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月影传奇》红灵火

13、奇人异事

　　第13章奇人异事

　　第二日中午，楚留香陪着苏蓉蓉三人一路慢慢逛着，去往 “珍味轩”。
　　天气仍和昨日一样的好，路上的人也仍和昨日一样的多。
　　苏蓉蓉三人停步看摆在摊上的胭脂花粉，楚留香站在她们身后，无聊地四处张望。
　　一个男子低着头急匆匆地走来，不小心撞了楚留香一下，禁不住连声道歉：“对不住，撞到这位公子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没事，以后小心看路就是。”

　　待他们上得“珍味轩”楼上坐下，李红袖笑道：“方才你在那人身上摸了些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瞧瞧。”
　　宋甜儿拍手笑道：“偷儿碰到贼祖宗了，活该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留香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们两个鬼灵精。”
　　他袖子一抖，手中顿时多了好些东西，一个圆圆扁扁的银质物事，配着一条银链子，一个丝绒小盒子，一个钱袋，还有一封信。

　　李红袖打开那小盒子，却是一个银十字，上面浮雕着一个十字人形。
　　宋甜儿却拿着那圆扁的东西，惊奇叫道：“咦，这东西是什么，里面的东西会动，还有响声，蓉姐你听。”
　　苏蓉蓉接过，这东西上有一层比水晶还透明的东西，似乎是玻璃，里面有几根小针，其中一根正在转圈，发出“嘀嗒”的声音。
　　她也怔住了，“这是什么东西？”
　　楚留香叹道：“这些都是西洋人的东西。”

　　他一扬那封信，道：“你们瞧，这上面都是些弯弯曲曲的西洋文字。可惜咱们谁都不懂。”
　　他拿过那扁圆的东西，沉思道：“我曾听海外归来的商人说过，西洋人有一种计时的东西，叫钟表，想必就是这个了。”
　　苏蓉蓉道：“那这些东西咱们怎么办？送到衙门吗？”
　　楚留香瞪着眼道：“你知道，我最不愿意跟衙门里的人打交道了。”
　　宋甜儿笑道：“你是偷儿，自然不愿进官府的。”
　　楚留香敲了敲她的头，笑道：“其实咱们不用伤脑筋，物归原主就是了。”
　　果然，楼下不远处已传来一阵喧哗。

　　宋甜儿循声望去，只见斜对面“墨香斋”门前已聚了好些人，这些人正围着一高个男子指指点点。
　　而那男子身穿一身黑色长袍，高鼻深目，金发碧眼，俊朗的五官如同石雕。
　　这人竟不是中原人，竟是个西洋人。
　　宋甜儿怔了怔，叫起来：“咦，长毛鬼子？这些东西是他的？”
　　楚留香笑道：“多半没错。你和红袖最喜欢看热闹，你俩下去把东西还给他吧。”
　　宋甜儿二话不说，拿起那些东西，扯过李红袖，道：“红袖，快走！这长毛鬼子只听人说起过，咱们还真没见过。我倒要瞧瞧，他跟咱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谁知当她俩挤进人群，宋甜儿将那些东西递给那西洋人后，那西洋人欣喜若狂之下，伸手一把握住了宋甜儿的手，便是好一通摇晃。
　　以宋甜儿的身手，她原是可以避开的，但她只顾着打量这西洋人，猝不及防之下，竟被抓了个正着。
　　宋甜儿一愕，立即抽手，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怒道：“你这人好无礼，我好心把东西还给你，你居然想占本姑娘便宜？”
　　她说的是纯粹的京片子，但嘟嘟哝哝，软语娇柔，分明带着南国别样风味。
　　那西洋人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他大叫一声，一手捂住脸，满面不解地瞪着宋甜儿，嘴里更是叽哩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甜儿也同样气鼓鼓地瞪着那人，左手使劲地擦着右手，像是要擦去什么恶心东西似的。
　　李红袖拉着她，劝道：“甜儿，算了，反正东西已还给了他，咱们走吧。”
　　宋甜儿道：“不行，本姑娘的手是那么好抓的吗？我非给他一个教训不可，让他知道什么叫非礼勿动！”
　　她挣开李红袖，一拳又捣了出去。

　　她这拳头还未打到那西洋人，却被身旁一只纤秀的手拉住了衣袖，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轻笑道：“甜儿！”
　　宋甜儿侧过头，一个面容平凡的女子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宋甜儿一怔，道：“你是——”
　　那女子微笑道：“怎么，换了个样子，你就不认得我了吗？”
　　宋甜儿和李红袖听出了她的声音，又惊又喜，异口同声叫道：“许姐姐！”
　　她二人立刻亲亲热热地挽住了许凝念，道：“许姐姐，你怎么到杭州来了。”

　　许凝念道：“我在杭州已住了两个多月了。刚听到你们在跟人争执，怎么了？”
　　李红袖道：“楚大哥从一个偷儿那顺了些稀奇东西，我们看到这长毛鬼子，就猜可能是他的，便还给了他。可谁知——”
　　宋甜儿接着道：“谁知他反而死抓着我的手不放，占我便宜！你说我该不该教训他？”
　　许凝念道：“甜儿，我想你误会了。握手礼是西洋的一种礼仪，他不是要占你便宜，而是想表示感谢！”

　　宋甜儿睁大了眼，道：“咦，许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许凝念没有回答，却道：“蓉蓉呢？她没跟你们在一起么？”
　　李红袖笑了起来，她抬起头，扬声叫道：“喂，你们两个还在上面看热闹么？快下来，瞧瞧我们遇到谁了？”
　　许凝念也抬眼望去，“珍味轩”二楼窗口边又惊又喜瞧着自己的两个人，不正是楚留香和苏蓉蓉？

　　李红袖拉着她走出围观的人群，道：“许姐姐，自你走后，我们一直都在担心，别的不怕，就怕柳无眉身后那神秘人又要对你下杀手。你这段日子过得可还好？没出什么事吧？”
　　许凝念心中生起暖意，微笑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楚留香和苏蓉蓉也下了楼，迎上前。
　　“许姑娘！”
　　“许姐姐，我就说我们缘份没那么浅的。这次你可不能说走就走，好歹也多陪我们几天。”
　　许凝念含笑招呼道：“香帅！蓉蓉！”

　　宋甜儿拉住许凝念的手，道：“许姐姐，你还未用饭吧？要不跟我们一起？”
　　许凝念想了想，道：“好吧。不过我得先和‘墨香斋’李管事招呼一声。”
　　她走到“墨香斋”门前，李管事原就站在门口看热闹，早已注意到许凝念与楚留香等人熟络热切的样子，颇有些吃惊。
　　想不到小许貌不惊人，而跟她熟识的这几人却是男的俊逸，女的貌美，看上去决非寻常人。

　　许凝念向他告假后，一转眼，看到那西洋人仍像只猴子似的被人围着，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着中国话：“一关…一关….”
　　许凝念叹口气，又回过身问李管事道：“李管事，您知道杭州的驿馆在哪里吗？”
　　李管事道：“知道，就在南城边上，有点远。你过了这条街……”
　　许凝念道：“等等，我拿纸笔记一下。”
　　她进了铺子，李管事也跟了进去。
　　楚留香四人见她和人说了几句话，没有过来，反而进了铺子，也不由跟着进了“墨香斋”。

　　李红袖奇道：“许姐姐，你在杭州这两个多月，都待在这家铺子里吗？”
　　许凝念一边铺纸、研墨，一边道：“我刚到杭州，银钱就全被人偷了去，总得找点事做赚几个路费吧。”
　　听得她这样讲，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齐齐瞪向楚留香。

　　楚留香苦笑道：“你们三个瞪我干什么？难道还会是我偷的？”
　　李红袖道：“不是你偷的，但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宋甜儿道：“没错。”
　　苏蓉蓉打趣他道：“你这个盗贼中的大元帅，也该管管手下的这些虾兵蟹将了。瞧瞧这杭州城，都快成贼窝了，刚才不是还有人偷到你这元帅身上吗？”
　　楚留香摇头叹气，苦着脸道：“你们还真当我是元帅了？只可惜我这元帅只是个挂名的，在旁人眼里哪有什么份量。”

　　李管事一边说着去驿馆的路线，许凝念一边写，但李管事脸上的讶色却是愈来愈浓，说话也不由断断续续了。
　　楚留香几人好奇地上前，看到许凝念写的字弯弯曲曲，不是方方正正的汉字，反倒像刚才楚留香看到的那封信上的字。
　　许凝念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一抬头，却看见众人都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无奈一笑。

　　她拿着这张纸，走到那西洋人身边，将纸递给他，然后转身便走。
　　那西洋人莫名其妙地接过，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张大了嘴，他愣了半天，才朝许凝念大喊了一声，快步追上前。
　　许凝念停下脚步，那西洋人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又伸出了手，同时兴奋不已地说着什么。
　　许凝念没有同样伸出手，但却用同样的语言对他说了几句话。

　　楚留香又忍不住开始摸鼻子了。
　　许凝念竟然认得西洋文字，而且还会说西洋话？
　　这个认知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李红袖在他身边悄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楚留香不由苦笑，朝着向他们走过来的许凝念努努嘴，道：“这个问题你可问错人了，你应该去问许姑娘才是。”

　　直到他们在“珍味轩”坐下，楚留香四人依然面色古怪地紧盯着许凝念，就好像她的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似的。
　　宋甜儿第一个忍不住，问道：“许姐姐，你怎会说他们的话？写他们的字？”
　　许凝念笑笑道：“我曾经去过他们的国家。”
　　楚留香有些吃惊，道：“许姑娘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许凝念的眼光飘开，道：“或许我应该说，我是从那里来的。”

　　楚留香更是惊讶，道：“你家莫非在西洋海外？”
　　许凝念道：“算是吧。总之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楚留香叹道：“听甜儿说，你来江南，是为了回令堂的故乡。这关山万重，你又是孤身一人，这一路上只怕不易吧？”
　　许凝念淡淡道：“我只是为了完成心愿，再远的路又何所惧？”
　　楚留香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但听小胡说，你是从天而降，掉到马连河畔那小客栈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许凝念沉默下来，脸上却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过了很久，她才轻声道：“我在途中遇上一阵怪风，把我卷上空中，等我醒来，人就在那里了。”
　　楚留香怔住了，道：“风？风把你吹到那里的？”

　　宋甜儿道：“许姐姐是开玩笑的吧？风能把人吹那么远吗？要真有那么远，只怕掉下来也是个死人了。”
　　许凝念垂眸道：“我没有开玩笑，确实是风把我送到那个小镇。不过也许是我运气好，掉下来并没有摔死罢了。”
　　李红袖若有所思般点头道：“这种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本朝《天变邸抄》便曾记载过这种奇事‘五月初九，蓟州城忽风卷如龙，城东角震坍，坏屋数百间，是州离京一百八十里。初十日，地中掘出二人，尚活。’”
　　楚留香有些恍然，从天而降，原来如此！
　　只是，这样的遭遇，也太过离奇了吧？

　　李红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拉住许凝念，眼睛发着光，道：“许姐姐，你既是从西洋人的地方来，西洋人的生活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听说他们吃的肉都是生的，是不是？那里的女人穿衣服袒胸露背，是真的吗？还有……”
　　她一叠声地问下来，许凝念忍不住叹口气道：“你一下子问我那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楚留香笑道：“红袖向来喜欢听这些奇闻趣事，她不缠你说得口干舌燥是不会罢休的。”

　　苏蓉蓉道：“许姐姐，再过十几天就要过年了，你又是一个人，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好么？”
　　宋甜儿也道：“是啊，许姐姐，你到我们家去，还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许凝念怔了怔，道：“你们家？是船上么？”
　　李红袖“噗哧”一声笑出来，道：“是船上没错。某人怕冷，却又非把我们拽来杭州赏梅。谁知梅花没赏到，人倒是看了不少。”
　　宋甜儿撅了嘴，道：“要不是我拉你们来这里，能碰上许姐姐吗？”

　　许凝念怔怔地。
　　和他们一起过年吗？
　　“跟我们一起去吧，许姐姐！”
　　四双满怀期待和热切的眼睛看着她，让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她终于点头。

　　许凝念向李管事辞了行，跟随楚留香等人来到海边一个小渔村，将马寄养在楚留香熟识的一户人家。
　　穿过长长的海滩，是一处岩石环绕的小海湾，几处礁石在翻涌的海浪中时隐时现。
　　不远处海面上泊着一艘船。
　　这是一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船泊得并不远，离岸却也有十余丈的距离。
　　许凝念不由问道：“你们怎么上去？”
　　宋甜儿眨眨眼，笑道：“许姐姐，你看好了！”
　　她纵身一跃，足尖点在海中礁石上，几个起落，便已落在船甲板上，回身招手道：“你们快过来呀！”
　　李红袖如法炮制，跟着跃上了船。

　　许凝念猛瞪着那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又不像你们会轻功，难道要我游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