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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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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川,真是你!”
锦袍男子从书架后快步转出,眉目与李承明有七分相似,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响,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气质。
顾长川不着痕迹地打量来人。
大皇子戍边未归,四皇子此刻应在太学听讲,其他皇子尚在垂髫之年——应该是那位常年称病不朝的闲散王爷。
他心中会意,放下手中的《祈运疏注》,作揖道:“二殿下。”
李承钰一把托住他手:"怎么几日不见,倒同我讲究起虚礼了?"
顾长川不明就里,不好回答,只笑了笑。
李承钰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真在东宫受了什么苦楚。正要询问忽然睁大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顾长川唇角未及收敛的弧度。
顾长川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一紧。正思考着对策,对面这人却像脑回路终于接上了,又惊又喜地看着他,“方才你笑了,我没有看错。”
看来原主是不常笑的,顾长川眼眸一闪,面色瞬间冷冽下来。
见他恢复了平日常见的样子,李承钰面色恍惚,声音有些闷闷,“上次见你那么开心的时候,还是五年前,我们在太学的时候……”
“往事不必再提了,殿下。”顾长川打断了他。这个二皇子看来和他颇有些渊源,大概是太学时的好友。
李承钰缓缓点头,顺势将手搭在了顾长川的臂上,问道:“三弟没把你怎么样吧?要不我去给父皇上书,把你调到我府上来。”
顾长川淡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熟捻,“多谢殿下好意,但陛下将我交给太子处置,合乎情理。况且太子并没有为难我。让殿下挂念了。”
“三弟是小孩子心性。如今发落于你,不过出气罢了,暂且待他气性过了……依我所见,过不了多久,父皇就会让你复职。”羊脂玉般的瓶身触到顾长川掌心,“这是太医院新制的金疮药。”
指腹传来温润触感,顾长川垂眸望着掌中瓷瓶。他后颈处的伤口最近一直隐隐作痛。
“谢殿下。” 他拢指收下。
李承钰眉间郁色倏然化开。想起月前在御书房外长跪时,这人拖着病体前来喝止的模样,心头仍隐隐作痛。五年了,自从镇北侯府倾覆,眼前人就像把自己封进冰棺,除了那个总爱穿红衣的少年,再不许任何人靠近。
“前日珞琳抱着他在民间新搜罗的奇珍异宝到武英殿,听说你不在,转头就要往东宫冲。”李承钰故意压低声音,眼底却浮起促狭笑意,“被太子亲卫架着扔出来时,气急败环的地对着石狮子发了好大脾气。”
顾长川的手蓦地收紧。那位总爱跟在他身后唤"顾哥哥"的少年,仿佛就在眼前。
珞琳视顾长川为英雄偶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顾大人是我的恩人偶像亲哥哥!”
自从顾长川有一次执行任务时救了他一命,就天天缠着他。
说来也奇怪,即便是富甲一方苏家的小儿子,也不该拥有如此随意出入皇宫的权力。但不仅宫里侍卫对他恭敬有加,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长川一下子明白过来——珞琳,应该是那个写信给他的“阿弟”。他感到自己有些急迫。
“他如今在哪儿?没给你添麻烦吧?”
“人在栖凤楼。”李承钰掸了掸衣袖,“东宫铜墙铁壁,倒叫那孩子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听说你这几天都在文渊阁,本来还不相信。”李承钰拿起顾长川放下的《祈运疏注》:“又在调查国师?”
顾长川点了点头:“国师的死有蹊跷。”
“过来坐。”李承钰引他至临窗茶席。
“我对此事也有诸多疑惑。上次你与我说起,我便派人着手调查。可你知道,我这个闲散皇子毕竟没什么好渠道,宫中有关此事消息又封锁得厉害,一直没什么进展。”他话音一转:“不过,前些日子在阁楼听曲时却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话。”
嘉月十五,花朝节。
朱雀大街上满是踏春赏红的青年男女,四处张灯结彩。挨家挨户在窗前缀满了色彩缤纷地花卉,芳香四溢,以期福润。
大街街尾那两棵杏花树上挂满了祈福飘带,随风飘动,火红一片。
“小娃娃,去看花;满树开,像云霞;帝王家,情深深;种杏花……”一群孩童在买花娘的摊位边,嘻嘻哈哈地唱着歌。
街道转角,有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还没走近,欢声笑语与丝竹之音便悠悠传来。大门上方,高悬着一块金字牌匾,写着“栖凤楼”三个大字。
“要我说,定王此次必能凯旋,管他什么耶律苍还是耶律狗熊,统统给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一位长相魁梧的男子从一群锦衣子弟中站起,高声大笑。
他面色红润,想来已是喝了不少酒。
“没错,他日定王回城,我定要去瞻仰瞻仰王爷的风采,说不定还能为他接风洗尘!”他身边一位身材匀称,相貌端正的公子笑呵呵应和。
身边围着的公子哥也纷纷点头,发出些豪言壮志。说着说着,便又传来谁家小姐今天也出门赏花啦,和谁谁发现了什么宝物之类的话语,其中穿插着些宫廷琐事,引得旁人时不时侧目。
二楼雅间,两位身着常服的男子对面端坐,神色中散发一种上位者才有的矜贵。
“ 陆尚书家的公子果然不凡。”新任大理寺卿刘相重说着捧起一杯酒,向对面敬去。
“犬子妄言,让刘大人见笑了。”陆尚书语气中带着愠怒,“如今陛下日夜挂念边疆百姓安危,我等不能为其分忧解劳,实乃万分惭愧!可如今小儿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妄论国事……真,真是家门不幸!回头我必定要好好管教。”
话毕,陆尚书自饮一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老父亲姿态。
“非也,令郎此举并无不妥之处。今日佳节,说些振奋人心之语,让百姓可以热闹热闹。不过,”刘大人顿了顿,“哪怕定王有惊世之才,北疆战事吃紧,没有朝廷补给也只能生死难料。”
陆尚书面色一沉:“刘大人有话不妨直言,何必拐弯抹角?”
“陆大人,前些日子关中送来加急捷报,说粮草吃紧,让朝廷派粮。大人当时信誓旦旦,言三日之内必定送达。可今天我接到消息,发去的粮草在鲁中地带被人劫走。此事,大人为何隐瞒不报?”
刘相重眼中寒光一现,眼前又浮现那名伤痕累累的士兵。他拼命带回消息,说完就咽了气。
“怎会如此!”陆尚书豁得站起,眼中的震惊不似作伪,“我并没有接到传讯。既然你已经得知,为何今日早朝不禀告陛下!如今只能我进宫去请罪,粮草必须立马重发,北疆战事耽误不得……”
说罢,陆尚书急忙往外走。
“大人留步!”刘大人连忙起身拦住陆尚书。
“我的探子今天上午在西郊城外发现一名士兵昏倒在地,身上穿着运粮装束,那时早朝已经结束。而今日邀大人一聚,是想同大人一起商量对策。”
运粮队伍经过每一个关口都有人向京城传递讯息。一旦没有即时到关,便会让探子去查明原因,并派人向运粮大臣汇报。那位士兵是运粮官兵里的一员,伤势如此之重,脚力有限,劫粮必定已是数日之前。
而在此期间只要驻官将领发现粮草失踪之事,就会立即派人通禀陆尚书。
刘相重心中生疑,面色不改,继续道:“大人既然对此事不知,看来鲁中以北地带关中必有心怀不轨之人。此事牵连重大,我立即修书一封,上呈陛下。”
“此事十万火急,耽误不得!不妥不妥,我先进宫。”
说着,陆尚书把刘相重推到一边,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紧接着,楼下传来一声暴喝。
“陆行野,你这小兔崽子,给老子滚过来!!”
刘相重看着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心中略感潦草。知道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但没想到他这副五大三粗的忠臣模样真是登峰造极。
如果不是那名士兵口中直言此事与他有关,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人。
他转身向背后屏风处走出来的李承钰道:“殿下,此事若汇报到陛下那里,恐怕又会是草草揭过。”
“无碍,我会派人跟踪这次的粮草押运。接下来的事还请大人多多留意。”
李承钰面色凝重:“西北乱象已生,若是瘟疫水患再起,这世道可就真的如国师所言了。”
刘相重拱手应道:“臣明白。”
“跟着陆尚书。”
李承钰话音刚落,数十名带刀侍卫从屏风后地暗门里鱼贯而出。
他们轻轻跳上檐角,向一个方向疾掠而去。
这时,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尖叫声。
人声鼎沸中,十丈长的杏花绡自穹顶垂落,仿若流霞。
一位身着月白色襦裙,蒙着轻纱的歌伎踏着花瓣翩然而降,腰间银铃与丝竹声相和,宛若九天神女。
“是今年的花神!”
“竡玉姑娘!!!”
“天哪,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