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醉酒醒》鄢陵守夜

16、第十六章 荼毒

　　待姜绮儿与玄青两人走远，颜天涯不着痕迹的纪辋川护在身后。“对面的人，跟了这一路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暗影中闪出几人。
　　“颜主果然好气魄，连枕边人都可以轻易送出去。”
　　“不敢当。颜某向来成人之美。况且若论这枕边之人……”故意瞟了眼正一脸无辜相，闲闲看热闹的纪辋川，惹来纪辋川一记眼刀。
　　“你想干什么，撒谎可是会折阳寿的！”纪辋川压低声音，倾身向颜天涯低声威胁。
　　颜天涯耸耸肩，斯文的脸上浮现出极少见的痞笑。“我有说过什么谎话？我颜天涯向来不屑随便说谎的。”
　　他是没有说谎。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是真的什么事实也没说，却足够让对面几个自作聪明的人从这真的什么都没有说过的事实中“深刻领悟”到某些“真相”。若是几位大哥自己想歪了，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纪辋川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直跳，简直想要暴走。
　　他真是瞎了眼睛猪油蒙心才会觉得自己看上这个混蛋。
　　颜天涯也很不爽。谁让纪辋川在黑衣人一出现的时候就很“识趣”的退到三步开外，就差脸上刺个“我是路人甲，特来看热闹”的大字彰显自己的无辜。那该死的无所谓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好歹也缠着他一起睡了大半年，竟然听到“枕边人”连个屁反应都没有！
　　他颜天涯什么时候连这点让人争风吃醋的魅力都没有了？
　　纪辋川也很冤，不会武功又不是他的错，打架这么危险的活动对于平头老百姓而言不就是应该站得远远才能的看得心安理得么？若是真要算起来，那也只能怪上一代武林翘楚手段太过残忍，他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劳烦几位英雄一路藏头露尾，做尽小人行径。圣人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看来此话不假。这妇人手下果然只出宵小之徒。”
　　为首的那人眼神一变。却是顷刻收敛了杀意，淡笑道：“颜主一介儒商，真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既然已经猜到主人身份，我也不再隐瞒。只是主子让我问颜主一句话万望颜主今日给个答复。不知颜主对那件事考虑的怎样？”
　　颜天涯亦笑，慢慢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电光火石。
　　颜天涯落下最后一个音宣布生意谈崩，杀手执行格杀令。
　　颜天涯的两名暗卫身影一闪，待纪辋川看得清楚的时候，已经挡在他与颜天涯身前与那些黑衣人缠斗起来。
　　颜天涯拉着纪辋川回头就跑。

　　林密风急，簌簌一片声音。
　　颜天涯与纪辋川藏在暗道里已经几个时辰。
　　偏远的平谷小城，一户普通农家院落下竟然有精巧的暗道。想也知道这里肯定作过什么见不得光的用途。现下竟然被颜天涯用来躲避追杀，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颜天涯这个人，越了解反而越看不透。
　　“姜绮儿他们不会有事吧？”纪辋川有点担心。
　　“无妨，玄青本就是江湖榜上的高手，护一个姜绮儿应该绰绰有余。”
　　“你是故意支开他们的？”
　　颜天涯轻轻叹气。“这次的人要取我性命，人马应该不止于此。现下我与他们交易不成，后续的杀手定然很快就到。你与绮儿皆是半点武功都不会，不将你们分开各自保护，送做堆儿让人杀么？况且他们本就是无妄之灾，我也已经派影卫去接应。分开的话应该很容易出逃吧。”
　　果真是颜天涯式的体贴。
　　纪辋川突然觉得颜天涯真的是护短的很。即使对方选择背叛，选择离开，只要是他颜府的人，这个男人宁愿自己受伤也总是护得身边人周全。
　　“我也是无妄之灾好吧。”纪辋川嘟囔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颜天涯，你懂武功？”
　　能发现那些隐藏很好的一流杀手，带着他逃走还是一副匆匆容容的样子，看样子颜天涯应该还挺厉害的。
　　“恩，皮毛吧。未中毒之前好一点。现在也就是能用用轻功而已。”颜天涯挑亮了火，点点头。光影跳动，那眸子仿佛一汪泉水荡荡，闪耀星光。“想来中毒也有几年了，倒是都差不多忘记有武功是怎样的感觉。”
　　“中毒？什么毒？会死么？”从来没有听说颜天涯中毒的事，此时纪辋川真的是大大吃了一惊。
　　“没什么大事。倒是与性命无碍，只是不易从身体拔除只能暂时压制在气海不能妄动真气罢了。这几年小星一直在研究这种毒，等下月解药制好服下便会没事了。唉，普通人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啊。”
　　没有武功的颜天涯……纪辋川想起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他受了伤。
　　气海被压制是何等痛苦之事，纪辋川因经历过知道的一清二楚。偏颜天涯没事人一样，每天在纪辋川眼前晃啊晃，害他把他当个正常人……欺负。
　　纪辋川有点心虚。“那毒是何种？说出来听听，也许我也能帮忙想想办法。”
　　“哦，说来你还真的能帮上忙。”颜天涯慢吞吞说着，回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
　　“春药。”
　　纪辋川的眼睛瞪成铜铃。
　　“每到月十六必发狂，若不与人交合则经血逆流精气暴走而死。” 深深的望了纪辋川一眼，临了还不忘可恶的补上一句，“养了那么多男宠就是这时候用的。”
　　纪辋川听了却瞬间变了脸色。平成观花在……月十五，而加上这被困的一天……
　　今晚。颜天涯将要化身禽兽！
　　纪辋川没有意识到自己现下正死死攥着衣领子。脸色从白到黑再到红。
　　怎么办？是救，还是不救？
　　若是换个人，纪辋川肯定作壁上观，不看到那人逆精吐血倒地而亡绝不眨眼，可若是颜天涯的话……
　　这个还一脸无事样的可恶男人！
　　如果是这个男人……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念头十足震惊得纪辋川说不出话来！

　　颜天涯好整以暇的靠在墙边，微笑着用修长的手指点着下巴。
　　“那，那个……”纪辋川有点口干，“我……我……”
　　紧攥的指节发白，却还是哆哆嗦嗦向颜天涯靠近了一步。
　　再迅速退回两小步。
　　颜天涯本来笑得愈发灿烂的脸顿时一黑！
　　第一万次告诉自己，江湖儿女啊，不拘小节啊，纪辋川运足力气，嘴边一句“来吧”呼之欲出，却听得有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在地道回响：“你那墓志铭……”
　　你那墓志铭……
　　墓志铭……
　　墓……
　　纪辋川欲哭无泪。
　　先下颜天涯就是将他扒的一点不剩连皮带骨头碾成渣他都信了……
　　纪辋川一双桃花眼红肿肿水汪汪的望向颜天涯，企图博得群众可怜，却见颜天涯突然弯下腰，浑身颤抖。
　　毒发！

　　纪辋川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立刻冲上去拉起他。“你上，你上，你……”
　　颜天涯慢慢抬起笑意盈然的脸。
　　“骗你的。”
　　……
　　纪辋川石化当场。
　　“我怎么可能笨到中了那种东西，”颜天涯继续云淡风轻向纪辋川呆的那口小井里砸大石，“地道太闷了，实在无聊。”
　　……
　　……
　　……
　　“……颜天涯！你个”未及纪辋川拳打脚踢，颜天涯突然暴起，捂住他的嘴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一声闷哼，冰冷潮湿的地面，身上的人却炙热温暖。那双手紧紧抱住纪辋川，仿佛要将他胸腔所有的空气一并赶出。
　　纪辋川睁大眼睛。
　　呼吸困难。
　　十几根长箭扎穿土地深入地道，其中一根穿透颜天涯肩胛。
　　仿佛听到细微的水声。在昏暗的地道蔓延开绝望的气息。丢在地面的火折跳动着点点光，随着纪辋川的心，一跳一跳，将颜天涯永远微笑的脸映得不甚清晰。

　　断箭声音清脆绝响，颜天涯随着将沾满鲜血的断箭扔到脚边。就着伏在纪辋川身上的姿势微微起身，抬头仔细查看了从上面插下的箭的位置。脸色微变，笑了笑，那笑却不似往常的从容。
　　“抓紧了！”颜天涯轻声道。
　　提起一口气，揽了纪辋川从地道破口而出，颜天涯飞身上了竹林。
　　翠竹掩映，轻点足尖在林间借力穿梭，只见青竹摇晃影飞如燕，一片斑驳阑珊。
　　漫天利剑如雨随行。

　　影如流光，气若飞虹，却是脚下一滞。
　　血光一闪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