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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七】新生儿(2) ...


  •   七月中旬,付丽君给谢郁堂打电话,让他回趟家,说是让曹姐炖了羊肉,给全家都温补一下。
      谢郁堂拒绝了,说自己忙没时间。付丽君立马改口说有重要的事和他确认,电话里说不清,必须当面谈。
      挂断电话,他心中不免惴恍,难道是哥哥把被他推倒的事情和妈妈说了?或者又要让他帮忙找莫聪?再不就是让他给爸爸董事的孩子作推荐?但听她的语气,不像是因为麻烦他而特地讨好的样子,倒像是要和他慎重商讨什么,因为她叫他顺带买一些好的补品,给孕妇的补品。
      谢郁堂猜,应该又是要拉着他去看望爸爸合作商的家属,联络感情,推进合作。
      他于是没有和蒋媛说自己晚上回老宅,只说工作忙,隔天再去永泰时代看她。
      蒋媛没有去看过哥哥。起初谢郁堂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想到,她一定也是知道哥哥是让莫聪叫醒的,才格外忌讳见到他。
      就像妈妈一样,因为嫉妒莫聪的神奇能力,恨不得想拿椅子砸死她!

      那天他看到哥哥安静的躺在床上,而莫聪则稀松平常的在屋子里等他回来还手机。没有对床上的人的苏醒,表现任何激喜或异样。老实说,谢郁堂觉得她瞬间变得高不可攀。
      她真的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三言两语就解决了把妈妈折磨到失控发狂的,让他觉得心力交瘁的难题。
      哥哥该是多么信任她、亲近她、非她不可的才会在众人退去,只剩他们俩的时候,没有声响、呼号,更没有声嘶力竭、祈求的,就在她面前真像睡了一觉似的平静醒来。顺其自然到,让他们那一下午的所作所为都像是滑稽可笑的闹剧。

      妈妈那天睡得不久,也可能镇静剂的药效只够让她平复两个小时不到。她醒的时候,谢郁堂跟她说哥哥醒了。
      她先是震惊的看着他,然后离床下地,又哭又笑往病房跑。她动作很快,不让他扶协,把他抛在身后,自言自语的说,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兆延会醒的,她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她就知道他会心疼那个女人!
      谢郁堂听到她的话后久久怔忪,不能回神。他第一次因为莫聪而觉得心疼。
      作为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她头破血流只是为了验证一种猜想或者可能性?但她竟然没有生气,甚至连声音也没发出,难道就不疼吗?

      谢郁堂觉得恼怒,却不知道该怨谁,毕竟那是她咎由自取、迟迟不愿离开才受的伤。
      妈妈也是爱子心切才会气急败坏动手伤人。
      而他自己,已经和莫聪什么关系也没有了。没有立场、没有责任,也没有勇气去拉起她,问她疼不疼,抹干她头上的血迹然后告诉她,别担心,我给你报仇出头!那不是他该做的!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强制约束妈妈的无端暴力,他不怕她捶他、抽打他的脸,不怕她骂他说他叛变,他当时唯一的想法是,不要再伤人了!他害怕妈妈再对莫聪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他害怕莫聪坚不可摧的沉默。他不敢再看她!

      谢郁堂那天在医院走廊上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是对莫聪的恻隐之心,让他第一次敢于忤逆妈妈并将她控制收服。然后他转身没有紧跟她的步伐再回去哥哥的病房,他想,不要再固执了,刮出谢的时候就应该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他也该放下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放过自己,好好生活了。
      从那天起,他埋首工作,他以为他会更愿意陪着蒋媛,但结果却是,他在工作的时候才最安心。说来奇怪,他开始有些害怕见到蒋媛!毕竟等哥哥彻底恢复,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到他身边的。现在只是她的犹疑徘徊期罢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没有人会最终选择他。选择他的人,他自然也觉得她们勇气可嘉,不过后来她们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
      半个月不到,哥哥的模样却变了很多。尽管还是形销骨立,面颊凹陷、颧骨突出,但脸上有了精气神,看起来很不一样。
      他坐在轮椅上,戴一顶褐色布渔夫帽,静静看着他们忙活着,爸爸则坐在他旁边,默默注视着他。
      端菜、摆放碗筷、饭菜飘香,曹阿姨夹了一块蒜泥白肉让谢郁堂尝咸淡,他试过之后觉得味道刚刚好。
      妈妈哼着小曲儿,惬意又自得的从他身旁走过,端了一大碗羊肉汤,然后用对待二舅舅家小赛芙的温柔语气和哥哥说:“仔仔再等一会儿哟,马上就能开饭啦!”
      谢郁堂看到哥哥除了眼神,其他地方没有一点松动。

      他没办法做动作,关节和肌肉都还没有完全适应正常行动的需求。
      他的目光沉静澄澈,面无表情。
      妈妈转述医生的话,说哥哥是面部肌肉僵硬,经过康复训练,慢慢就能做表情了。

      “前天还会笑了呢!医生不让说太多话,声带和食道上次伤的有点重,不过你说话他都在听,你看,你哥在看你呢!这几天恢复的不错,小精排的肉泥也能吃一些了,而且还可以动手指了,不过胳膊还抬不起来,嘿嘿,慢慢来嘛,一天一个样,兆延可以的!”
      妈妈给他讲解的时候眼神闪烁,目光璀璨的让他觉得晕眩。
      和那个失控魔怔,只会打人的狂躁女人形象相去甚远。她是真的很开心,现在的她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摆桌完毕,爸爸推着哥哥来到餐桌边,娴熟又仔细的给他脖子上系好餐巾,然后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上,对他说:“兆延今天还想吃菜薹吗?那茄子呢?南瓜?芋泥?还是蒜泥白肉——”哥哥在爸爸手心上动手指,点两下代表‘是’,一下代表‘不是’。

      “哦!我们兆延今天要吃肉了啊!哈哈哈哈哈,好好,吃肉好,吃肉恢复的快!”像他们小时后玩的密报游戏一样,只不过是面对面对密码。
      爸爸也很开心,谢郁堂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持续笑着,保持良好情绪,在哥哥出事后。
      现在的爸爸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爱笑的爸爸。让谢郁堂觉得幸福又落寞。

      “迎参你打一碗羊肉汤把那个肉还是涮一下,没想到仔仔要吃,曹姐就正常调的味,有点辣,涮一下再吃,免得刺激食道——”付丽君见状没有制止,还从厨房拿了剪刀,“来,用剪刀把肉块再弄小一些,好嚼些,他喉咙还有炎症,医生说小口慢吃!”

      谢迎参闻言直直点头,露出万分庆幸的表情,仿佛差点铸成大错,然后认真的拿着剪刀把肉片都整理成小小的一块块。
      一顿忙活后,总算让许兆延吃上东西。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招呼谢郁堂:“你也快来坐下一起吃!有时间多回来帮帮忙,别老想着躲闲,哥哥现在正恢复着,你也常常回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别整天没事人一样!”

      谢郁堂没说话,但听话的坐下。他的确有躲闲偷懒的嫌疑。
      那天他丢下妈妈,一个人走掉,后来爸爸打来电话问他人在哪儿,他支支吾吾说公司有急事,然后就近半个月没回家。
      爸爸肯定对他很不满意。
      现下对他没有过多的责备和指摘,大概也是因为哥哥恢复的不错,没有出什么岔子。

      爸爸细心又耐心的给哥哥喂食,每喂一口都笑咪咪的说真棒,向呵护小宝宝一样贴心又开心。
      妈妈落座后没有动筷子,只在旁边看着,神情惬意又满足。

      谢郁堂看着他们有些出神。目光重新聚焦后,落在窗外的前院花园里。
      一丛虞美人花姹紫嫣红,阳光明媚,真是一派生机蓬勃的景象!鲜艳招摇的色彩,饱满灿烂的有些刺眼!在阳光下,炙烈的阳光下,它们会不会偶尔觉得,时间难捱呢?
      离不开太阳,但也可能被太阳所伤。

      午餐谢郁堂没怎么吃,等爸爸喂完饭他们才正式动筷,菜已经有些凉了。但他吃不下饭不是因为菜的缘故。
      他总心怀忐忑,他有很多不解和疑惑,他这段时间以来不仅吃不好,连睡觉也艰难了。
      他以前明明能很快入睡的,哪怕是在莫聪还躺在身边的防备状态下,也能强迫自己安静睡下。
      他那时候觉得,莫聪虽然沉闷木讷,好歹不会打搅、烦扰他,当她也是株会呼吸的植物,他就总能按计划睡去。
      像长眠不醒的许兆延一样心无杂念。睡去的时候,他们就一模一样了!
      但现在没有莫聪这个干扰项,再也不用见到她了,此外,令他时常沮丧,偶尔愧疚的哥哥也终于转醒,没有琐事在心头,他却开始失眠。也许爸爸说的没错,他不该躲开偷闲的,就是因为太闲散,没有把自己的脑子用别的东西填满,他才会失眠。
      要是足够疲倦,他会倒头就睡的!

      饭后爸爸送哥哥去午休,他们把他的房间又挪回前面了,回到正位,就在他的房间旁边。
      等安顿好哥哥,爸爸看一眼谢郁堂,示意他去书房。锁了门,他一改刚刚的和乐笑脸,严肃又冷淡的看着谢郁堂,蹙起眉头脸上尽是不悦:“你妈打人是一万个不应该,你一个大活人都不知道好好拦着嘛!后面就让莫聪那么走了,也没想过要跟人家好好赔礼道歉?我要是莫聪,也恨死这家人,做的哪叫人事啊!于情于理别人都是我们的大恩人,你犯浑要离婚,铁了心和蒋媛在一起,我也能理解。你妈也说不干涉你,但她知道自己差点犯大错,真是吓个半死,自责的直打自己的脸,哭着喊着要给人莫聪下跪请罪呢!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呢,你不喜欢莫聪,也不至于跟她有仇啊!那孩子毕竟也是你的,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隐瞒放任,不闻不问,你脑子是叫浆糊糊住了,还是让开水烫坏了,你怎么——”

      “爸,你说什么孩子。谁有孩子了?”谢郁堂蹭的站起身来,仿佛离谢迎参远一点,他的奇怪论断都和他无关。
      “莫聪啊!莫聪怀孕去协和检查让老赵的儿子遇见了,看到她拿了些安胎补血的药!肯定是让你妈推坏了才要拿药,你妈知道这事肠子都悔青了啊!她要是真有事可怎么办!你们结婚这么些年,好不容易——”
      “爸你听谁说的,说她怀孕了!”
      “还用听谁说,老赵的儿子,就那个赵杨,你们结婚的时候他还来了嘛!就他亲眼看着莫聪从妇产科出来的,挂的邹丽的号!“
      谢郁堂闻声只想笑,然后本能的摇摇头,“不会的,怎么可能呢?我和她——”又没有做过!话到嘴边他又自己停住了。他忽的想到三月底在日本的那晚,后背于是顷刻起了一身冷汗。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孩子不是你的?”谢迎参听到谢郁堂否认,心里一沉,眼底也涌起些愠怒,“哦,我明白了,是莫聪出轨了!你们就是因为这是闹掰的对不对?”
      在他心目中,他的儿子是不会犯错的。他是个听话又明理的好孩子,从小就很会安排自己的事情,虽说有段时间爱玩,但正事都没有落下,他是不会做出让他失望的事情来的!
      因此错的只会是别人。原本听到付丽君说莫聪有了,他还高兴着来的,想着就算是离婚,还有孩子可以牵连着俩人,只用再劝劝郁堂,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后面他们没准儿重修旧好,还能真去把证领了。
      这下可好,孩子都不是郁堂的,离了更好。

      “难怪你这段时间这么消沉呢!原来还有这层隐情!”谢迎参坚定的信任自己的儿子,于是看向谢郁堂的目光又回归宽厚和体谅,“那你说要和蒋媛领证也是为了搪塞骗你妈妈,怕她面上过不去难受的紧吧!毕竟她也是真的疼莫聪那孩子啊,要是知道这事非气死不可,而且你们假结婚又离婚可是真把她弄伤心了,当着我的面哭好几回呢!”
      他甚至能生生说出颠倒黑白的话来袒护自己的儿子,还自认为知子莫若父!

      “那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孩子——,没事吧!”但他的儿子却转而有些茫然、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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