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呀走迷宫》默剑

14、第十三章

　　和外婆聊了一会儿后，安青明便出了门。

　　外婆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外婆，将刚才的疑惑统统抛之脑后，热心地帮忙打电话挨个询问宋远行的下落。

　　安青明在询问了旅馆的地点后，也不等严鸿宇回来，径直向严鸿宇的新住处走去，在那个虽不大但也算干净的旅馆跟严鸿宇汇合了。

　　此时还不到十一点，为了让严鸿宇也能帮忙分析状况想想办法，安青明便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也包括了宋启明和宋远行的异常，最后他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说实话，我不相信是超自然现象。或许他们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遇到了一些危险。”对方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并提出了一些困惑他的地方：“还有一点挺奇怪的，既然警|察都能顺着手机上的通讯记录把你叫回来，为什么没有人检查过那个密码本呢？”

　　这也正是安青明所疑惑的地方，因此他在出门前也带上了这本其貌不扬的笔记本，此时也顺着严鸿宇的提问将笔记本拿了出来。

　　“你知道密码吗？”严鸿宇问。

　　安青明摇了摇头，却又忽然话锋一转说：“也可能知道。”

　　随即，安青明打开了手机上的一条短信，然后拿到了严鸿宇面前。

　　那是四天前发来的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一串数字：0405。

　　看到这个数字的一瞬间严鸿宇就不淡定了，脱口而出：“为什么会是你生日？”他几乎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宋远行曾是自己情敌的事，于是开始猜测：“是宋远行发的？”

　　“我当时也这么想过，但他又为什么要换个手机给我发？因为没带手机？这说不通。”他一边说一边翻出了自己与宋远行的聊天记录以作证明：“你看，这条短信比聊天记录的时间要早，所以我当时也没太在意这条短信。”

　　说罢，两人决定打过去试试，其结果在意料之中：不在服务区。两人对于这一点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再浪费时间，用那四个数字尝试打开密码本。

　　密码是正确的，密码本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打开。

　　纸张很轻，在安青明的手中一页页飘过，在翻到空白页之前，严鸿宇分明看到安青明的手一顿，而后深呼吸了一口，最终才让空白页遮住了最后的几个字。

　　“应该就是宋远行写的。”安青明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便将本子递给了严鸿宇。

　　与安青明对视一眼后，严鸿宇也研究起本子上的内容。

　　在看前半部分内容时，就连一向严肃的严鸿宇都严肃不起来，因为实在是太荒谬了。

　　笔记的主人在前半部分记录了一个以小镇为蓝本的游戏，或者称之为一个仪式更加贴切。参与仪式的两个人需要从小镇大礼堂的中央出发，按照两条不同的路线在主街道的尽头汇合，其间必须手持红蜡烛，并保证烛火不灭，如果整个仪式进行顺利，那么参与仪式的人便能实现愿望。

　　直到看完了整个仪式内容，严鸿宇都觉得自己是在看什么三流小说或者过什么小游戏的剧情，于是在怀着对笔记主人精神状态有所怀疑的心情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安青明，得到对方“往下看”的眼神后，他又继续“研读”起来。

　　相较于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的内容就显得有些混乱了，笔记的主人似乎是想到什么便写什么，上下句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逻辑，甚至有时候句与句的逻辑相斥。但哪怕严鸿宇不能完全理解宋远行想表达什么，他都能从这些文字中感觉到一股无力的挣扎。

　　【可是我真的好想活着】

　　【求求你一定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

　　这是笔记的最后两句话，再往后便是一片空白。

　　严鸿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纵使宋远行对他来说并不太熟，但这其中的绝望感也让他心里一阵难受。

　　“他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应该吧。”见严鸿宇已经看完，安青明率先解释。

　　严鸿宇再次看着笔记沉思起来，那张严肃而认真的脸让安青明有些愧疚。他本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

　　没有思考太久，严鸿宇便说：“我们现在能做的事也就两件，一是让警|察那边查一下给你发短信的电话是谁的，那个人应该多少知道些什么，二是再去问问宋镇长，从你的描述来看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不过……”他直视着安青明的眼睛：“我其实更希望你不要再管了。”

　　安青明没有说话，等待着严鸿宇的解释。

　　“我承认我是有一部分私心在里面，但我也有其他理由。”他面对安青明的注视停了两秒，而后继续分析：“宋镇长说了他知道宋远行在哪儿，可他还是什么都没告诉警|察，作为一个父亲和一个镇长，面对两条人命却什么都不说，那么这大概率是连警|察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他却问你愿不愿意帮他？青明，我们假设这背后的事情都是真的，你想过要是答应了他，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况且，这里面写的东西确实过于……虚幻了，如果你拿着这个密码本去警|局，让他们帮忙查电话号码的时候你应该怎么解释？没有人会相信这是真的，他们更有可能会向着宋远行有精神病的方向考虑。”

　　严鸿宇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尽。

　　安青明在也思考，严鸿宇说的在他看来几乎就是最合理的解，但这并不是数学题，并非合理就能继续写下去。

　　如果说他知道自己无论作何努力都无法挽回两条生命，那么他可以不再努力，哪怕失踪的是严鸿宇。可现在的情况是，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他的抉择却有可能会影响到宋远行和王诗桃是否还能活着。哪怕只是有可能，他都不敢放任事情这样继续下去。

　　是的，不敢。

　　那是对于正常人类来说都非常合理的恐惧，对于见证死亡的恐惧，被刻在了基因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安青明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恐惧。

　　他几乎整个上午都十分不安，从那个噩梦到宋启明的异常，再到现在和严鸿宇分析的这一切，一切都让他感到不现实，正如严鸿宇所说的，一切都那么虚幻。

　　就连他在烈日当空的大中午都能感到一丝凉意这件事都十分魔幻。

　　见安青明久久不语，严鸿宇稍微俯身牵住了安青明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正想说点儿什么，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打断，他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又看了眼房间的空调，确定是关着的，于是也不再多想，对安青明说道：“你也不要太焦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或许有些人的承诺永远不值得相信，但严鸿宇的承诺，一定是安青明心里最坚实的后盾。

　　他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那股暖流似乎在与他心中的不安做对抗，两种心情相互对抗又相互交织让安青明一时间哭笑不得。

　　最后，他还是笑着给予了严鸿宇回应：“嗯，谢谢。”

　　这是一栋向阳的小楼，就连楼道里都溢满了温柔的暖光，处处洋溢着温馨。

　　小楼顶层一户人家的门被敲响了。

　　宋启明托着沉重的身躯前去开门，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伴随着暖光进来的，还有两位青年。

　　“你们……”宋启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眼中也因为门外的光线而反射出了些许光亮。

　　“宋叔。”

　　“镇长。”

　　安青明和严鸿宇异口同声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宋启明的引导下进了屋子。

　　和屋外不同，屋里的气氛就和宋启明一样，让人感到沉重和窒息。

　　恍惚间，安青明都以为自己进入了仙境，只是是暗黑版的仙境。有害身体健康的浓厚烟雾充斥着整间屋子，包裹着安青明的全身，妄图从他身上的每一个缝隙钻进去，无论安青明如何扇动空气都无法摆脱这股味道。

　　这就像是想要在名为绝望的粘液里乘独木舟救人一般，几乎不可能实现，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让自己不被沾染上负面情绪。

　　于是安青明也不顾宋启明的反应，径直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时间阳光再次抢到了气氛的主导权，也让安青明放松了不少。

　　“宋叔，你就这么放弃了吗？”他第一时间质问到，可即便开了窗，屋里难以消散的气味还是让他在开口的第一时间咳嗽起来。

　　“……我也不想，可是我没有办法……”宋启明如此回答，但很明显，在他看到安严两人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希望亦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从他的眼底重新升了起来。

　　“镇长，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以先说出来，虽然我和青明不一定能帮到你，但多少也能帮你再想想办法，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那宋远行……”严鸿宇依旧直言不讳。

　　这是他和安青明商量之后的决定，或许应该说是安青明在经过考虑之后的决定：先去宋启明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再依据其危险程度决定要不要再掺和进来。

　　严鸿宇的存在给宋启明带来了一些压迫感，从门外透进的阳光也被前者高大的身躯遮挡了大半，把宋启明遮挡在了阴影之中。

　　但不管如何，宋启明好歹是一镇之长，体型上的威慑并没有持续太久，反而似乎还激起了他对于某种恐惧的反抗，只是说出口的依旧是：“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没有人会相信的！”

　　严鸿宇接着问道：“你是说那个能实现愿望的游戏吗？”

　　话音未落，宋启明便愣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严鸿宇，许久后才缓慢挤出一句话：“远行……什么时候跟你们说的？”

　　安青明也从窗边走近，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还是按照预先安排好的话追问：“宋叔，你之前说知道宋远行在哪儿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游戏吧？难道说宋远行和王诗桃失踪是因为他们进行了这个荒谬的仪式？”

　　如果此时门外有人经过，就会看到门内一个颓废的中年人被两个健壮的青年“前后夹击”，围堵在屋内，这实在不像是一件好事。

　　可没有人经过，也就没有人知道状似垂头颓废的中年人，在听到安青明这两句话后，眼底浮现出多么强烈的希望和激动！

　　“你们相信这是真的？你们愿意帮我？！”宋启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镇长，对于宋远行的事情我们也很着急，但是在是否能帮这件事上你先别着急。”严鸿宇首先打破了宋启明的希望。

　　“宋叔，我们现在需要先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以及这其中有什么危险。”安青明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

　　宋启明无言。

　　似乎在这个身负重担的中年人心里，连自己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两个小孩儿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就算自己把实情都告知对方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甚至可能被当成精神病看待。

　　这种心理甚至能与救子的急切心情一搏，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可没人能清楚宋启明沉默的真相，毕竟，没有人能真正洞悉另一个人的内心，哪怕是一个人对他自己都无法做到百分之百的了解。

　　许久后，直到安青明与严鸿宇再次动身走向门口时，宋启明才终于开口。

　　他害怕，如果自己错过这次机会，那么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