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翻过那座山》独孤泠鸢

23、第 23 章：大好人

　　温舒然拿着水往篮球场上走，矿泉水刚从小卖部冰箱里拿出来，是冰的，瓶身冒着冷雾，她的手湿漉漉的。

　　她刚走到篮球场，目光扫过篮球场，想要找路景钰在哪，却没想到路景钰直接下场，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路景钰穿着无袖的球服，头发湿了一半，可是眼神炯炯有神，他大步朝着她走过来，带着一身少年气，朝气蓬勃。

　　温舒然被晃了一下眼睛，路景钰走过来之后，她神色恢复正常。温舒然把水递给他，说：“呐，给你的。”
　　说完，她就转身，准备离开。

　　路景钰连忙说：“等一下。”

　　温舒然回头，眉头颦蹙，眼中带着一点疑惑：“怎么了？”

　　路景钰指了指不远处、榕树下的石椅说：“我们聊聊。”

　　温舒然一脸疑惑：“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路景钰说：“从你早上回来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找到能跟你单独说话的机会。”

　　温舒然愣了一下，抬眸看着他，古怪地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说，还非得挑没有人的时候。

　　路景钰指着地上的影子，“大太阳底下的，你不怕晒吗？学习委员，你就赏个脸，给我几分钟说说话，行不行？”

　　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温舒然低头看了一眼，心里掠过一丝怪异。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给救命恩人这个薄面的。

　　温舒然说：“可以。”

　　路景钰手里攥着矿泉水，一边走一边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温舒然一顿：“好多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中医，”路景钰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于是从头开始解释，“我有个亲姐，她之前也是痛经很严重，然后去看中医，抓了中医，现在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我想你或许可以去看看。没准对你有用。”

　　其实不是。
　　路景珮有痛经的毛病。每次生理期都会指使他干各种各样的事情。后来路母给她找了中医，情况好多了。但是这些，路景钰都不是很了解，他是温舒然晕倒那天，突然想到这件事情，特意给路景珮打电话的。

　　因为不记得路景珮电话号码，他还给路母打了电话，让路母给他报手机号。

　　温舒然顿了几秒，怀疑地看着他，“路景钰，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关心吗？”

　　路景钰一顿，张了张口，脑子乱成一锅粥，所有思绪被打断。他甚至想直接坦白。可是不行，温舒然对他没有这个意思。

　　路景钰悄悄握紧矿泉水。额头直冒汗，不知道是运动过度，还是紧张过度。

　　温舒然盯着他看，慢慢吞吞补充说：“你不觉得你对我的关心有点过度，甚至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了吗？”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路景钰心道。

　　然而，路景钰只能口是心非，他抬起手，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干巴巴笑道：“有吗？”

　　温舒然眼神上下扫了他一眼，想也没想就说：“路景钰，你是不是喜欢……”
　　“我”这个字的音还没有出来，温舒然就被一声响亮的女音吓到了。

　　江时锦双手插着腰，看样子还是刚跑步结束，气喘吁吁的。不过声量贼大，气血很足的样子，喊了一声：“路景钰！”

　　路景钰和温舒然同时看过去。

　　温舒然看着美女往他们这边走。江时锦走过来，满头大汗，高马尾在后面甩，青春靓丽。

　　江时锦走过来，在两人之间看了一眼。她弯下腰，在石椅旁边拿起自己的水杯，闷头喝了一大口，喝完水之后，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接着，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着他们俩，一脸好奇地问：“干嘛站着啊，不坐下吗？”

　　路景钰余光瞥了一眼温舒然，知道她现在注意力不在这，连忙扯开话题，对着江时锦说：“江时锦，你在外面能不能收收你这爷们的气势，淑女一点。”

　　江时锦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又翻了一个白眼，手指咯噔咯噔响：“你又想打架了？”

　　看到女神这么狂野的一面，温舒然心里还是颇受打击的。毕竟在她眼里，江时锦应该是个自信大方优雅的名媛。但其实，这样的女神还挺鲜活的，更让人喜欢了。

　　路景钰没说话，注意力全然放在温舒然身上。

　　他有点紧张。

　　江时锦挑眉看了他一眼，偏头看了看温舒然，眼神快速打量。

　　嗯，高鼻梁，双眼皮，大眼睛，皮肤光滑细腻。盯着人时，一点也不怯，眼神直勾勾的，又亮又干净，漂亮的很。

　　温舒然对上她的视线，冲着她微微一笑。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深邃的眼眸不带一点攻击性，带着少女独特的娇俏和明媚。

　　路景钰目光忍不住放在她身上。

　　江时锦眼带笑意。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温舒然面前，大大方方道：“同学，你好啊，我叫江时锦。”

　　温舒然一顿，眨了眨眼，嘴角的笑容礼貌又清浅：“我叫温舒然。”

　　听到这个名字，江时锦余光瞥了路景钰一眼，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深意和狭促，又笑着说：“你长得真好看。我是一班的，交个朋友吗？”

　　“谢谢，你也好看，我是九班的，”温舒然顿了顿，指着路景钰说，“跟他是一个班的。”

　　江时锦若有所思地点头，笑道：“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可以啊，”温舒然左右看了一圈有没有笔和纸，过了一会，又说，“你让他给你推过去就好了。”

　　江时锦冲着她wink的一下，笑着说：“我周末加你，你记得同意啊。我得去拉伸一下腿，先走了，拜拜。”

　　温舒然说：“拜拜。”

　　江时锦走的时候，“啪”地一巴掌拍到路景钰的后背。

　　路景钰跟她对上视。

　　江时锦冲着他挑眉，满脸写着“可以啊，眼光不错”。

　　路景钰静默片刻。

　　温舒然听到这么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我的妈呀。
　　下手真狠。

　　温舒然悄摸摸瞥了路景钰一眼，路景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习以为常。

　　路景钰顿了顿，余光捕抓到温舒然的视线，心跳加快了几分，脑子里还在想刚刚的问题。他一直在思考怎么说。

　　然而，温舒然被江时锦这么打扰，什么也忘了。她告诫自己别自作多情。路景钰这张脸和这副嗓子，根本就不是缺追求者的样子。没必要暗恋一个人，吃爱情的苦。

　　而且他们才认识多久。路景钰估计连她是什么人都不了解，谈什么喜欢。看脸吗？那太肤浅了。

　　是的，温舒然同学承认自己的美貌。她浑身上下最满意自己的一点就是那张脸。毕竟每天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这张脸，心情也会很美丽的。

　　感谢爸妈送来的好基因。

　　温舒然同学自我肯定。

　　路景钰这边还在思考怎么回答。

　　温舒然的思维已经转了几百个弯，她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的时钟——那是模仿英国的大本钟制作的，显得洋气。
　　时钟显示还有五分钟放学。温舒然情绪一紧，连忙对着路景钰说：“我要去吃饭了，再见！”

　　说完，她就跑了。

　　路景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里只剩下温舒然奔跑的背影。

　　温舒然一边跑一边想：开玩笑，哪有什么事情比吃饭更重要，再过五分钟，校园内就能出现百米冲刺选手，食堂就会出现丧尸围城的现象。晚一步，饭都没有得吃。

　　经过江时锦这么一闹，温舒然心里更加确定路景钰这家伙是个老好人。这也更加坐实了路景钰在她心中的地位：中央空调。

　　路景钰要是知道她怎么想的，想必要吐血。

　　温舒然到了食堂，食堂这个点人不算多，她刚想去打饭。

　　朱词静隔着老远喊她：“温舒然！这里！”

　　温舒然闻声看过去，就见朱词静坐在正中央，旁边有两个碗，对面还有个电视机，放着电视剧。

　　温舒然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朝着朱词静的方向走。她在朱词静旁边坐了下来，把她旁边的碗和筷子接过来。
　　温舒然说：“谢谢啊。”

　　朱词静看都不看她，专注干饭和看电视，随口说：“不用客气。”

　　温舒然吃到一半，朱词静已经停筷了，她默默抬头看电视等温舒然。

　　温舒然悄悄加快了速度，朱词静瞥了她一眼，说：“你不用像个饿死鬼一样吃的那么急。我们宿舍的人应该都洗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也不用排队。”

　　一般最后一节体育课，有人会选择先回宿舍洗澡，有人会选择去食堂抢饭。她们宿舍的女生喜欢回去先洗澡，毕竟要抢卫生间的，大家都很急。

　　要不怎么都说高中生喜欢体育课呢，又能提前吃饭，又能提前洗澡，最轻松快活的一节课了。

　　温舒然哦哦了一声，知道她想看电视，然后就恢复正常吃饭速度。

　　温舒然吃完之后，陪着她看了一会。广告出现之后，朱词静说：“我们走吧。”

　　两人端着碗去洗碗池放，朱词静挨着温舒然的肩膀问：“你不是只是去送瓶水吗，怎么去那么久呢？”
　　说完，温舒然没回应，好像在发呆，她撞了一下温舒然。

　　温舒然在想事情，被她撞了一下，没控制重心，不小心直接摔到旁边的男生。

　　温舒然瞳孔收缩，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也是跟同伴玩闹，撞过来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却也是下意识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温舒然和男生同时愣住。温舒然说：“是我撞的你，不好意思啊。”

　　男生愣了一下，说：“没事没事。”

　　温舒然点点头，尴尬地拽着朱词静走。走远了几步，温舒然掐她：“你干嘛？”

　　朱词静有点心虚，但决定先发制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我问你问题，谁让你不回答我的问题的！”
　　她也没多用力啊。难道是最近壮了？力气变大了？

　　温舒然还是有点尴尬，她决定掠过这个尴尬的事情。她轻轻一咳：“你问什么？”

　　朱词静说：“我说你送个水怎么那么慢？”

　　温舒然说：“路上遇到了一个朋友。”

　　“你耳朵怎么红了？”朱词静顿了顿，还是比较关心下一个问题，又问：“谁啊？你还有哪个朋友我不认识？”

　　温舒然肯定不能说自己因为尴尬面红耳赤啊，她还要点脸呢。她自动把朱词静第一个问题略过，欲盖弥彰地说：“一班的江时锦。”

　　朱词静转头看着她，微微诧异：“你什么时候跟她那么熟了？”

　　温舒然回想刚刚女神狂野的那一幕，摇了摇头，轻轻说：“她刚跑完步，我站她前面，然后她说我长得好看，要跟我交朋友。”

　　说完，温舒然不自觉挑着眉看着她，满脸写着“是吧，我也觉得我好看”的臭屁表情。

　　好听的话总是让人心动的。而且还是美女的夸赞，更值得开心了。朱词静不怀疑她要是有尾巴，尾巴能翘上天去。

　　朱词静翻了一个白眼眼神好像在说“我知道你长得好看，但不用一直提”。但她嘴硬，明明夸奖的话却带着敷衍：“是是是，你最好看了。”

　　温舒然不在意她的态度，抬起手肘，掌心朝着自己的脸，双肩往内侧收，小表情得意又傲娇，笑得明艳可爱：“有我这种长的漂亮又大方善良的人做朋友，你就暗爽吧。”

　　朱词静又翻了一个白眼，心念一动，伸出邪恶的双手往她腰侧探过去，温舒然反应敏捷的躲过去，然后往前奔跑。朱词静在后面追。

　　温舒然喊道：“朱词静！你搞偷袭！无耻！”

　　朱词静穿过人群去追她，一边追，一边喊：“你跑什么？”

　　温舒然头也不回地说：“我不跑等着你打我吗？我又不是你，我又不蠢。”

　　朱词静大怒：“你又骂我蠢！”

　　温舒然不答。

　　两人跑了几分钟。朱词静累的不行，一只手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别跑了，我不打你了。”

　　温舒然回头看她停下了，自己也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换气，目不转晴盯着朱词静，一双眼睛干净透彻。

　　朱词静走近她，被她惊艳了一下。她说：“温总，其实你确实好看。”
　　尤其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舒然撩起碎发，神采奕奕，臭屁地点头：“谢谢夸奖。”

　　“……”

　　有的人就是让人恨的牙痒痒。

　　不夸她的时候，她能自卖自夸。夸她的时候，她能直接开染坊。

　　*

　　晚自习的时候，温舒然在草稿纸上算自己剩余的钱，以及接下来怎么吃才能避免自己会饿。

　　朱词静凑过来看，看到草稿纸上，2.5、5.0、7.2、6.2的一串小数想加，忍不住问：“你在算什么？”

　　温舒然看着草稿纸上细节到早中午吃什么、一顿多少钱，感到十分绝望。她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朱词静凑过来问，她心里长叹一口气，绝望地说：“在算我还有多少钱。”

　　这个周一百五，周末要还路景钰56，浅算60，还有90。周六那天花了20，还有70，周二回来花了30买奶茶，还有40，过三天半，这个周周六只有上午，一顿早餐两块。38吃三天，一天12。早餐一个肉包2.5，午饭两个素菜5.0，晚上一碗粉6.2。

　　嗯？
　　2.5+5.0+6.2=13.7？

　　超标了。

　　算了，早餐不吃肉包了。温舒然划去肉包的2.5。

　　她想了想，心想：吃馒头得了。

　　馒头1.0。13.7-1.5=12.2。
　　好，完美。

　　过了一会，她绝望地趴下桌子上。

　　人怎么可以这么绝望？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愁死她了。

　　温舒然转头对着朱词静说：“静总。”

　　朱词静忙着翻语文练习册的小说和散文，眼皮都没抬一下：“嗯？”

　　温舒然一本正经地说：“要不你去嘎个腰子，凑个五十万给我吧。”

　　朱词静看向她：“你有病啊？”

　　温舒然说：“显而易见。”

　　穷病犯了。

　　朱词静说：“要去你自己去。”

　　温舒然没再打扰她学习。她心态一向良好，很快调节过来。然后投身学习中。

　　下课的时候，温舒然去接水，发现水卡还剩0.82。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下来。

　　她从外面走回来，回到座位上，挣扎了几秒，一脸麻木地看着朱词静，问：“你这个月生活费还有吗？”

　　朱词静不明所以，点头：”有啊。”

　　温舒然说：“借我50。”

　　朱词静没问原因，温舒然初中的时候也是经常借她钱。这周借，下周指定还。温舒然似乎也不喜欢拖欠别人钱，所以还的特别快。

　　她去翻自己书包，翻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钱包在宿舍，她说：“在宿舍里，回宿舍给你。”

　　温舒然双目无神地说：“谢谢你。”

　　朱词静瞅见她这个表情就感觉很命苦，问：“你怎么了？”

　　温舒然僵硬地转过头来问：“静总，你什么时候能发横财啊。”
　　救命，她好穷。连肉包都吃不起了。

　　早知道跟黎芝女士要药钱了。不让她也不用过得那么寒酸。

　　忽然想到了什么，温舒然垂头丧气地想：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