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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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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炸响一声惊雷,寒枝蓦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佛像脚下,脑子里一片茫然,待看到手中的抹布,才想到自己的活还没干完。大殿里一片黑暗,香客和和尚们想是早已就寝,周遭不闻人声,明月被乌云遮得严实,呼啸而过的风声夹在树叶摩挲的汪涛里。
杮子树上的杮子还没摘完,明早方丈要拿来招待香客,茅厕清洗完忘记点香,要是给他们发现又要受罚……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想要起身继续干活,却怎么也提不上劲。
寒枝暗暗咬牙动了动身子,习惯性地伸手往脖子前一握。
什么也没有。
她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心口一凉,霎时间清醒了过来。寒枝手忙脚乱地搜遍了身子,又跪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
额头的冷汗一滴滴地落地手背上,她拍拍浑沌不清的脑袋,暗暗地告诫着自己:不要慌,不要慌,慢慢想,今天去了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人……
她细细地回想着,心里冷静了下来,其实自己脖子上挂的那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宝贝,就是有人看到了,应该也懒得去捡。而且今天一整天自己都没有出过这个庙门,只要在呆过那几个地方仔细找一找,应该还是能找回来的。
但是,阿弥佗佛,千万不要是掉进了茅厕。
寒枝叹了一口气,心想干着急也没有,黑灯瞎火的,想找也无从找起,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今天的活干完,要不明天又没好日子过了。
她拿了几枝香在茅厕里点燃,提着两个大竹筐走进了西边的清心苑。
清心苑是香客留宿的客房,房子年久失修,多年空置,院子里的杂草足有半人高,是蛇鼠虫蚁的快乐大本营。当然,这里说的,是数月前的景象。自从老天爷的炸雷把这村子的老百姓都炸成鼠胆后,这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村子虽然不大,却富得流油,这生财之道五花八门,想当然耳,自有不少担心遭雷劈的人。富人们为表诚心,常在这庙里一住半月,念佛吃斋,于是这房子就被清理了出来。房子虽烂,门槛却高,和尚们作为普度众生的使者,自然不好光明正大地收房钱,但是能在这里入住的,都是从他们精准势利眼的扫描下幸存的“有缘人”。
按说这半夜三更的,她是不该进这种地方的,一来富人宝物多,一有个什么不翼而飞,瓜田李下地难以避嫌,二来若是弄出太大的响动惊醒了贵客,那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准要被和尚们给剥了皮。可方丈严令今天内将寺里所有柿子摘光光,这最后一棵柿子树,恰恰长在这焕然一新的清心苑。
有客入住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这是寺里唯一一个不需要她清洁打扫的地方,和尚们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对巴掌大的地方精益求精地清扫,见到施主既嘘寒问暖又事必恭亲,走出来的时候常常是衣袋鼓鼓,喜笑颜开。
杮子树长在院子的东北角,正对着院子里一扇唯一亮灯的窗户,寒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冒险把任务完成,她不怕拳打脚踢,但饿肚子的滋味实在太难刀忍受了。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杮子树,从怀里掏出一根布条将竹筐绑在背上,哧溜哧溜三两下爬上了去。二楼窗口大开,正对窗口的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房中央一扇黑底绣花的屏风挡住了后面的雕花红木床,寒枝竖起耳朵,听不到一点动静,想来应该是睡下了。她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身子隐入枝叶繁茂的一角,将杮子一个一个轻轻地往竹筐里放,不一会儿,便装了大半筐,她自枝叶间探头往房内张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瞄到半张雕花红木床,床上空空如也。难道主人不在房里?寒枝稍微放大了一点胆子,踩上离窗口不到半尺的一根粗枝,探出手去摘树顶的杮子。
有什么突然砸到了脚背上,大抵是树上的枝叶,寒枝没有理会,抓住树枝继续摘眼前的杮子,没过一会儿,脚背又被什么砸了一下,她随意往下一瞄,却在下一刻差点惊得叫出声来。一只老鹰停在窗口,正一下接一下地啄着她鞋子上裂开的线头。
寒枝惊魂甫定后定睛一看,认出是白天那只讲究礼仪的绅士鹰,那么,这间房里住的应该就是它的主人了,她低下头向内望了望,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她重新打起精神,眼疾手快地摘起了杮子,她可只有这一双鞋子,若不在它啄成垃圾前闪人,自己就只能在这凉秋打赤脚了。
她边摘边担扰地盯着老鹰的嘴巴,看了几眼后,突然灵光一闪,今天它停在头上,在自己身上乱啄了一通,脖子上戴了那个物件,是不是那时候被它啄断叼走的呢?寒枝眼睛放光,像一个找到了线索的捕快,兴奋得心口怦怦直跳。她把手中的杮子放进竹框,轻手轻脚地蹲了下来。凑到它面前压低了声音问:“我的东西,是不是被你拿了?”
老鹰头也不抬地,继续埋头苦啄。
连看也不敢看我,一定是做贼心虚。寒枝兀自点头,心里突然有了几分把握,她壮着胆子把老鹰从头摸到脚,结果什么也没摸到。如果犯人真的是它,那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被它吞了,一个是被它的主人拿了。
希望不是第一个,伤害小动物的事,她还是干不下手的,如果是第二个……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屋子,决定小小地冒险一次。
老鹰见她探头进窗,想必是怀疑意图不轨,于是它扑扇了一下翅膀,瞪着她警告性地发出一声低啸。寒枝吓得心肝肺都差点蹦出来,赶紧缩回头,腾出一只手在唇边竖起食指。神奇的是,老鹰似乎看懂了她嘘嘘的噤声暗示,居然把尖嘴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