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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见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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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舅舅舅妈从外面回来了。舅舅光着膀子,裤子上全是泥巴。舅妈身上也全是泥巴。
温舒然连忙起身,走上去接过他们手上的工具。
舅舅避开了,递过来一个比较干净的桶,说:“哎,这些都脏脏的。你拿这些去清洗就好了。”
温舒然低头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蝼蛄和黄鳝。这些蝼蛄一般都是耕地的时候,蝼蛄从地底冒上来,浮在水面上,然后被他们这群小的一网打尽。
这是庄稼孩子童年的共同回忆。
舅舅笑得爽朗又得意,声音洪亮:“阿舒还记得怎么处理这些黄鳝吗?”
温舒然猛地回神,浅浅一笑,比了一丢丢的手势:“我可能就记得一点。”
“好,”舅舅看了一圈,问,“你姐姐回来没?”
“姐姐上楼了。”
“让她下来跟你一起弄,舅舅先去洗个澡。”
“好。”
舅妈皱着眉,不认可地说:“你去洗什么澡,先处理这些黄鳝先,你让阿舒和阿禾弄是怎么回事,你身上本来就脏,一会让两个孩子去弄身上全脏了。”
舅舅摆摆手:“哎,就当锻炼锻炼她们了。”
舅舅放好工具就去洗澡了。任凭舅妈在后面怎么说也不回头。
舅妈无奈,只好对着舒然说:“阿舒,你把东西放厨房,一会舅妈去处理。你去休息吧。上学上了那么久,该好好休息了。”
在长辈们眼中,读书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同样的,他们也知道他们在学校读书很辛苦,就是不知道是怜惜,还是真的是这样认为。
温舒然笑眼弯弯,温声说:“舅妈,我和阿禾可以处理的,你快去收拾衣服洗澡吧。”
舅妈跟她争执了两句,见她懂事,她也不好再拒绝。再加上忙了一天了,也确实累。
温舒然去处理黄鳝,她拿着剪刀和盆,熟练地在水龙头旁边处理。黄鳝表面有粘液,先用盐搓洗一遍,然后开腹挖出里面的内脏。
温舒然处理的很慢,舅舅下来的时候,她才弄了三分之一。
舅舅蹲下来,接过她手上的剪刀,问:“阿禾怎么没下来?”
温舒然退到一旁去,侧头看舅舅处理黄鳝,闻言,轻声说:“阿禾上楼睡觉去了,我看她累了就没想叫她。”
舅舅诧异,抬头看着温舒然,脸上全是担忧:“怎么了,是生病了?”
“不是,”温舒然是,“可能有点晕车,再加上在学校睡的也不多,上楼睡觉了而已。”
舅舅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继续处理。他拿刀的动作很熟悉,手起刀落,处理的很快。
温舒然看过去,又问:“舅舅,哪里得的?”
舅舅说:“山沟里,今天用那个机器耕地的时候,这些自己跑出来了,你舅妈就抓起来。”
“耕完了吗?”
“嗯,明天你们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插秧了。还记得怎么插秧吗?”
“记得。舅舅,我也就去年没插秧过而已。”
“哈哈,是吗,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没想到这么快阿禾就要考试了,你也上了高中,总感觉你们还是孩子呢。”
“我们再大,在舅舅眼里都是小孩子。”
舅舅哈哈大笑,爽朗洪亮的声音回荡。他又说:“你去地里拿点菜嚯回来,一会我们煮粥。”
“好。”温舒然激动地往地里跑,走到路上的时候,发现外婆已经拿了菜回来。
温舒然从外婆手上接过来,说:“外婆,你怎么不等我啊?”
外婆说:“我没事干,想到你们要煮那个黄鳝,我就知道你们要煮粥,我就来摘这个菜了。”
温舒然笑:“这样啊。”
温舒然挽着外婆的家走回家。在路灯的照亮下,影子渐渐拉长。
*
晚上,温舒然跟路景钰说今天黄鳝的事情。
路景钰发来两张照片,说是自己也下地抓黄鳝了。
温舒然看着照片上的黄鳝——三个桶,里面密密麻麻:【那么多啊?】
路景钰:【我们人多,而且好几十块地,挖了三个小时】
温舒然:【多少个人?】
路景钰:【九个】
温舒然:【都是你发小?】
路景钰:【差不多,还有我哥】
【其实也不止我们去了。还有好几拨人】
路景钰又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男生穿着无袖的球衣,光着脚站在地上,脸上还有些泥土,比了一个剪刀手,看着镜头笑。
路景钰:【帅吗?】
温舒然笑,逗他:【如果我说不帅呢】
路景钰:【那就是帅的意思】
温舒然骂他:【自恋】
路景钰:【那怎么能叫自恋,那叫帅而自知】
温舒然骂他不要脸。两人聊了一会,温舒然跑去跟黎禾聊天了。
温舒然问:“阿禾,你们不是只放了一天吗,那你回来,是不是要请假?”
黎禾点头:“嗯,我让哥给我请假了。”
温舒然感概了一下:“早知道我也让我姐当我家长了,现在干啥都得经过我妈的同意。”
黎禾疑惑:“姑姑不让你请假吗?”
温舒然说:“那也不是,就是觉得自己在学校的情况在我妈哪挺透明的。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而且我也很少请假。”
黎禾安抚她:“问题不大,等你上了高三,请假就跟喝水一样,三天两头请一次,而且还会上瘾。”
温舒然轻轻一笑:“哥给你请吗?”
黎禾点头:“只要我给他打电话,他就会跟我们老班打电话请假。”
温舒然点点头,想到饭桌上那些亲戚的话——
吃饭的时候,舅舅舅妈打电话喊来了很多亲戚,估计都是冲着那一口黄鳝粥来的。然后长辈们喝醉了,扯到黎禾身上,问黎禾成绩,问打算去哪里读书。
黎禾哪里听得这个,当下就火了,匆匆吃了两口就愤然离桌。
亲戚们说黎禾脾气大。
舅舅大手一挥,解释说:“阿禾最近压力太大了,你们就别问她了,再问一会就发脾气了,我们也管不了。”
亲戚说问要考哪个学校。
舅舅说:“这我们不管,想去哪里读就去哪里读,只要她想读,我和她妈就供她。但是你们也别问她成绩了,阿津不允许我们过问她成绩,说是不管她考多少也不让我们过问。”
“不问怎么选学校啊?”
“阿津不让我们操心这个,”舅妈笑着说,“我跟她爸没上过几天学校,这孩子有她哥哥管着,我们也就放心了。”
温舒然听了一会,放下筷子说:“我吃完了,叔叔伯伯婶婶慢慢吃。”
她跑上楼去找黎禾。
黎禾坐在床上哭。
温舒然忧心地看着黎禾,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形和眼底的黑眼圈,递过来一包纸,忍不住问:“阿禾,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黎禾抽了一张纸擦眼泪,神情麻木,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哥说让我尽管考,哪怕是个二本也认了。他让我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但是我,我就是忍不住。”
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看上去十分脆弱,濒临崩溃。
温舒然神情悲伤,心疼地看着她。
黎禾一边哭,一边擦眼泪,继续说:“我知道我努力过了就好了,但是我就是忍不住焦虑,忍不住去想考差了怎么办。别人一提这个,我就忍不住生气。就是,我现在处于一个一点就燃的状态。我觉得可能就是我的反射弧太长了。别人都是上半学期开始应激反应,但是我这,临近高考了,我情绪才开始全面爆发。我讨厌这种感觉。但是我不想复读,我一点也不想再来一年这样的生活。所以我决定好了,不管结果怎么样,等我一考完,我立马就把我的书卖了。
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东西。
“我们老师说我就是压力太大了才会那么焦虑。哥建议我回家休息几天,我就想着五一这段时间我们家也要插秧了,那我回来跟他们一起插秧吧。”
温舒然明白她的痛苦挣扎,伸手抱住她,温声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
第二天一早,温舒然和黎禾定了闹钟起来去拔秧苗。
两人换了旧衣服,戴了帽子,穿了外套,穿了水鞋,结果一到地里就脱下帽子、外套和鞋,直接光脚踩着地。
田里的水取自溪水,秧苗是播种种的,还采用原始播种方法。她们需要一根一根采出来,还要辨别秧苗和草的区别,接着捆成一束,方便拿去别处的田地里住。
舅舅和舅妈找了几个亲戚来帮忙,然后过两天种完,舅舅舅妈也会去帮亲戚家种田。
黎禾回校之后,温舒然也回华县了。外婆在她们走之前,给她们两一人拿了三百块钱。
温舒然欣然收下钱,弯下腰抱了外婆,笑着说:“外婆,我暑假再过来看你。”
外婆笑得慈祥温柔:“好好好。”
黎禾挽着外婆的手,撒娇说:“奶奶,我还有一个月就放假了。”
外婆说:“好,考试加油啊。”
黎禾温声说:“好。”
她们坐着公交车离开的时候,外婆坐在路边的长椅目送她们。
*
姑姑家的表姐结婚,路景钰跟着路景珮一起去吃宴席。两人吃到一半就想跑路了,于是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酒店的位置很偏僻,他们来的时候是跟着长辈们一起坐车来的,这会要回去,只能找共享,或者打车。
路景珮有晕车的毛病,再加上刚吃饱,她想散步。路景钰心想这里也找不到共享,也不能让路景珮一个人,干脆舍命陪君子。
路景珮走到一半,累了。她让路景钰蹲下来,指示路景钰背她回去。
路景钰蹲下来,嘴上骂骂咧咧:“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路景珮懒得跟他吵。
路景钰背了路景珮一段路。路景珮往路景钰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说:“你快松开我,你骨头咯到我了。”
路景钰无语地松开她,嘴上不饶人:“背了骂,不背也骂,你到底想干嘛?”
路景珮骂了一句滚犊子,接着掏出手机,蹲下来,正准备打车。
忽然,路景钰眼尖的看到马路对面的温舒然,温舒然呆呆地看着他们这边。
路景钰心中警铃响起,猛地回神,拉起路景珮:“姐姐姐。”
路景珮被他猛地拉着起来,两眼一黑,头昏目眩,人还没回神,听到他连声喊的姐,忍不住发火:“你有病吧?”
路景钰着急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连忙跑去对面找温舒然。
温舒然今天刚回华县,晚间的时候,她实在闷得慌,干脆一个人出来买东西吃。她不想那么快回家,于是慢悠悠地绕圈子回家。她看到对面一男一女在散步,还没看清对面站着谁,路景钰就朝她跑过来了。
路景钰跑到她面前,气还没喘平息,连忙解释说:“阿舒,你别误会,那是我姐姐,我亲姐,同父同母,亲的。”
温舒然一脸茫然。然后路景钰抓着她的手腕,往对面吼:“姐,你快过来解释啊。”
温舒然脑子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甩开路景钰的手。奈何路景钰抓得十分紧,她没能甩开。温舒然看着对面一个大姐姐朝着这边走过来,憋红了脸,连忙说:“路景钰,你快松手。”
路景钰心急如焚,不敢松开她,急急忙忙地说:“阿舒,你别误会。”
温舒然此时只想挣脱他的手,说:“我没误会。”
啊啊啊啊啊——
她能误会什么啊?她都不知道对面站着谁,她能误会什么啊?
他姐姐要过来了,他还不松手吗?
拉拉扯扯算什么?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温舒然继续说:“你弄疼我了。”
路景钰一听,立马松手。他低头看着她的手腕,红了一圈。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舒然不说话,心想,他要是故意的,他们俩就掰了!
路景珮过来了,路景钰把她推向前,对着温舒然说:“阿舒,这是我姐。”
温舒然抬眸看向路景珮,路景珮头发是黑长直,眉眼跟路景钰相似,身上的气氛很成熟,标准的大美人。
温舒然微微点头,眼睛亮亮的,矜持礼貌地喊:“姐姐好。”
路景钰懵圈了,傻楞地看着温舒然。
他没见过温舒然这个样子,不,不对,也见过,她对老师也是这副又乖又矜持的。只不过,她看着路景珮的眼神里还多了几分倾慕。
路景钰脑门上扣出三个问号,预感不妙。
路景珮看着那张青涩又光滑的脸,心里不由感叹自己弟弟命真好。居然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便宜他小子了。
路景珮浅浅一笑,大方爽朗地说:“阿舒是吧?我见景钰这么叫你。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温舒然脸上挂着甜美乖巧的笑容,温声说:“可以啊。”
路景钰瞪大眼睛。
路景珮高兴极了,把路景钰推开,一把拉着温舒然的手,爽朗地说:“走,吃夜宵吗?姐姐吃你去吃夜宵去。”
温舒然顿了下,思考片刻,笑着说:“好。”
还是要表现得大方一点的。
路景钰盯着两人牵着的手,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一顿夜宵下来,路景钰根本不能插进她们的聊天中,路景珮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至于温舒然,她现在眼里心里只剩下漂亮姐姐了。
点完烧烤,路景珮去厕所了。
路景钰看着温舒然一直看着路景珮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开口:“我姐平时不这样的。”
温舒然疑惑:“那是咋样的?”
路景钰毫不客气地说:“她平时很凶的。”
根本就不是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小意!这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
温舒然怀疑地看着路景钰,不禁问道:“是你惹姐姐生气了吧?”
路景钰瞪大眼睛:“我哪有?她从小到大就是个恶魔。”
温舒然很淡定,礼貌委婉地说:“可是我看姐姐很温柔啊,你要不想想自己的原因?”
路景珮很符合她对御姐的见解。面相温柔大方,举止言行又透出一股匪气来。
事实证明,帅是一种感觉。
路景钰:“......”
没一会,路景珮回来了。路景珮一坐下,就看着路景钰,从容地问道:“说吧,你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
路景钰:“......”
温舒然很上道,说:“没说坏话,说了姐姐很漂亮很温柔。”
路景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弟弟。她可太清楚这小子的性格了,他从小到大喜欢一样东西就喜欢独占一样东西,别人碰一下都不行,小女朋友隔这里跟她聊了那么久,他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她呢。不过人女孩子愿意维护他,她也不拆穿了。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路景钰看着温舒然发来的【你姐姐好漂亮】,逐渐陷入沉思中。
路景珮一脸开心,看到他生无可恋的表情,心情愉悦地关心道:“怎么了?”
路景钰把手机递给她看。
路景珮看着那一句【姐姐好漂亮】满意地勾了勾唇,一顿操作之后,把手机扔给路景钰,笑着说:“嘴真甜。”
还有一点,脸真嫩。
哎,年轻就是好啊。
路景钰看着聊天界面上,路景珮把温舒然推过去给自己,愕然:“你推微信干嘛?”
路景珮悠哉游哉地说:“跟未来弟妹聊聊你小时候的糗事。”
路景钰瞪大眼睛:“卧槽,路景珮,你太不讲武德了吧。”
“直呼我大名,你没礼貌,”路景珮打了一下路景钰的脑袋,脸上从容淡定,“正常交流一下而已。”
路景钰从小到大就没见路景珮干过几件靠谱的事情,对她充满了不信任。他二话不说,立马给路景珮转钱:“姐,看在钱的面子上,别给你弟弟找麻烦了,行嘛?”
路景珮看着转账,毫不犹豫收了,但看出他的不信任,有些不爽地说:“我跟自己弟妹聊天,能给你找什么麻烦?”
路景钰一听这话,欲哭无泪:“姐,算我求你了,成不?我还没追到人呢,你就别乱破坏我的风评了。”
路景珮难得看到他这副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下了车之后,路景珮忽然想到小姑娘那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连忙回头警告路景钰:“我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在想什么,但是你给我记住了,在你没能力负责之前,别乱尝禁果,别乱来。”
路景钰瞪大眼睛,震惊于路景珮居然怀疑他的人品:“我肯定不会乱来的,我是哪种人吗?”
“谁知道呢?”路景珮继续说,“万一你被周边人同化了怎么办?路景钰,我可警告你,你少跟那帮混子混在一起,要是我知道你干了什么混账事,我打死你。”
路景钰深知路景珮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温舒然好。他忍了忍,平静下来,认真说:“姐,我指定不会乱来的。”
路景珮一愣,回头看向自己弟弟。路景钰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路景珮顿了顿,声音放低,认真说:“阿钰,阿舒是个好姑娘。”
虽是一面之缘,但温舒然眼神里藏着的良善还是很容易看出来了。小姑娘太实诚了。
路景钰眉目飞扬,自信地说:“我当然知道。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我就知道了。”
路景珮看他满脸写着【我眼光不错吧】,黑了脸,骂骂咧咧地说:“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告诉你,你完了。以后家门都别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