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传说》亦琪

6、流水迢迢汇星辰 2

　　临走前，晓夫人吩咐他：“二郎，既然神武将军在这儿，你安置好大妇，就来此处吧，我遣人知会你父亲。”
　　清风落座在宁安郡主左手，宁安郡主吩咐右手也加了个座，“仙罗姐姐，明月这丫头我甚是喜欢，让她坐到我身边来吧。”
　　话音一落，举座哗然。贵妇一时忘了要讨论如何玩游戏了，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暗暗用余光扫我。
　　我垂头丧气跟随引座的仆妇走到流水席上首。我命危矣，贵妾的命运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落在了我的头上，不容置喙。
　　经过母亲身边时，母亲扫了我一眼，表情无悲无喜，不知是太震惊，还是一时没想明白这其中曲折。
　　落座前，我朝宁安郡主、神武将军、晓夫人和房老夫人做了个揖。落座时，目光不小心和晓夫人遇上了，她的美目里第一次失去了笑意。
　　不动神色移开目光后，晓夫人恢复笑颜：“就来个击鼓流觞吧。神武将军和二郎轮流击鼓，鼓声停时，觞流到谁处，谁就要来段才艺。”
　　魏国公夫人已年迈，笑道：“这不就是为难我这个蠢笨的嘛？既不会琴棋书画，又不会舞刀弄枪的。”
　　晓夫人云袖掩面，笑得前仰后合：“老姐姐，莫说笑，您这剑术大唐女子怕是无人能出左右了，不愿耍剑，自罚三杯也成。”
　　女中豪杰啊，我不禁抬头好奇打量魏国公夫人裴夫人。她看着约莫六十左右，头发花白、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倒是挺像习武之人。
　　“那感情好，你家酿的玫瑰露甚合我意，趁机多饮几杯！”魏国公夫人爽朗地笑着。发现了我的目光，也扫了我一眼，“李夫人，明月这丫头咋看只是衣着亮丽，细看这小脸，竟标致地如九天仙女呢。怪不到郡主要霸占了去。”
　　坐在晓夫人下手的母亲估计此时已经想明白了此中的弯绕，讪讪道：“国公夫人谬赞了，庸脂俗粉而已，跟在座的大家闺秀可差远了。宁安郡主宅心仁厚可怜她年纪小罢了。”
　　“李夫人过谦了，我倒是真动了要讨明月回去当媳妇的念头呢。”宁安郡主开门见山，回顾四周，她浅浅一笑，“在座的姐姐妹妹们可不要来和我抢。”
　　举座哗然，一片“哪能啊！”“我们可不敢”的回应夹杂讪讪的笑声。
　　母亲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喃喃道，“郡主可折煞小女了。”
　　一直长袖善舞的晓夫人维持礼貌的微笑，不发一言。
　　房夫人倚老卖老出来打圆场了：“郡主娘娘，今天是仙罗妹妹孙子的满月酒，借着小公子的吉日，我们姐姐妹妹的聚在这里乐呵乐呵，这才半场呢。神武将军的终身大事，恐怕也不是您和首辅说了就算的，等请了圣旨，谁敢和您抢人呢？”
　　郡主点头，不再言语。
　　听她们你来我往，似乎都不是让我做贵妾的意思，都严肃到要请圣旨完婚了。是我多思多虑了？清风这厮果真说服了郡主，还是郡主只是将计就计啊？我看着面前郡主亲自递到我眼前的鸡汤盅，愣了神。
　　“是呢，刚说好的那个击鼓流觞的游戏，甚有趣味，咱这就开始吧。”魏国公夫人也出来圆场。
　　晓夫人这才出声：“那就麻烦神武将军击鼓吧！”
　　清风起身时，渣男也回来了。晓夫人示意他坐到她和我母亲之间的加座上。
　　宴会所在“曲水流觞”庭的对面还有一座汉白玉砌的水榭，水榭里灯火通明，丝竹乐队在演奏丝竹助兴，隔着窗门，乐声隐隐，颇为雅致。
　　清风的鼓点和音乐应和，融入其中，倒是别具一格。
　　郡主把盛满葡萄美酒的琉璃盏放入流水中，顺着弯弯曲曲的水流缓缓而下。
　　下游的贵女们个个屏气凝神，全神贯注，摩拳搽掌。有人紧张，有人兴奋，有人淡定，有人迫不及待。看着着实有趣，坐在上首就是不一样，逃过一劫，水不会倒流呢！这么想着，我也不焦虑了，一边做吃瓜群众，一边整理思绪。
　　清风的婚事原来宁安郡主都做不了主！皇上是千古一帝，清风估计也无法想一出，是一出，祈祷给他指个公主！这次宴会后，估计晓家为了不得罪清风，也不会贸然求娶了，即躲过渣男，又有可能逃过贵妾命运，甚好甚好。
　　鼓点骤停，琉璃盏正好流到韩王妃房大小姐处，大小姐袅袅婷婷起身，鬓间的金凤衔东珠步摇随行动发出碎玉相击的清响。
　　“花开花落几多情？清风徐来送花行。
　　曲水流觞邀明月，只将鼓韵入新阙”
　　她朗声诵诗，盯着我目露鄙夷，“小女不才，不知可过关否？”话语谦卑，神情倨傲。
　　“今天有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在此，请状元郎点评一二？”魏国公夫人对晓星辰格外高看。
　　星辰看了晓夫人一眼，起身作揖：“裴夫人谬赞了，那在下就献丑了。房姑娘随口几句就把把眼前美景和人生道理融为一体，诗风古朴，遣词造句功力深厚呀！”
　　很多贵妇都掩面而笑。星辰困惑不解，回头看晓夫人，不知自己哪句出了错。
　　“老姐姐你果真心眼最多！拿状元郎取乐。”房夫人出来解围，“我家丫头调皮，状元郎不知前因，莫要惶恐！”回头望向女儿，“真儿，别胡闹，坐下！”
　　“房姑娘，借您吉言，先干为敬！”清风不知何时回到座位，朝未来的韩王妃举杯 ，一干而尽。
　　房大小姐昂首，不甘示弱地也拿起面前琉璃盏一干而尽。
　　星辰这才恍然大悟，凤眼中星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坐在他下手的-我的母亲，看着我，暗暗摇了摇头。晓夫人则侧头看了眼房大小姐，眸色深沉。
　　我古文功底不如房大小姐，听她们你来我往，结合自己所知道的八卦，这房大小姐估计从与晓夫人私交甚笃的老母亲处也知道了清风遣回腾妾之事，再看今日宴会宁安郡主“抢媳妇”的霸道，应该比我母亲更清楚其中曲折了。借着游戏，讽刺清风始乱终弃，眼里只有新人。望向我那一眼估摸着是说别看清风现在珍爱我如新宅，我迟早和腾妾一样变成随流水逝去的落花。
　　清风这厮竟毒药当补药吃了？我越过宁安郡主偷瞄了他一眼，他朝我眨了眨眼睛，满眼星光。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丝竹悠扬……
　　“袅袅湖边柳，青青陌上桑。
　　公子颜如玉，少艾沐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