杀死魔王的人，神不会那么仁慈，叫我不知死期因谁将至。”
“谈论神可是大忌！”
那可能真的是个错误，不然，
怎么那句话一出现，她脑袋里第一个念头是下意识的
——这个“人”爱我。若“它”与我同为人，那么。
神必然爱我。
米思闭了闭眼。真荒谬，也真自然的念头。
闭眼时，她感觉有另一张脸压低，紧贴她的脸，鼻尖抵着鼻尖，她们有一部分已经相融，呼吸被反弹回来刻印在脸上，像猛兽轻轻朝她吹出震慑鼻息，她只得压抑着，止住呼吸。
或是，睁开眼。
面前什么也没有。
少女与她对视，松开匕首。
米思的脖颈重新开始呼吸。
“我是三夏，你的勇者。”
两人对视片刻，“我是米思。”
“你的一生，有遗憾吗？”三夏说。
“我想尽力达成你的遗憾。我怕，即便我不杀你，这个世界——”
“它充满恶意。它必定会杀死你。”
年少的勇者掷地有声，拿着一把漆黑匕首，匕首那端连接一个少年人还不成熟的诺言。
“没有。”米思说。
“让我像魔王一样死去，就是我的目标。”
“……”
“你很奇怪。”三夏脸孔上带着年少盛气，像一抹骄阳，对那个奇怪的孩子掷地有声，“人们都不想成为勇者，你逆来顺受。仿佛一切就该是这样。我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支配了你？”
“我的意志。”
“我妈妈去当神了。你不知道吧，人们，除了会选出待宰羔羊和刽子手，还会安排一个，观看表演的神。来见证每一场杀戮。”
三夏想得意地等待那个孩子露出惊恐，厌恶。
米思没什么反应，眯着她的眼睛：“那很好。”
窗外，一个白影趴在那。这真是个奇妙的夜晚。
可能是米思这副油盐不进模样激怒了她的勇者。
“你就没想过，你应该快乐的活着吗？看一看人间啊！人间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美好浪漫的事，你还这么小，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这么荒谬你就接受了啊！这不是很奇怪吗！什么神，不过是吸人血的魔物！！！”
米思眯着眼怔了怔，勇者好像比她还愤怒。
可是，为什么？
死的又不是勇者。为什么，需要愤怒？
“你不必这样想。”米思说，“人间或许美好，有人追逐风光，美景盛时遨游山川，但你不必这样想。不必把它们靠拢向我。只有我死掉，这才是最好的事。”
“我不会杀你的。”
勇者掷地有声，“不会。”
“……”米思无话可说了。勇者不想工作，她有什么好办法？
就是说，她除了要想办法成为名副其实的魔王，还要想办法让勇者去工作。
“……”很麻烦。但，她会做。
真难啊。她就不能像摧残大地的神那样，去当一个真正的魔王，让生灵涂炭，世界哀鸣？
‘米思知道吗？每个人都会苍老。人生注定一去不回。’
小姨会这么说，于是米思也认同。
‘所以与其逃避着过一辈子，不如接受，然后随波逐流。’
“为什么？因为我随波逐流。我没有逃避的理由。我从来不曾遗憾。”米思用她的坚定回应三夏，“不是我不曾，而是我意识不到。”
少女说出这句话时，眼睛是亮的。没什么光的夜里。
她的眼睛，是消失无踪的月辉。
不会被黑夜涌来的浪拍打浸湿。
轻轻冷冷亮着。
比起魔王，更像是游戏人间的精灵。来某个世界一趟，走时散得不留痕迹。
魔王不愿屠杀人类，不是因为她爱世界，亦或是神的信徒。
而是因为她是她自己的世界，规则围绕她运转。
她只会是个，
可怕的魔王。
连外衣也不屑伪装，任由她的表里落进世界眼中，被世界秉持刻薄偏见献以神明。
这群人，选这个孩子做魔王。
将是有史以来，
最大的错误。
自己，该杀了她。
就在这时，那个孩子，从一个孩子，在三夏眼中忽然长大起来，成长为和她同龄之人。
是个少女了。
“你回头。”米思轻轻叫三夏。
面色冷硬的少女一回头。
看见窗户上扒着个白影子。
“啊呜呜呜呜……”米思早有准备捂住三夏的嘴。
“说真的，你来做什么？”米思问。
卧虎藏龙的督察处，竟然潜伏着鬼！你怎么不叫！呜呜呜！
三夏眼中传来讯息。
鬼趴在窗户上，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困惑为什么这两个人看得见它。
米思就像那双窗上眼睛不存在一样，“我看过它两次，不可以叫，督察阿姨在执勤，她曾经是格斗冠军，三两下撂倒八个人，你打不赢。外间还有个红头发姐姐，精神不太好，别吵到她。”
三夏点头。
一被松开，少女立刻问：“红头发，瘦瘦高高？”
米思补充，“像架子，非常瘦。”
“那就是她，我是来杀她，目标不是你，没想到正好遇见。”
勇者去当杀手了！这番惊世骇俗念头没吓到米思，她赞扬：“你去当杀手，为了锻炼最后一天怎么有效杀掉我，很好。”
但这句赞扬比窗外的鬼还考验承受力，三夏有点绷不住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杀她？！”
“鬼可能是来找她。督察阿姨不知道外面有鬼，鬼避开她。隔壁八个人也没看见，不太可能被找。”
“可是那鬼现在看着我们。”
“别担心，我最怕鬼了。”
三夏回头打量：“你怕鬼？”这要是怕鬼她哪信？！
“小时候小姨只给我讲鬼故事，我相信世界上有鬼。”
“喂……哪有那么多鬼故事可讲啊。”
“是故事汇，小姨把坏东西说成是鬼。”
“那你还信？她骗你的！”
三夏觉得熟悉的有理说不通血压拉满环节回来了。魔王是个怪人。
“我把小姨上报成死亡。”
“？”三夏的困惑写在脸上，“妈妈说，人口衰减得很快，但人们供奉频繁。你知道被骗了还还相信，就和人们一样。”
“如果我不相信了，小姨的存在痕迹就会消失。她应该得到属于她的往生。”米思说，“我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骗我。”
“因为你也是个不好带的孩子呜呜呜！！！”三夏再次被捂嘴。
“小点声，鬼要被吓跑啦。”米思观察了鬼好一会已经能得出结论，“那个不是真的鬼。她披着床单。”
三夏被松开，连珠炮似的小声说：“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是什么？是带小孩！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孩。有自己主意还逆反，你知不知道为了夜里能出门，我做了多少工作哄我妹妹睡着，还要辅导她写作业，因为我们的妈妈抽中神签了妈妈不见了啊啊啊啊啊……”
三夏从兜里掏出妹妹作业本，如释重负松口气：“差点忘了，这可得写，昨天的份差点没写完。”
姐姐从冷酷杀手到崩溃只需一瞬间，开启条件：妹妹的作业本。
一小块折起来的纸掉在地上。
“你的东西。”米思捡起来。
“那个，”三夏扫一眼，头也不抬，“是我昨天找到工作的传单，没有作业重要，扔了也行。”
米思打算扔了，三夏因为做了作业脑袋高速运转，蹦出一句：
“她们说在招魔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勇者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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