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假情报与真交易 ...
-
胡丹铭那间所谓的“贵宾室”,位于“骸骨站台”安全屋深处,用厚实的、锈迹斑斑的铁板隔开,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喧嚣。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熏香和烟草混合的呛人味道,试图掩盖更深处隐隐的血腥和霉味。
一盏功率稍大的幽绿灯泡悬在头顶,光线昏沉,将房间里简陋的家具——一张铁桌,几把破椅子,角落里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都镀上了一层阴森森的绿光。
简书言和谭余被两个气息彪悍、眼神警惕的跟班“请”了进来,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还隐约听到了落锁的轻响。房间一角,还站着另外两个抱着胳膊、肌肉虬结的壮汉,如同沉默的雕像,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两人。
胡丹铭大马金刀地坐在铁桌后面唯一一把看起来像样的皮椅上,盘核桃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脸上的市侩笑容收敛了不少,绿豆小眼在幽绿灯光下闪烁着精明的、审视的光芒,像在掂量两块砧板上的肉。
“坐。”他指了指铁桌对面两把咯吱作响的木椅。
简书言“顺从”地坐下,依旧微微低着头,眼神躲闪,身体下意识地绷紧,那只包裹着布条的右手“不安”地缩在桌下,布条边缘透出的微弱蓝光若隐若现。谭余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眼神飘忽,时不时瞟一眼门口和角落里的壮汉,喉咙滚动,吞咽着口水。
“小兄弟,”胡丹铭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油腻的桌面上,脸上重新堆起那种看似和煦的笑容,“现在没外人了。跟胡爷我好好说说,你们在牌局里,到底……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特别是那张牌,还有那个地主?”他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谭余立刻抢着开口,语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夸张和后怕:“胡爷!您可不知道!那牌局太他妈邪门了!那地主……对对对,就是那个‘鬼王地主’!长得跟个剥了皮的骷髅架子似的!一甩牌就是血糊糊的光!还有那牌!那副牌!红的!像血泡过一样!上面还画着个月亮!邪性得很!”
“血月牌组?”胡丹铭眼睛一亮,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它长什么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你们看清牌面了吗?”
“牌面?”谭余挠挠头,努力回忆的样子,“就……就红的!特别红!摸上去还冰凉刺骨!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来,猛地一拍大腿,“那鬼王地主甩牌的时候,有一张牌特别亮!上面的月亮好像……好像会动!跟活的一样!红光一闪,我兄弟的手就……”他指了指简书言藏在桌下的右手,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胡丹铭的目光立刻聚焦在简书言身上:“小兄弟,你那手……就是被那张牌伤的?”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简书言像是被吓到了,身体猛地一抖,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嗯……是……是一张很大的牌……黑乎乎的……上面……有个笑脸……”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那只“发光”的右手在桌下似乎因为回忆而微微颤抖,布条下的蓝光又急促地闪烁了两下,那股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规则波动再次若有若无地透了出来!
这一次,距离更近,感受更清晰!胡丹铭和他身边几个感知敏锐的跟班,脸色都微微一变!特别是胡丹铭,绿豆小眼里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规则创伤!绝对是规则创伤!而且残留着“鬼王地主”牌局特有的湮灭气息!这做不了假!
“王炸!对!就是王炸!”谭余在一旁“激动”地补充,“那鬼东西炸得空间都扭曲了!要不是我兄弟命大……”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胡丹铭的心脏砰砰直跳!王炸!血月牌组中的关键牌!规则湮灭伤害!一切都对上了!这两个菜鸟,是真的在牌局里近距离接触过“鬼王地主”和“血月牌组”,甚至还“活”了下来!虽然情报模糊,但价值巨大!特别是这残留的规则创伤,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脸上重新堆起和善的笑容:“哎呀呀!真是受苦了!小兄弟!这伤……看着就疼啊!胡爷我看得都心疼!”他搓着手,胖脸上挤出关切的表情,“这样,胡爷我这个人最讲究!最讲义气!你们提供的情报,虽然少了点细节,但很关键!胡爷我认了!”
他朝旁边一个跟班使了个眼色。那跟班立刻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像是某种劣质平板电脑的装置,操作了几下,又拿出一个拇指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卡片。
“来,拿着!”胡丹铭接过那张白色晶体卡片,推到简书言面前,“50点!胡爷的一点心意!算是买你们这个消息!另外……”他又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装着淡绿色液体的玻璃管,也推到简书言面前,“这瓶‘基础治疗药剂(小)’,算胡爷送你们的!给你兄弟治治手!虽然治不了根,但至少能缓解点痛苦不是?”
谭余看到那白色晶体卡片和淡绿色的药剂,眼睛瞬间亮了!差点就要伸手去抓!50点啊!还有一瓶药!发了!
简书言却依旧低着头,看着推到面前的两样东西,没有立刻去拿。他那只包裹着布条的右手,在桌下无意识地攥紧了。50点……距离3000点的高阶治疗舱,杯水车薪。这瓶基础药剂,对韩炽渊那恐怖的湮灭伤,更是毫无作用。但这已经是目前能榨取到的最大价值了。
“谢……谢谢胡爷……”他声音依旧带着怯懦,伸出左手,手指微微颤抖地,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白色点数卡和淡绿色药剂管拿了起来。药剂入手冰凉,点数卡则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的能量感。
“呵呵,不谢不谢!以后有好消息,记得还来找胡爷!”胡丹铭笑得见牙不见眼,绿豆小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50点换一个关键线索和一份“规则创伤样本”的气息,这买卖太划算了!至于后续……这两个菜鸟,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那……那我们能走了吗?”谭余急切地问,手里紧紧攥着简书言刚拿到的点数卡,仿佛怕被抢走。
“当然当然!”胡丹铭大手一挥,“阿强,送两位小兄弟出去!”他对着门口一个跟班喊道。
那个叫阿强的跟班面无表情地打开门锁,做了个“请”的手势。
简书言低着头,将药剂管小心地揣进口袋,左手紧紧握着那张点数卡,在谭余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跟着阿强走出了这间散发着压抑气息的“贵宾室”。
门在他们身后再次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胡丹铭和他几个心腹。
“胡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跟班皱眉问道,“那小子手上的伤……”
胡丹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算计。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两个核桃,重新盘了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放长线,钓大鱼。”他阴恻恻地开口,“这两个菜鸟,明显是被‘鬼王地主’盯上的猎物。他们身上残留的规则气息,就是最好的饵。盯着他们,等他们再进牌局,或者……等他们找到更多关于‘血月牌组’的线索。”他绿豆小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凶光,“到时候,连人带情报,一起收网!那点规则创伤算什么?要是能搞到一张‘血月牌’……嘿嘿!”
他盘核桃的动作猛地一停,声音压得更低:“阿鬼,去,远远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落脚点在哪儿。别打草惊蛇。”
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气息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瘦高个跟班,无声地点了点头,像一道影子般滑出了房间。
……
安全屋错综复杂的通道里,幽绿的灯光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简书言和谭余在拥挤的人流中快速穿行,谭余紧张地左右张望,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言子!发了!50点!还有瓶药!”谭余压低声音,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那死胖子真好骗!嘿嘿!”
简书言却猛地停下了脚步,一把将谭余拉进旁边一个堆满废弃金属零件的阴暗角落。他脸上的怯懦和虚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身后和四周。那只包裹着布条的右手也不再“颤抖”,只是无力地垂着。
“别高兴太早。”简书言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那胖子没安好心。50点和一瓶最基础的药剂就想换‘鬼王地主’的关键情报?他在做梦!他放我们走,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啊?”谭余脸上的兴奋僵住了,“那……那我们不是亏了?白给他情报?”
“情报?”简书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口袋里掏出那管淡绿色的药剂,对着幽绿的灯光看了看。药剂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不太自然的绿色,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瓶塞似乎也封得不够严实。“我们给他的,除了几句真假掺半的废话,就只有这个了。”他晃了晃药剂管。
谭余凑近一看,也皱起了眉头:“这药……看着不太对劲啊?比柳厌淮给的那个盒子里的绿瓶子颜色深多了!而且……”他抽了抽鼻子,“有股怪味!”
简书言眼神更冷:“八成是稀释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劣质货,甚至可能是掺了别的东西的假药。”他小心地将药剂管收好,“不过,对我们来说,有比没有强。至少这50点是真的。”他拿出那张白色点数卡,卡片在他手中散发着微弱但真实的白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谭余有点慌了,“那胖子会不会派人跟着我们?找到我们住的地方?韩炽渊还在那儿躺着呢!”
“肯定有人跟着。”简书言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通道拐角阴影处一闪而过的模糊人影,“走!甩掉尾巴!”
他不再犹豫,拉着谭余,像两条滑溜的泥鳅,猛地扎进旁边一条更狭窄、更昏暗、堆满垃圾和废弃物的岔道!两人利用对地形的陌生感和周围混乱的环境,七拐八绕,专挑人多拥挤或者光线最差、气味最难闻的地方钻。
“哎哟!踩我脚了!”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
“滚开!别挡道!”
身后隐约传来几声不满的咒骂和短暂的混乱。简书言和谭余头也不回,在迷宫般的窝棚区里快速穿梭。谭余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动作出奇地灵活,好几次差点撞到人,都被他险险避开,运气似乎真的好了那么一点点。
终于,在连续拐过几个急弯,穿过一条散发着恶臭、堆满腐烂食物残渣的“垃圾巷”后,简书言猛地将谭余拉进一个用巨大废弃齿轮挡住的、极其隐蔽的死角里。
两人屏住呼吸,背靠着冰冷滑腻的金属墙壁,心脏砰砰狂跳,侧耳倾听。
脚步声在“垃圾巷”口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接着骂骂咧咧地朝另一个方向追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呼……甩掉了?”谭余压低声音,大口喘气。
“暂时。”简书言眼神依旧警惕,他探头小心地看了看外面,确认安全后,才拉着谭余从死角里出来。“走,先回去。”
他们辨明了方向,朝着“丙-柒”铁皮窝棚的位置快速移动。一路上,简书言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当他们终于看到那个挂着歪歪扭扭“丙-柒”牌子的铁皮窝棚时,谭余长长舒了一口气:“妈呀!总算回来了!这鬼地方,比跑酷还累!”
简书言却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他警惕地扫视着窝棚周围的地面——湿漉漉的碎石地上,似乎有几道不属于他们离开时的、新鲜的踩踏痕迹?他的目光落在铁皮门那简陋的插销上,插销的位置似乎也微微偏移了一点点?
他心头警铃大作!有人来过!
他示意谭余噤声,左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点数卡,指尖捏紧。右手则不动声色地搭在了那扇冰冷的铁皮门上,猛地用力推开!
吱呀——
铁皮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窝棚内,幽暗的光线下,只有墙壁缝隙透入的微光,一切似乎和他们离开时一样。韩炽渊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兽皮毯子盖到胸口,后背那枚银蓝色的规则稳定锚,依旧微弱而稳定地闪烁着光芒。
然而,简书言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地面——一小撮不属于这里的、带着湿泥的脚印,清晰地印在靠近门口的地面上,一直延伸到韩炽渊躺着的位置附近才消失!
有人进来过!而且靠近过韩炽渊!
他猛地冲到韩炽渊身边,蹲下身仔细检查。脉搏依旧微弱,但还算稳定。后背的锚点光芒正常。他快速扫视韩炽渊的身体和周围的地面,没有发现被翻动或放置不明物品的痕迹。
“怎么了言子?”谭余也紧张地跟了进来,看到地上的脚印,脸色一变,“我靠!有人来过?!”
简书言没说话,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韩炽渊盖着的兽皮毯子上。毯子的一角,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出了一个极细微的、不自然的褶皱。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一角。
一枚小小的、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金属片,静静地躺在兽皮毯子下面,紧挨着韩炽渊的腰侧。
金属片上,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一只闭着的、线条诡异的眼睛。
简书言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这个符号!就在刚才,在柳厌淮的窝棚里,柳厌淮把玩的那枚金属片,上面刻的也是这个图案!
柳厌淮来过!而且留下了这个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捻起那枚冰冷的黑色金属片。入手沉重,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感。闭着的眼睛符号,透着一股无声的、令人心悸的窥探意味。
“这……这是啥玩意儿?”谭余凑过来,一脸茫然。
简书言没回答,他紧紧攥着这枚冰冷的金属片和口袋里那50点点数卡,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韩炽渊,再想到那个神秘莫测、如同幽灵般无处不在的柳厌淮,还有黑市里贪婪如鬣狗的胡丹铭……
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这50点,这枚金属片,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引来了更多未知的危险和窥探。
深渊的回廊,才刚刚向他们展露其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