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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要离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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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殷紧握住她的手,他相信她真的可以对自己下手。北山带着些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他将簪子重新插回她的发顶,趁机整理她的头发,“我从来没想过要师父的命。”
北山看着他,她相信他从来没有真的想杀她。
李南殷接着道:“毕竟,我还需要师父助我长生。”
“助你长生?”北山皱眉看着他,她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人冷笑一声,“师父有办法让我长生的,对么?”
北山坚定地摇头,“不,你绝不可能,我说过了,你不是命定之人。”
李南殷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难道就是命定之人吗?”他看见她眼中稍纵即逝的不可置信。
他猜对了。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冷玉似的脸庞也是有温度的,“师父还想见到他吗?”
北山躲开他的手,愤怒地看着他,“你究竟想怎样?”
李南殷轻轻叹息,道:“师父为何一直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原来,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就是长生。是她看错了,以为他多少都会有些小绒的心软,
屋内沉默许久。
李南殷知道,她在挣扎权衡。
良久,他听见她漠然的声音,“如你所愿,予你长生。”
李南殷的脸上露出无声的笑。
她又接着道:“记住你的承诺,把他好好的还给我。”
他笑着答应了。
她又要求继续呆在静室内。李南殷的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答应了。
北山独自留在静室内,也不知道在地上呆坐了多久,她终于站了起来,走向玉床。
从前玉床上躺着白衣翩跹的公子,她从十四岁就喜欢上的人,她无数次坐在他的床前与他说话,他是她这漫长又无情的人生中的唯一陪伴。
北山慢慢伏靠着玉床,她终于哭出声来。
师兄,为什么要这样丢下北山?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样漫长而痛苦的人生是师兄给她的惩罚吗?因为她做了许多错事。
李南殷沉默地看了一会离开了。
紫竹林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他们静悄悄地隐匿在各处。李南殷也许以为她不知道,他并不明白,紫竹林在某种程度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她在此处的岁月悠长到足以察觉到其间隐秘的变化。
北山以为李南殷应当迫不及待要她兑现诺言。
她把自己封闭在静室,迎来的第一个人却不是李南殷,而是黍义。
这个一向沉默温顺的姑娘手中拿着一枚玉佩,北山不解地看着她。黍义低着头,道:“师父,你还记得这枚玉佩吗?”
北山摇摇头,她手心里的这枚玉佩成色一般,并不稀奇。
黍义露出淡淡的笑,她说:“师父当然不会记得,那年我七岁,师父在路边见我可怜,随手拿这玉佩向贩子买了我。”
原来如此。
她继续回忆,“后来,师父把我带回紫竹林。”黍义笑了笑,“我以为这玉佩是师父喜欢的物件,我想方设法地把它找回来……我找了很久。”
北山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着清楚的痛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黍义依然想笑,“对啊,黍义为什么要背叛师父呢?为什么呢?”大滴的眼泪从她脸上落下,温顺的姑娘到了这个时候依然轻声。
北山伸手,想要拿过她手中的玉佩,她却立即收回。
北山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她皱眉,“黍义,你喜欢李南殷,对吗?”
黍义的手中紧紧握着玉佩,她长舒一口气,点头。她是她的师父,在她心中,她也是她的姐姐,是她的亲人。
即便是此刻,她依旧怜爱地看着她。
北山看见她眼里的痛苦,皱眉道:“原来如此。从今往后,我们形同陌路,你走吧……”她停顿一下,接着道:“李南殷不适合做任何一个女子的归宿,你好自为之。”
黍义听了这话却冷笑,愤怒地看着她,“这世上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唯独师父你没有……”
“够了!”李南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听了多久。
他推门进来,示意黍义出去。
黍义将玉佩重重地按在桌上,转身离开。
北山拿起桌面的玉佩,端详着道:“这是你的玉佩。”她记得当初她给出去的玉佩是李南殷给她的。
原来他们有那么深的缘分。北山玉佩递给他,道:“你与黍义也算是青梅竹马,望你日后善待她。”
李南殷看着她,“她背叛了你,你竟然不生气?”
北山淡淡道:“是你哄骗了黍义。”
她这副肯定的口吻让李南殷露出嘲讽的笑,“你怎么知道我哄骗黍义?也许我们真的两情相悦。”
北山摇摇头,表示不可能,“你不喜欢黍义。”
他沉默下来。
这日天晴,窗外的天光猛烈,屋内的李南殷在阴影中,脸却呈现出一种艳丽的白。
室内一时无声。
她掐指算了算,是个不错的日子。
北山决定今夜试试,也许仪式能成。
她再次重复,“今夜带上他,你要把他好好的还给我。”她笃定地看着他。
李南殷又露出嘲讽的笑容,他点点头。
黑夜降临,夜空一片漆黑。北山站在山洞口,此处离静室很远了。她沉默地等着。
李南殷终于出现,不知他怎么想的,此时竟然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衣服。
北山冷冷地问,“人呢?”
李南殷嘲讽地看着她,明明是一具尸体,她却好像在说一个大活人。他拍拍手,有人抬着玉棺从暗处走出来。黍义站在一旁,举着火把。
如若此时有人从山顶俯瞰,便会看见巨大的山谷一片黑暗,洞口出有点点火光,宛如巨兽口中的獠牙。
北山靠近玉棺,她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他的脸,李南殷一把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北山偏头看着他的眼睛,无声地反问。
李南殷松开她,淡淡道:“别浪费时间。”
他抬抬下巴示意她赶紧开始。
北山走在前面,一行人缓缓从洞口进入。
洞口虽然大,可里面的通道却很狭小。李南殷看着北山沉默地往前走,她提着灯,缓慢地前进,并不回头。
不知走了多久,黍义忽然出声问:“还要走多久?”
北山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答,黍义着急地看向了李南殷。他明白她的意思。
李南殷停下来,道:“还要继续往前走吗?”他抬抬手。
北山听到身后抬着玉棺道的行人也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注视着他们,道:“还有半个时辰。不过……”她停了一下,继续道:“再往前走你们都得死。”
白衣的少女提着微弱的烛火,站在黑暗中说出此话,她身后的山洞冷意森森。
李南殷心中涌现一丝愤怒,他就知道她根本不会乖乖给出长生不老之法。
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到石壁上,北山感觉到身后抵着粗砺的岩石,李南殷压迫在她身前,她因为无力,微弱的烛火掉落,一时熄灭。
北山艰难道:“放了他……把他给我,我们就继续……”
李南殷心中更是动怒,手中的力气继续收紧,黍义见状立即上前拉他,提醒他别耽误了时间。
他看着北山固执地睁着双眼看着他,丝毫不退让,一把松开她,然后示意黑衣人把玉棺放下,退到一边。
北山走上前,终于再次触摸到了他。她低着头,一滴眼泪无声地落下。
李南殷道:“可以继续了吗?”他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
北山站起来,摸了摸旁边的石壁,眼前狭窄的山洞震动起来,不断有碎石滚落。
黍义紧紧躲在李南殷身后,其余黑衣人也护在李南殷前后。
可此时,黍义却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
北山跪在玉棺旁边,握住棺内那人的手。她的头顶不断有尘土散落,似乎即将有大石头落下,可她丝毫不在乎山洞的动静。
黍义大喊:“北山!你到底是何居心?”
话音刚落,山洞安静了下来,方才狭窄的山洞已然变得开阔。北山捡起地上的烛火,往某个方向走过去,点亮了一个石像,一瞬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连着数十个石像也被点亮了。
火光照亮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巨大的山洞宛如一座殿堂。圆形的殿堂被数十个石像照亮。
李南殷盯着眼前的石像看,石像高大,却又古朴而粗砺,已然历尽岁月。
一条长长的台阶在他们面前,台阶的尽头是六边形的台子,略微耸起。
李南殷环顾四周,台阶之外似乎是水流,波光粼粼,清澈可鉴,空气中似乎有种独特的气味。
石像、似静若动的水流,六边形的台子,圆形的山洞……这一切的一切似乎表明,这并不是一个宫殿,而是一处用作大型祭祀的神殿。
他看向北山,北山此时正背着那尸体往六边形的台子走去。
她虽然身体瘦弱,但是此刻却步伐坚定,好像周遭一切都不存在一样,她一步一个台阶,直到登上六边形的台子。
北山把背上的人轻轻放在台上。李南殷看着她不知从何处掏出手帕,她走下台阶,临水自照,擦干净脸颊,整理好妆发……
黍义看着她一系列古怪的行为,内心有种强烈的不安,喃喃道:“她在做什么……”
李南殷试图走上前去,北山叫住他,指着台子旁边的一个位置道:“站在此处。”
他想要走上去,黍义扯住他的衣袖,“别……”
北山不管黍义,继续道,站在此处。她面无表情,脸庞似冷玉,没有一丝温度。
李南殷走上前,发现脚下的位置被雕刻了繁杂的花纹,花苞盛开,极尽妖娆,可他却认不出是什么花。
北山继续道:“让你的人出去吧,黍义你也出去。”
黍义立即反驳:“不!你想做什么?”北山沉默不语。李南殷知道她是认真的,如果其他人不离开,她是不会兑现承诺的。
整个山洞一时无声,静谧的水流声愈发清晰起来,黍义感到一阵寒冷。
她知道他会听北山的,一如既往地听她的。
黍义摆摆手,示意其他黑衣人跟着她暂时离开。走出几步,她不甘心地回头:“南殷,我就在门外。”
整个山洞更加空旷,李南殷道:“可以开始了吗?”
北山点头,“这是一处祭坛。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他沉默应答。
她继续说:“是我当初将小绒拉进局内,也算我欠她一命。”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自嘲的笑,“我以为与你师徒一场,算是还干净了。没想到……是我技不如你,也是天意。”
她站在祭台的中央,李南殷站着未动,与她遥遥相对,两人之间是她死去的故人,是她执着的妥协,冷玉下的裂隙。
李南殷看着她,北山忽然抬起手臂,她轻柔却坚定地转身,脚步轻踩,山洞烛光的映照之下,她宛如九天玄女。
随着她的动作,李南殷的脚下的石板开始升高,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脚下的花纹似乎更加清晰,更加复杂了。
看着脚下的花纹,李南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花纹好似三朵莲花……李南殷感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还来不及仔细深究,北山已经坐下,她掏出一把匕首,伸出手臂,果断割破手腕,鲜血顿时涌出,手心顿时被鲜血染红……
北山将手按在石板上的某个地方,整个山洞顿时出现白色的光芒……
李南殷感觉到脚下的三头莲花忽然开得越盛,迸发出金色的光芒,他感觉到似乎有一股力量涌入身体……
他看向北山,她的脸色愈发地苍白,她另一只手握着地上那人的手,似乎快要坐不住,就要倒下去了。
李南殷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这样的祭坛!原来是这样的长生之术!
不!他想要的长生之术不是这样的……他拼命挣脱来自脚下的力量,这股力量却十分强大,李南殷咬牙,试图离开脚下的台子。他看着眼前的人逐渐虚弱,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北山不解地看着他拼尽全力挣脱,轻声道:“为什么?”
他踉踉跄跄走到她身边,拉去她的手腕按压上去,颤抖的掌心是她温热的鲜血,差一点……是不是再差一点她就会永远醒不过来。
北山看着眼前的人,山洞寒气很重,可他却全身汗湿,似乎连眼睛都是湿润的。
他颤抖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你会死?”
北山皱眉:“你不是要给你母亲报仇吗?”
李南殷低下头,不,“不,不是这样的……”
他不敢看她,他将她拥入怀中,“不要死,我错了。”他紧紧地抱住她,紧紧地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不要离开我,师父。”
她又开始晕了,眼前的人很像师兄,她露出一个笑,轻声道:“你来接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