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芝士未来

3、同桌

　　“座位先按照分班表的顺序排，课桌的左上角都贴了名字，期中考后再按照成绩调整。”
　　讲台上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藏着几分严厉。粉笔灰簌簌落在落在“李俊明”三个字上，他指了指黑板上的白色粉笔字，“这是我的名字。”
　　顿了顿，视线扫视过教室的每一张面孔，唇角微微扬起，镜片后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和，“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是你们这学年的班主任。”

　　林宋悦的目光在教室里游离，最终定格在第一列倒数第二排的课桌上。
　　第一列，倒数第二排，她的名字就这样安静的贴在课桌的左上角，这是她的位置。
　　她的目光微微一颤，落在隔壁的课桌上。
　　第一列，倒数第二排，隔壁课桌左上角的白纸上赫然写着“林砚”两个字。

　　好巧。
　　这是林宋悦今天第二次想到这个词。

　　她刚坐下，身旁的椅子便被拉开，林砚背着书包，慵懒地走到她旁边，随手将书包甩上椅背。
　　书包带不经意擦过林宋悦手腕的瞬间，她触电般地迅速将手缩回。低下了头，指尖微微蜷起。
　　空气中弥漫的，是那股好闻的肥皂清香。

　　真的好巧。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还没等林砚坐稳，前桌的男生忽然转过身，用新发教科书遮住自己的脸，压低声音，以一种极为搞怪的语气说道：“猜猜我是谁。”
　　教科书上《高一数学上册》的字样被他故意拿倒。

　　林砚瞥了他一眼，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书脊，将书转正，语气淡淡地却带着几分调侃，“顾远，在你偷刷我饭卡的三万巨款还没还清之前，你变成鬼我都会记住你。”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被称作顾远的男生捶桌大笑，“什么三万巨款，不就是偶尔蹭一下你的饭卡，造谣犯法！”
　　他眨了眨眼，语气里有几分得意，“没想到吧，我们又是前后桌。”
　　说完，他像是立下了什么豪言壮志似的，用手比了个“4”的形状，信誓旦旦地说道，“这次我要用你的饭卡，刷爆青梧高中食堂里所有的糖醋排骨！”

　　话音刚落，顾远像是注意到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林宋悦，把《高一数学上册》卷成喇叭状，贴在嘴边：“你好，面生的新同学——，”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我是顾远。你之前应该不是十四中的吧？”

　　面生的新同学。
　　这句话用来形容林宋悦一点都没错。

　　升学进入青梧高中的大部分都是优等生，十四中的录取率更是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把十四中称为青梧高中的“后花园”也不为过。
　　而林宋悦之前所就读的六中……
　　却被戏称为“职高预备役”的中学。
　　天差地别。

　　林宋悦沉默了好一会，指尖无意识地不断摩挲着桌面，林砚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窘迫，伸手抽走被顾远卷成喇叭形状地课本，语气无奈：“别折磨数学了好吗？”
　　教科书哗啦一声散成扇形，林研像是帮她解围似的自我介绍到，“我是林砚,同一个林，砚台的砚。”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见面了，好巧，林宋悦。”

　　听到这句话，顾远把之前的话题抛之脑后，八卦的凑上前，“你们认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随后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连兄弟都瞒着？”
　　林砚向后靠去，椅背撞在后桌上发出闷响，他带着笑意说道：“不敢不敢，今天早上的鸡蛋之交。”
　　“展开说说！”顾远不依不饶的扒住他的课桌，直到教室前方传来教鞭敲击黑板的声音才被迫停止。

　　林砚。
　　今天早上的校牌之交。
　　他又帮了她一次。

　　林砚，砚台的砚。
　　林宋悦在心里默念道。

　　班主任在讲台上重复着开学典礼已经说过一遍的注意事项，林宋悦从胸口取下校牌，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将金属徽章认真擦拭了一遍，推过去的瞬间，她看到少年垂落的碎发，“你的校牌”。
　　“还有……对不起。”
　　“安静！”
　　对不起的尾音被班主任的训导声盖过。

　　他拿回校牌，从笔袋抽出一支黑色记号笔，低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把校牌还给林宋悦。

　　林宋悦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校牌，翻到背面，上面是男生用记号笔工整写下的三个字——
　　林宋悦
　　记号笔的墨水未干，她发现了藏在撇捺转折处的细小光尘。

　　林宋悦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米白色的便利贴，

　　“(O_o)??”

　　她画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把便利贴递给林砚。

　　当那张便利贴传回来的时候，上面多了一行字：

　　“这是你的校牌。”
　　“谢谢你。”
　　“不客气^_^”

　　还加了个可爱的表情。

　　“你的篮球呢？”她装作漫不经心地在纸面上划出问号。
　　“在体育室里。”
　　“你喜欢打篮球吗?”
　　“喜欢。”

　　林宋悦还想写些什么，下课铃恰如其分地响起，纸条以“喜欢”二字作为结尾。

　　“我叫姜声声，声音的声”
　　前排的短发女生转身说话的瞬间，林宋悦慌张地把便利贴藏进笔袋的夹层。
　　短发女生用手撑着下巴，她眼睛亮亮的，皮肤白白的。
　　她用手指着课桌左上角的贴纸，“林宋悦，喜悦的悦啊…刚才听你们聊天，我还以为是月亮的月。”
　　林宋悦笑了笑，“是喜悦的悦。”

　　“走啊，林砚，吃饭去。”
　　陌生的男声响起，她瞥见林砚被男生们推搡着走远。

　　姜声声小声问，“和林砚做同桌很辛苦吧？”
　　林宋悦有些不解。

　　姜声声继续说道，“简直像活在聚光灯下，刚才班主任读校规时候都有人不停往这偷瞄。”
　　林宋悦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刚才上课的时候就有人回头偷偷看着这边。

　　林宋悦问到：“林砚他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二次元和三次元破壁了啊！”姜声声竖起四根手指，“长得帅，有钱，年级前三，脾气又好。”
　　“你不是十四中的你不知道，初中篮球联赛的时候，校外女生把篮球馆围得水泄不通！”
　　“之前远观的时候只有仰慕，现在近距离接触，才觉得他周围的目光太热烈……有点受不住。”

　　林宋悦回忆起之前他检讨时底下的起哄和上课时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同感的点了点头。

　　“对吧！”姜声声走过来，语气中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挽住林宋悦的胳膊，“我坐在前排都受不了那些目光了，你比我遭罪多了！”
　　“去吃午饭啦！听说青梧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

　　-

　　林宋悦回到家时候，奶奶已经把她忘带的校牌放在了卧室的书桌上，她轻轻拿起校牌，指尖摸索着冰凉的金属徽章，随后打开笔袋，取出一支黑色记号笔，在校牌背面认真的写下“林砚”两个字。
　　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从笔袋里拿出上午的那张便利贴，她将它轻轻地折成了一只纸飞机的形状。

　　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上了锁得铁盒子，又翻出了把小小的钥匙，钥匙孔插入锁孔的瞬间发出“咔嚓”一声的轻响。

　　在铁盒里，静静地躺着许多纸飞机。

　　“悦悦，吃饭啦！”
　　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知道啦，奶奶。”林宋悦应了一声，将新的纸飞机放了进去，合上盖子，重新锁好，放回柜子里。

　　饭桌上，奶奶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和蔼地问：“学校生活怎么样？交到新朋友了吗？”

　　林宋悦低头扒了一口饭，想到了鸡蛋，想到了校牌，想到了林砚，想到了顾远，想到了姜声声。
　　她嚼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学校的糖醋排骨很好吃。新朋友的话……应该算是交到了吧。”

　　奶奶慈爱的看着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长身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