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变故横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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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里最有钱的人是谁？
你若在金陵向人问这个问题，答案一定是“四海山庄”的孟啸海孟三爷。
金陵城里最大的钱庄，最大的酒楼，最大的绸缎铺，都是孟三爷的产业。
更别说金陵城里其它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铺子，只怕有三分之一都在孟三爷名下。
这样庞大的生意，若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孟三爷因此当之无愧成为金陵首富。
金陵城里最小气的人是谁？
你若在金陵向人问这个问题，答案还是孟啸海孟三爷。
别看他的名字大气威风得紧，但他确确实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气鬼。
他穿的衣服从来都是补丁摞补丁，早已洗得发白。
除非是别人请客，他吃的东西，永远都是咸菜白饭。
所以他这个人也长得干瘪精瘦，全身上下浑似没有几两肉。
没有人愿意到孟三爷的“四海山庄”当仆佣。
因为孟三爷给的工钱是最少的，要干的活却是最多的，所以诺大一个山庄，只有几个在孟家干了一辈子的老仆在照看。
钱只要一进了他的口袋，就别想他再从里面拿出来。
即便是多年前，为了保管他那些金银珠宝，不得不花钱请人修建密室，也让他心疼得足足一个月没睡好觉。
别人私底下都叫他“小气鬼”，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理直气壮：钱是我自己赚的，为什么要便宜了别人？
现在，孟三爷正瞪着一张短笺，脸上像是被人重重打过一拳，五官几乎皱成一团，嘴里更是不住叹气。
淡蓝色的短笺，带着缥缈而富有诗意的郁金香的香气。
短笺上的字迹挺秀潇洒，但在孟三爷的眼中，却无异于阎王爷的勾魂一笔。
他终于忍不住嘶声大叫：“楚留香啊楚留香，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件宝贝，怎么就让你盯上了？”
他的独生子孟求安在一旁安慰道：“爹，您放心，有我和顾兄在此，咱们三人一同看着，楚留香还能在咱们眼皮底下把琉璃灯偷去不成？”
孟求安是昆仑派掌门的得意弟子，昆仑绝技“飞天大九式”他虽只学成了七式，但在江湖年轻一辈中已是佼佼者了。
虽然老子小气得要命，但幸好儿子并不小气。
孟求安非但不小气，在江湖上还有些侠名。一提起“昆仑四杰”中的“飞天青龙”，不少人还是要翘一下大拇指的。
孟求安旁边立着一位约摸二十六、七的年轻人，一袭白衫，温文儒雅，不像武林中人，倒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书生秀才。
这年轻人叫顾玉镜，是孟求安三个月前新结识的好友。
顾玉镜一身武功高深莫测，孟求安问他师承，他总是笑而不答。
但他为人谦恭有礼，仗义豪侠，让孟求安大为叹服，遂引为知己。
天已黑，屋内只点了一支小蜡烛，桌子正中，放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
顾玉镜看着这匣子，道：“这七宝琉璃灯据说乃百年前琉璃坊间第一人杨妙手亲手所制，算是稀世奇珍，伯父买这灯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吧？”
孟三爷立刻一副肉痛的表情，道：“岂止不少？花了我整整二十万两银子。”
顾玉镜笑道：“但依小侄看来，这琉璃灯的价值，只怕五十万两都不止。也只有伯父这样精明之人，才能以区区二十万两买下。”
这话说到了孟三爷心坎里，他顿时眯起眼笑道：“贤侄过奖！”
他一转头，叫道：“茶呢？怎么还不上茶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仆托了个盘子上来，盘子里一个杯子，装的却是一杯清水。
孟求安有些脸红了，对顾玉镜道：“顾兄，家父，咳咳，家父素来节俭，家里未备得茶叶，失礼之处，还望顾兄勿怪。”
顾玉镜笑道：“无防，在下肠胃不好，原也喝不得茶水，清水正好。”
孟三爷喜道：“是极，是极，茶叶性寒，喝多了不好。”
子时更声一响，孟三爷立即抱紧了那匣子，站起身，一双眼睛从门扫到窗，又从窗扫到门，但一点异动都没出现。
孟三爷还是不放心，小心打开匣子，取出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放在桌上，整间屋子立时亮堂起来。
只见烛光映照下，琉璃灯霞光流转，发出夺目光彩。灯壁上隐隐有图案显现，鲜花含苞待放，彩蝶振翅，竟如同活了一般。
孟三爷刚吁了口气，却听屋外一个低沉带笑的声音道：“既然琉璃灯在孟三爷手中，在下无意明抢，只好到三爷宝库取了些俗物，滥竽充数。无奈失约，惭愧惭愧。”
这语声一响起，孟求安便蹿到屋外，只见对面屋脊上立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淡淡星辉下，瞧不清他的面目，却分明可见他的手中提了一包东西。
孟三爷几欲气晕。
他宝库里的东西虽比不上这七宝琉璃灯，但也都是难得的宝物，居然被楚留香拿了这么一大包？
他立时叫道：“求安，快！快去追回来！”
不待他说，孟求安已朝那人掠去。
屋脊上的人影只闪了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顾玉镜朝孟三爷一拱手，道：“伯父，小侄去助孟贤弟一臂之力。”
说罢，跟着掠了出去。
孟三爷坐立不安，只围着桌子踱来踱去。
谁知没一会，孟府老管家却急匆匆奔进来，道：“老爷，密室门被那楚留香打开了，您是不是快去锁上？免得有人趁虚而入。”
孟三爷跺脚道：“你怎么不早说？”
他拔腿便向外冲，刚跑到门口，一想琉璃灯还在桌上，立时回身去拿。
但桌上哪还有什么琉璃灯，就连刚才的孟管家也不见了踪影。
孟三爷又是气恼，又是心痛，嘴唇哆嗦着，哑声道：“好，好你个楚留香！”
蓦地一个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孟三爷身后，冷冷道：“孟三爷，你想从楚留香手中夺回琉璃灯，是不是？”
孟三爷吃了一惊，霍然转身。
那人是一个女子，一袭白色长裙，式样很简单，但却不知是什么面料做的，似绸非绸，似绢非绢，在烛光下发出一种如月华般的柔光。
她年纪不大，至多不过二十，长得虽说不上人间绝色，但也清丽可人，只是一双眼，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温度。
孟三爷吃吃地道：“你是谁？”
那女子道：“你不用问我是谁。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拿回琉璃灯？”
孟三爷又惊又喜，忙道：“想！怎么不想！你能帮我？”
他只着急拿回琉璃灯，至于这女子是谁，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根本就无暇顾及了。
那女子道：“不错。我可以让楚留香乖乖地把琉璃灯送回来，只不过，我需要借你一样东西。”
孟三爷紧张起来，道：“你可是要我付银子给你？你要多少钱？”
那女子眼神更是冰冷，嘴角却露出一丝讥笑，道：“我不要钱，我只要借——你的命！”
孟三爷大吃一惊，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急速向后退去。
但已晚了，那女子身子一晃，如影随形，右手拍出一掌，正击中孟三爷的胸口。
孟二爷喷出一口鲜血，一手捂胸，挣扎着道：“你，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居然笑了起来，道：“孟三爷，你真不记得了？十二年前，你是如何对待那对替亡夫亡父讨要酬劳的母女的？”
孟三爷双眼蓦然瞪大。
“你是——”
那女子冷冷道：“不错！”
她衣袖一拂，孟三爷“呯”的一声向后倒去，双目依然圆睁，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垂眸看着他，喃喃道：“你不用瞪着我，我不过是来讨债的……谁欠了我的，我会一个一个讨回来。答应你的我也会做到，我会让琉璃灯，还有，楚留香，做你的陪葬！”
五月的海风潮湿而温暖，海水湛蓝，海鸥轻巧地自桅杆间飞过。
船，在碧波中荡漾，光滑的甲板，在灿烂的阳光下，比镜子还亮。
楚留香沐浴着阳光，舒适地伏在甲板上，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的正是那盏精巧的七宝琉璃灯。
七宝琉璃灯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光彩夺目。
“呼”的一声，一本账薄从船舱里飞出，直向楚留香脑后砸去。
楚留香似已睡着，一动不动地趴着，眼看账薄即将打中他的头，他却反手一抓，将那账薄抓在手中。
他轻轻叹息，道：“红袖，我才回来不过两天，你就不能让我多休息一下吗？”
李红袖“蹬蹬蹬”走过来，重重的脚步似是要告诉楚留香，此刻她的心情很不好。
她板着脸道：“我说，楚大少爷，你还有空在这里晒太阳？你倒是什么时候把这盏破灯卖了？多少人还等着用钱呢。”
楚留香翻过身坐起来，笑道：“破灯？这么奇妙的一盏灯都被你叫做破灯，孟三爷若是听得到，非气得跳脚不可。”
李红袖忍不住笑了，道：“跳脚？你抢了那小气鬼的东西，他气得吐血才是。”
又是“咻”的一声，这回却是把菜刀，笔直劈了过来。
楚留香伸手抓住刀柄。
他苦笑道：“红袖丢过来这本账薄也就罢了，甜儿，你是想要我的命吗？还是说，咱们真缺钱到这个地步了，你想剁了我的肉做菜吃？”
宋甜儿“噗哧”一笑，从船舱里出来，拍拍手，道：“没错，我就是想把你的头砍下来，做成红烧猪头肉。”
楚留香叹着气道：“甜儿小姑奶奶，我又是哪里招你惹你了？”
宋甜儿立刻又撅起嘴，气呼呼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问你，你去金陵一趟，为什么不去找找小念姐？”
楚留香“哼”了一声，道：“你说得轻巧，金陵城那么大，你让我到哪里找她？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李红袖道：“你跟丐帮交情那么好，怎不托他们帮帮忙？”
楚留香道：“若是她易了容呢？只怕丐帮弟子也找不出来。”
宋甜儿道：“反正就是怪你，根本就没上心去找。当初小念姐本愿意留下的，你倒好，问些有的没的，把她气走了，这下你高兴了？你满意了？她执意要走，你居然也不帮我们留她。”
楚留香苦笑道：“若是我开口挽留，只怕她反而走得更快。”
他摇头道：“真不知道她到底使了什么魔法，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记挂她。”
“因为她是我们认下的姐姐啊，我们怎会不记挂她？”
温柔的语声响起，这回却是苏蓉蓉走了出来。
她道：“更何况她孤身一人，不知她怎样在金陵安顿下来，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苏蓉蓉虽然没像红袖、甜儿那样把气恼写在脸上，但楚留香还是从她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埋怨。
他叹了口气，道：“等我把这琉璃灯处置妥了，再专程去一趟金陵找她，这总行了吧？”
苏蓉蓉嫣然一笑，道：“那自然最好。”
楚留香苦笑着：“老实说，我还真有些不敢去找她。因为就算我找到了她，只怕还不等我开口说话，便会被她一脚踢出来。你们没看见当时她的神情，就好像我的左边脸上写着负心薄幸，右边脸上写着风流好色！嘿！额头上还有五个大字：不是好东西!”
李红袖冷笑道：“楚大少爷，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闭上嘴。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蓉蓉、红袖还有甜儿三个自小便跟着他，视他如父兄，若有别人说他的不是，寻他的麻烦，她们甚至会抢着上前教训人家。
但他也不会忘了，她们都是女人。
对于负心的男人，没有哪个女人是不气不恨的。
他若是敢加以辩驳，还不如先给自己挖个坑，然后自己跳下去等死就好。
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叫屈。这世上，坐怀不乱的男人能有几个？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他又何曾负过谁？
楚留香喃喃道：“自从小念走后，你们就没一个给过我好脸色，看来，若是我不把她找回来，我也别想再回这条船了。”
宋甜儿却在这时突然道：“咦，好像有只小船向我们这边过来。”
楚留香站起来，凝目望去，道：“是小胡？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果然，那小船上一个人在挥手，高喊道：“老臭虫！”
不待小船靠近，胡铁花已一个翻身跃上甲板。
楚留香笑道：“你这老酒鬼，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今天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胡铁花还没有说话，目光已落在七宝琉璃灯上，立刻瞪大了眼，吃惊地道：“这是不是七宝琉璃灯？”
楚留香奇道：“许久不见，你的见识居然也看长了？居然认得出这盏灯是七宝琉璃灯。”
胡铁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道：“这琉璃灯真是你偷的？”
楚留香懒洋洋地又坐下来，道：“不错。孟三爷这个小气鬼，这几天只怕连饭都吃不下了。”
胡铁花哼了一声，道：“他不用吃饭了。”
楚留香道：“哦？”
胡铁花道：“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当然不用再吃饭了。”
楚留香瞳孔蓦地收缩，猛然跳起来，抓住胡铁花肩头，失声惊呼道：“死了？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胡铁花叹口气道：“就在琉璃灯被盗那夜，被人一掌震断心脉而死。”
苏蓉蓉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妙，道：“难道他们怀疑是楚大哥所杀？”
胡铁花道：“正是如此。昨日我在一家酒铺喝酒，无意中听人说，‘四海山庄’那小气鬼接到盗帅的贴子，不但宝物没了，连人也送了命。我还以为有人冒你的名做的，这才赶来告诉你一声。”
“却没想到，这琉璃灯还真在你手上。我说老臭虫，你该不会真把他打死了吧？”
楚留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你觉得可能吗？”
他倚着船舷，看向海天深处。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定是有人趁他盗宝之机，杀人嫁祸。
那这人究竟是跟自己有仇，还是跟孟三爷有仇？
难道，是他们？
他沉吟半晌，道：“事不宜迟，小胡，我们马上去‘四海山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变故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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