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父子情,手足义 ...

  •   过不多久,小木从密室里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大木匣。
      他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匣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对羊脂白玉美人瓶。
      小木的手十分干净,指甲也修剪得非常整齐,而且手指白皙修长,只怕许多女子的手都及不上这双手漂亮。

      而那对美人瓶高不过尺许,用整块上好羊脂玉雕成,蕴洁光润,几近透明。瓶身上有一些紫色、黄色石纹,原本破坏了整块白玉的完美,但雕刻之人匠心独具,竟利用这些石纹,分别刻出两个身着紫色和黄色衣衫,面目清晰、神态婉约、楚楚动人的美人。这样一来,却是变拙为巧,原本是死物的玉瓶也变得生动鲜活。
      小木笑道:“这对美人瓶出自数百年前玉雕名家裴大师之手,曾是宋朝皇帝献给辽国的岁贡珍品之一,后来几经辗转,数易其主,终还是回到咱们汉人手上。”

      楚留香听他说完,微笑着起身,伸手去拿那玉瓶。
      但他的手还未触到那玉瓶,手腕却倏然一翻,抓向小木肩头“云门”、“中府”两处穴道。
      胡铁花吓了一跳,叫道:“老臭虫,你这是干什么?”
      而小木竟像早已料到楚留香会有此举动,居然曲肘扬臂,挥掌斜斜切向楚留香的胁下。
      但楚留香的身手之高还是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他明明感到掌缘已碰到楚留香的衣服,但楚留香忽然脚步一滑,就从他面前滑到身侧,跟着右手闪电般扣向他的脉门,左掌也贴上他的后心“至阳”穴。

      小木一惊之下,收手不及,顿时被楚留香牢牢锁住手腕。
      他深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道:“香帅,你这是想考教我的功夫吗?”
      楚留香静静地看着小木,笑了笑,道:“你不是小木!”
      小木脸色变了,勉强一笑,道:“我不是小木又会是谁?难道我爹还会认错儿子吗?”
      他看向严不欺,严不欺却恍若未闻,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楚留香道:“你的确装得很像,我本来也的确被你骗过了。但你上茶时称呼胡铁花‘胡大侠’,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在你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你怎会知道他姓胡?因此我便起了疑心。后来,我又发现严老哥看你的神情不对,所以我故意在他面前夸了你几句,他却变得很不自然,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因为小木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虽然你连严老哥家里的密室都了如指掌,对古玩也似乎有所了解,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小木对这些古玩很爱惜,认为手上的汗水与灰尘会造成污损,因此从来不会不戴手套就去碰它们。所以,当你用手去拿那美人瓶时,我若还看不出你是个冒牌货,那我就是一头猪了。”

      “小木”怔了半晌,忽然笑起来,道:“楚香帅果然是楚香帅!我自认已能将小木的一言一行模仿得天衣无缝,你又有两年没见到过他,决计发现不了这个小木是假的。想不到我这一点点疏忽,便被你察觉出来。”
      楚留香目光落在桌上那两杯茶上,道:“你这两杯茶,只怕也不是那么好喝的吧?”
      胡铁花顿时醒悟,抢上前端起那茶杯,将茶水往地上一倒,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铺在地上的青石板冒出一阵清烟。

      他额上冒出冷汗,喃喃道:“这茶果然有毒!老臭虫,幸亏你机灵,发现情况不对。也幸亏他端来的是茶,若是酒,只怕我早就将毒酒喝下去了。”
      他转头看向严不欺,大声道:“严不欺,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叹道:“若我没猜错,小木多半是落在这人手上了。”
      严不欺胸膛剧烈地起伏,眼中露出深深的痛苦,他喃喃道:“不错,小木是被他们抓去了。我没有办法,我——”

      他忽然一咬牙,大吼一声,飞身跃起,整个人直直地撞向楚留香,右手铁拳也同时击向楚留香的胸腹。
      楚留香本以为这人抓了小木来胁迫严不欺,现在他拿住了这人,事情便有了转机,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严不欺竟会攻向自己,反而来救这人。
      严不欺是天狼门高手,四十九路七星连环天狼拳,迅疾刚猛,足具开山裂石的威力,楚留香纵然内力深厚,但若真被他这一拳击中,也不是那么好玩的。
      所以楚留香双手制住“小木”未动,但胸腹已然一缩,就准备往后弹开。

      正在此时,他却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
      他不需回头,也来不及回头,但他已看到严不欺的面上现出惊恐后悔的神色。
      他甚至能清楚看到严不欺瞳仁中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衣人,以及刺向自己后背那一柄闪着雪光的长剑。
      与此同时,胡铁花也已惊怒交加,向楚留香这边冲来,嘴里大声喝到:“老臭虫,小心背后!”
      在这电石火光的一瞬间,楚留香不假思索,松开了制住“小木”的双手,迎面撞向严不欺的拳头,两人一同倒了下去。

      那黑衣人一剑落空,正待上前,胡铁花却已攻到身前,一拳击向他的面门。
      黑衣人一声冷笑,手腕一扭,剑锋回转,自下而上斜斜挑向胡铁花的咽喉。
      胡铁花吃了一惊,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剑锋便贴着他的鼻尖擦了过去。
      想不到这黑衣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剑法竟这般刁钻诡异。
      而“小木”既已脱离了楚留香的禁制,自不会袖手旁观,他的手中不知怎么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似匕非匕、似剑非剑、分成三棱的短刺,扬手便往胡铁花胸口扎去。

      胡铁花人本已后仰,见短刺扎来,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竟侧翻了个身,从短刺下滑了出去。
      他也跟楚留香一样的性子,对手愈是强,招数愈是怪,便愈是振奋。
      眼下他见这黑衣人招式奇诡,“小木”兵器怪异,好胜心被激起,大笑道:“有点意思!”双掌更如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连绵不绝向他二人拍去。

      谁知那黑衣人和“小木”对望一眼,两人同时凌空一跃,一左一右穿过两边的窗子,居然就这么蹿了出去。
      胡铁花怔了怔,怒喝一声:“想跑吗?没那么容易!”
      他拔腿正欲追出去,眼光无意中朝楚留香一瞥,面色顿时变了。

      严不欺拳头虽击中了楚留香,但他也被楚留香撞翻在地。
      他挺身跃起,怔了半晌,顿足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楚留香面色苍白倒在地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不住从额上冒出。
      他勉强一笑,本还想开开玩笑,却已痛得连话都说不出。
      严不欺的拳头果然不是吃素的,这一拳已打得他五脏六腑似乎全都错了位,他若还开得了口,那才是怪事。

      胡铁花抢上前扶着楚留香坐起,不无担心地道:“老臭虫,你没事吧?”
      楚留香摆摆手,终于缓过劲,苦笑道:“严老哥,两年没跟你过招,你这拳头又硬了不少啊。”
      严不欺黯然道:“我要伤你,你……你又何苦反来救我?”
      楚留香为什么不闪不避,反而迎上自己的拳头,其中原因,他又怎会不知?
      以楚留香的轻功,即便当时背腹受敌,但他若要往旁错开几步,也并非难事。但那样一来,严不欺身形无法收住,势必撞上那黑衣人的剑。
      若不是楚留香刚才将他撞倒,此刻他已是一具尸体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是我的朋友。”
      他宁可自己挨上严不欺的一拳,也不愿看到朋友死在黑衣人的剑下。
      胡铁花忿忿然道:“你把他当朋友,他可曾把你当朋友?我简直有些怀疑,他先前说的是不是真话!”
      严不欺喃喃道:“朋友……朋友……”
      他惨然一笑,道:“但你可知道,我宁可舍下一切,包括朋友,也决不能让小木有事!”
      楚留香道:“我明白,你虽是我的朋友,但更是小木的父亲。换了是我,我也许会做同样的选择。”

      严不欺的眼睛已经湿润。
      有楚留香这样的朋友,此生无憾!
      若是从一开始他就找到楚留香,将事情全盘托出,那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呢?
      严不欺沉默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道:“三个月前,有人请小木去金陵帮忙鉴定古董,他回来后很开心地告诉我,他在秦淮河边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他话还未说完,楚留香瞳孔忽然收缩,失声叫道:“小心——”
      窗外传来“咻”的一声破空声响,一支弩箭自窗外激射而入,射向严不欺后心。
      楚留香还在地上坐着,他伸腿一勾,已将严不欺勾倒,那支箭便从他头顶直直飞过,“夺”的一下钉在墙上,箭尾轻轻颤动,箭身上似乎绑着一块什么东西。
      但楚留香已经无暇去看那是什么了。
      刚才那弩箭射来时,他已瞧见屋外有道白影一闪而过。
      他双手往地上一按,弹身而起,蹿向窗外,身形之快,竟丝毫不亚于刚才那支弩箭。

      楚留香掠上屋顶,只见暮色下,一个身着白衣、白纱遮面的女子俏生生地立在不远处屋脊上。
      楚留香沉声道:“这位姑娘,若在下没猜错,孟三爷是你杀的吧?严小木也是你抓去的?”
      那女子却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楚留香叹道:“不知在下何时得罪过姑娘,为了陷害我,你竟不惜夺去孟三爷一条人命。”
      那女子眼中露出讥诮,终于开口道:“很快,就不止一条人命了。”
      楚留香怔了怔,道:“什么?”

      胡铁花也已跟着跃上来,道:“老臭虫,还跟她废话什么?有什么话等抓住她再问!”
      说完,他便抢先朝那女子扑去。
      那女子身形一扭,便转到一边,未等胡铁花再出招,就已轻飘飘地荡远,在这夜色下直如鬼魅一般。
      想不到她的轻功竟也高得出奇。
      她居然还能一边飞掠一边笑,她的笑声很甜、很美,可这本该清甜柔美的笑声在楚留香听起来却是说不出的恶毒。

      她笑道:“楚留香,我要你记住,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
      楚留香本也想追过去,但他听到那女子的话,脑中电光一闪,失声叫道:“不好!”
      楚留香立即纵身跃下,正好看到严不欺伸手去扯绑在那支箭上的东西。
      他大声喝道:“别动!”
      但已来不及了。
      严不欺刚一扯下那东西,那弩箭竟“啵”的一声,如烟花般突然爆开,化作一蓬乌光,尽数没入严不欺的胸膛。
      严不欺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仰面倒下。

      楚留香已跃到严不欺身边,却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子。
      血不断从严不欺的伤口和嘴里涌出,他的脸已变成死灰色,眼神也已焕散。
      楚留香心里一沉,伸掌抵住他的后心,将内力缓缓注入他的心脉。
      严不欺眼睛似乎有了些光采,他死死抓着楚留香的手,喘息道:“对不起——”
      楚留香握紧他的手,神色黯然,道:“你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严不欺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
      正如楚留香不会去怪严不欺陷害了自己,严不欺同样也不会怨楚留香连累了他们父子。
      因为他们是朋友!
      是可以一起纵情大笑,一起把酒高歌的朋友,是可以共同面对腥风血雨、并肩战斗的朋友。
      更是懂得信任、理解对方,以宽容相待的朋友!
      楚留香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已梗住。
      他已说不出话,却将严不欺的手握得更紧。

      严不欺又喘了几口气,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手里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也就是他刚才从那箭上扯下的东西。
      他道:“小木——”
      楚留香伸手接过那玉佩,一字字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小木,把他救出来!”
      严不欺终于闭上双眼,他那紧抓着楚留香的手也渐渐松开。
      楚留香缓缓将严不欺的尸身放下,他的眼中已有了隐隐泪光。

      胡铁花悻悻地踏进屋里,道:“真是见了鬼了,那女人比泥鳅还滑溜,居然被她逃掉了。喂,老臭虫——”
      他抬头望向楚留香,却发现楚留香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神色说不出的悲哀和落寞。
      胡铁花怔了怔,刚想问他怎么了,目光一转,已看见严不欺躺在血泊中。

      胡铁花大吃一惊,蹿上前,伸手一探,道:“他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怅然道:“是啊,他死了。若不是我,他又怎会死?”
      他的声音也透着疲惫。
      胡铁花更加吃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留香苦笑道:“若不是因为他认得我这个倒霉朋友,别人又怎会抓走小木来逼迫他?又怎会置他于死地?”

      听他这样说,胡铁花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死死地盯着他,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他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把这拳头送到楚留香的鼻子上,看能不能把他打清醒点!
      “放屁!”
      他一把将楚留香从椅子上揪起来,冲着他大声吼道:“你这是放的什么臭狗屁!就因为那女人说的屁话,你就觉得真是自己害死了严不欺吗?”
      “杀死小气鬼的是她!杀死严不欺的也是她!她才是凶手!她一心要害你,杀了人居然还能怪罪到你的头上,居然还变成你的不是了,这是他妈的什么破道理?”

      胡铁花吼完,手一松,楚留香又“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
      胡铁花叹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严不欺的死让你很难受。但你莫忘了,你向孟求安承诺过要抓住那个女人,严不欺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为了他,你也必须要找到那个女人!”
      楚留香喃喃道:“你说得对!更何况,我还答应过严老哥,一定要找到小木,把他救出来。”
      他的眼睛越来越明亮,又恢复了往常的神采。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道:“如果那女人一心想要让我愧疚,只怕还会去加害更多人,所以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胡铁花脸上露出笑容,在他肩头拍了拍,道:“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得的老臭虫!对了,你打算怎样去找?只可惜我的轻功不如她,刚才让她跑掉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严老哥说过,小木在秦淮河边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他霍然看向胡铁花,一字字道:“我们回金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父子情,手足义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