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呀走迷宫》默剑

4、第三章

　　安青明对严鸿宇其实一直有些好感，甚至可能比严鸿宇更早。

　　但他也只是偶尔会带点儿心思地逗逗对方，并没有刻意追求些什么。

　　而当安青明发现自己在严鸿宇那儿似乎有些特权的时候，他就猜到自己在对方那里或许已经有了一些份量，但到底有多少，他也不能确定。

　　当宋远行和外婆都联系了他好几次后，他终于决定回家一趟。

　　而这一次，他带上了自己私心。

　　他想让严鸿宇了解自己更多的事情。

　　至于到最后自己的份量还有多少，那就不是他能定的了。

　　只不过就连安青明也没想到，严鸿宇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自己告白。

　　安青明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所以严鸿宇觉得自己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但他也有些担心这一出过后自己的存在会让安青明不自在。

　　难得回家一次，要是在家里还过得不自在那得多郁闷。

　　于是严鸿宇坐起身，在幽暗的冷光下，坚实的背肌若隐若现。

　　“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我现在就先去外面住。”这话里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怕对方感到不舒服。

　　“快躺下睡吧，我没说介意。”安青明觉得严鸿宇有时候又正经得有些好笑。

　　“真的？那我继续睡了？”严鸿宇虽有些诧异，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你不是睡不着吗？”他又想逗逗对方了。

　　“那还不是因为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严鸿宇也没多想直接说出口。

　　“我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我的意思是……”严鸿宇急忙解释，但他随即发现要真说出来了那还不如不解释。

　　下一秒，安青明再次笑出了声。

　　“逗你玩儿呢，快睡吧。”

　　安青明重新闭上眼睛。

　　只有他自己知道，砰砰直跳的心脏在严鸿宇的身边变得逐渐平缓而安稳。

　　他很喜欢在严鸿宇身边的感觉。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踏实。

　　除了严鸿宇。

　　正如预料的那样，第二天的天气很好，大清早的阳光和集市的喧嚷交相呼应，一时竟不知谁更耀眼。

　　安青明简单地穿着一件宽松T恤和一条低饱和度的宽松长裤，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严鸿宇也是差不多的穿着，只是在颜色和体型上略有区别。

　　今早，两人在外公外婆的指示下，安青明带着严鸿宇出门赶集，顺便也当是让严鸿宇这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但说是集市，其实也就是一些大爷大妈挑着篮子把自家种的瓜果蔬菜拉来卖而已，虽然也有店铺，但不多。

　　“你没来过这么小的集市吧？”安青明走在前面问道。

　　“没有。”严鸿宇一边回答，一边躲过脚下一片已经腐烂的菜叶。

　　集市很小，索性要买的东西都有，很快两人便满载而归，而后又去最大的超市给严鸿宇添置了一些日用品。

　　从超市出来时，两个人迎面撞见了宋远行。

　　“真巧啊。”安青明率先打了招个呼。

　　“你好。”严鸿宇也顺着安青明的话说到。

　　看着面前的两人，宋远行的眼神左右飘忽，最后终于蹦出一句：“你们好。”

　　安青明能看出来，宋远行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什么心事。他正想开口询问，下一秒却明白了原因。

　　只见宋远行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儿，及肩的头发随意飘散，因为夏季炎热的原因，额前的刘海被她分开两边，但依旧有几根发丝粘在了脸上。

　　女孩儿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她笑容甜美地跟在宋远行旁边，一口一个“宋哥”地叫着，好不甜蜜。

　　见安严二人的目光里满是询问之色，宋远行不得已地解释着：“这是张阿姨家的女儿，王诗桃。”

　　安青明在回忆中搜寻了片刻，似乎还真有这么张阿姨，但对她的女儿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也不怪他印象不深，他从前很不喜欢直视别人的正脸。

　　“你们也是一起来买东西？”一旁的严鸿宇自然地问道。

　　“对，今天好不容易才拖着宋哥陪我出来的。”王诗桃说罢，便揽着宋远行的一只手。

　　宋远行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抽出手反驳，对着安青明说：“我是想去找你，顺便来买点儿东西的。”

　　安严二人见此对视一眼，意识到情况或许有些复杂，正想着怎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后再在线上联系宋远行，可谁知王诗桃突然瞪大了眼睛。

　　很明显，她刚刚的注意力并不在二人身上，此时才反应过来，目光直直地扫过两人，最终在安青明的脸上停了下来。

　　“啊！”她震惊地叫了一声，“你是不是安青明！”

　　她的目光中不加掩饰，带着浓浓的审视，这让安青明感到有些冒犯。

　　“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听说过你！当时大家都说初三有个男生长得特别像女孩子，开学的时候我还跟着去围观过，但是人太多了我没见着。”她越说越激动，“没想到，哇，真的好漂亮！”

　　安青明脸色不太好看，宋远行在一旁拉了拉女孩儿，但效果不佳。

　　“好了，我们挡在超市门口了，先给别人让让路。”严鸿宇的话打断了女孩儿的发言，让女孩儿的目光短暂地落到了自己脸上。

　　但只是一秒，女孩儿便哑了。

　　他生气了。

　　那个大高个绝对生气了！

　　要是她再说下去指不定下一秒拳头就呼她脸上了！

　　“那我俩先回去了，今天中午我俩做饭，得早点儿准备，先走了啊！”

　　众人移开后，严鸿宇见没人再说话，于是率先告别，然后拉着安青明离开了。留下一脸尴尬的宋远行和无知无畏的王诗桃。

　　待两人走远，王诗桃再次开口。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王诗桃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说呢？”宋远行本来就因为她的存在有些尴尬，此时心里更是一股怒意，因此语气也变得不太好。

　　“不是，你又生什么气啊？”女孩儿的心情也渐渐下沉，可她还是在为自己辩解：“我说的是实话啊，他长得不像女孩儿吗？你敢说他不漂亮吗？”

　　“啧。”宋远行沉默下来，他接不了女孩儿话。

　　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从小到大他都觉得安青明很漂亮，漂亮得像是女娲给自身定制的专属娃娃。

　　远处，已经走到楼下的安青明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

　　说实话，虽然小时候确实因为长相受到了大家过分的“关注”，但他早就和自己和解。只不过刚刚女孩儿的话让他短暂地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一时没回神，所以脸色不太好。之后得找个时间再跟宋远行说一声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但话又说回来……

　　“你也觉得我长得像女孩儿吗？”安青明一脚踏上楼梯台阶，向身后的人发问。

　　白天的楼道里不会开灯，光线只能从水泥墙上不大的开口处透进来，让人能看清台阶。

　　但也仅仅只是能看清的程度。

　　“……嗯，是有点儿。”严鸿宇回答。他思索良久，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安青明停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过身，在台阶的加持下，他的位置要比严鸿宇高了些。此时他的上半身微微俯身前倾，一手抓着栏杆，眼神略过严鸿宇，穿过狭小楼道的唯一开口处，看向了天空，嘴唇翕动。

　　“那你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女孩儿所以喜欢我的吗？”

　　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审判性质的凉意。

　　严鸿宇的心脏漏了一拍，整张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我不确定，我觉得应该不是。”他看着那张精雕玉琢般的脸，希望能与对方视线相交。

　　轻笑声从耳边传来，严鸿宇再一眨眼，就发现安青明弯成月牙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嘴角的弧度也堪称完美，一时间竟让严鸿宇想起了魅惑人间的狐妖……

　　安青明没打算真的质疑，只是既然有了这个事情，那不如借此来逗逗面前这个人，此时见到严鸿宇的状态，他觉得自己似乎玩儿得过火了。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好了，就逗逗你，别当真啊，我知道的。”最后四个字，是对严鸿宇的认可。

　　“走吧，回家。”安青明笑意不减，拉起严鸿宇就往上走去。

　　午饭是安严两人一起做的。

　　安青明小时候就经常做饭，所以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令人惊讶的是，严鸿宇对此居然也颇有研究。

　　“有时候太无聊了，就跟着家政学了一些。”严鸿宇是这么解释的。

　　比起上一顿，这次的饭桌上少了一个宋远行。

　　外公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鲤鱼，细嫩的鱼肉鲜香四溢，汤汁浓郁，这是严鸿宇的作品。

　　“不错！”外公赞叹道。“小严的手艺可以啊，明儿，你多跟人家学学。”

　　安青明笑了笑，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继安青明之后，这一次被围攻的对象变成了严鸿宇。

　　“小严哪里人啊？”

　　“A省A市。”

　　“长这么高得有一米九了吧？”

　　“一米九二。”

　　“爸妈都是做什么？”

　　“我爸做生意的，我妈在画协。”

　　“条件这么好，有对象了吗？”

　　“还没，不过有喜欢的人了。”

　　“那太可惜了，还说给你介绍一个女娃呢。”

　　……

　　…

　　一顿饭下来，严鸿宇差点儿就要掏户口本了。

　　安青明整个过程中也就偶尔帮衬着回答一下，多数时间还是默默地吃饭，等到外婆夹走最后一叶青菜后，饭局宣告结束。

　　外婆收拾碗筷，外公坐在沙发上一边打开刚换的液晶电视一边和两人聊着。

　　屋子背光，老人家为了节俭一直买的低功率灯泡，平时就算开了灯也是一片昏暗。

　　但光聊天或许还不够劲儿，外公又点起了一根烟，刚从厕所出来安青明不禁眉头一皱，端了个小板凳坐在了严鸿宇的旁边，那里比较通风。

　　外公侧身看了他一眼，再次把视线移回了严鸿宇的身上，然后开启了育人模式教导。

　　说着说着，他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接力到了安青明身上。

　　“明儿啊，你也是，要懂得感恩呐！不要像你爸妈那两个白眼儿狼一样，我和你外婆供你吃穿读书的把你送出去了，你以后可不能把我俩忘了！不记得我倒没关系，我没做什么，你要记得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天天接送你上下学，给你做饭，这些你都得记着啊！”

　　“不会忘的。”

　　安青明看着电视机里流量演员拙劣演技，眼中是复杂的情绪。

　　“有空了就回家，不要总是到处去玩儿，外面哪有家里好啊。”外公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我其实想等我毕业定下来了，就把你们接到外面一起住。”这是安青明的心里话。

　　“我们啊，”外公吐出了最后一口烟，将剩下短小的烟头狠狠按进烟灰缸里，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最后躺在沙发靠背上，一手耷拉下来，一手放在圆润的肚皮上，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出去就算了，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出去。你也是，你还太年轻，不知道那外面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其实我和你外婆更希望你毕业之后就回来，回来找个工作结婚生子，我和你外婆也好有个重孙儿。”

　　外公说着哈哈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还是看到了电视节目里的搞笑桥段。

　　外婆恰好也在这时走了出来，她摘下了围裙开口说道：“你爷说得对，外面哪儿有家里好啊。不过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这两年先好好学习，毕业了找个时间带个对象回来……”说到这儿，外婆突然停住了，而后话锋一转，“要不你看隔壁街刘叔的女儿怎么样？”

　　一说到这个话题外婆似乎来了兴趣，一时也收不住口。

　　“他家条件也不错，他女儿刘萍长得也乖，你要有兴趣赶明儿我就跟他们家说去。你们可以先谈着试试，真要等到毕业了再找就晚了。”

　　“……不用了。”

　　等外公外婆连番轰炸完，安青明才终于出声。

　　平静的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烦躁或是焦虑。

　　他外公外婆什么都好，特别是对他很好，所以他心里才更加愧疚。

　　他希望自己能尽力实现两位老人的愿望，但有些他却不想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