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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明月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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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雁吃得很快,饱了之后,又在周围看了一圈,包了几个米糕带走。
如果顾长风等会醒来找不着钱袋,看到这些糕可能解气些,毕竟他晕了这么久,也没怎么吃东西,肯定饿了。
想着,白秋雁又取了些水,捧着糕,向马车走去。
她以为顾长风大抵没有醒,因为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很注意这边的,全程没有什么动静。
可是掀开帘子那一刻,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眸。
顾长风眉眼一弯。
“你回来了,”
他似乎见到她挺愉悦,
“我只当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这么说。”
白秋雁吓了一跳,有些心虚。
“我一醒来,却见身上已被洗劫一空,你也不见了,我就被扔在这样一个街角。”
顾长风看了眼周围,语气居然听起来有些委屈。
“我以为你,不想待在我身边,一走了之了。”
白秋雁:……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不过饿极了,去吃东西,”
她把那糕捧出来,连着水和钱袋一起递了过去。
“你看,我还给你包了些!”
顾长风看了看那糕,喔了一声。
“你饿了,怎么不把我叫醒?”
“不是看你睡着了么……多睡一会也无妨的。”
顾长风笑了笑,将那糕接下,却将钱袋推了回去。
“这个你拿去吧,下次我睡着的时候,别再把自己饿着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顾大人客气了。”
白秋雁一边说着,一边将钱袋收了起来。
“那么,我还是恭敬不如从命……”
顾长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平时倒是不怎么叫我大人。”
白秋雁笑了笑:
“叫大人虽然显得您尊贵,不过却是生分些,所以我才不这么叫。”
顾长风挑眉:
“那你觉得什么称呼不显得生分?”
白秋雁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
“小顾?”
顾长风:……
“我觉得不大好。”
“小长?小风?”
顾长风:……
“罢了。”
他摆了摆手,
“还是大人好些。”
白秋雁觉得有些莫名,不过拿了人钱,她心情愉悦得很,遂不做计较。
“那,顾大人,这天色不早了,您说的熟人在哪,我们快去寻他。”
她又看了看顾长风手中的糕,那人似乎并不想打开的样子。
“或者……你想吃什么,先吃点东西吧?”
“你陪我么?”
顾长风笑着看她。
白秋雁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不然呢?还丢他一个人在这?
她想了想,终是理解出了他的意思。
此处的“陪”大概要做“请”字理解,她拿了他身上的钱,自然是要请他吃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
“自然,我与你一起。 ”
顾长风看着眼前桌上的这碗小馄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了,没关系,吃完还可以再点些,钱够的。”
白秋雁真诚道。
他自然知道钱是够的……
顾长风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满脸都是期待。
“我方吃了,这家味道真的很不错呢。这汤底好像还是骨头熬的,鲜的很。”
白秋雁说着,又将面前的小笼包推过去,
“这个也好,汤汁甘鲜,馅足,不过有些烫,你小心些。喔,对了,你吃醋么?”
她取了小碟,顺手将手边桌上的白瓷壶拿来,那壶被磕破了一个小口,她倒得小心翼翼。
抬头,却正瞧着顾长风也在看自己。
“怎……怎么了?”
顾长风笑了笑。
“没什么。”
他举筷,便吃了起来。
顾长风吃起东西看起来便是贵公子模样,不快不缓,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两位,看上去便是大户人家的呀。”
那摊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伯,正收拾着隔壁桌子的碗筷,看见他俩,便过来打起了招呼。
白秋雁刚要回答,却听顾长风道:
“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不过做小生意的罢了。”
那老伯听着,笑了:
“公子看上去就是做大事的人,我们这才叫小生意哪。”
“您这店地势好,味道也好,想来定会越做越大的。”
白秋雁托腮看着两人一来一回。
这顾长风还真是个颇为健谈的人。
“二位……是新婚?”
那老伯看着俩人,忽然道。
“我看这小姑娘一直盯着你看呢。”
顾长风闻言,朝身侧看去。
白秋雁一愣,立刻坐正了。
“不不,他是我长兄。”她道。
“长兄?”
顾长风喔了一声。
“确是长兄。”
那老伯朗声笑了起来:
“如此也是,二位长得都这么俊,家里有福啊。你们吃着,我忙去了啊。”
说着,便转身继续收拾去了。
“你方才……”
“停。”
顾长风刚要开口,便被白秋雁打住了。
白秋雁斜了他一眼:
“我便宜没那么好占,我可不会叫你哥。你快吃饭,吃完了我们还有事。”
“我是说……”
顾长风抬眼,却对上了白秋雁一双颇具杀气的眸子。
少女托着腮咬着下唇,不知是生气还是怎么,双颊微红,好似夏初新荷,花苞泛上的第一抹浅粉。
连夜赶车,她的眼睛也有些红,也许连她自己也没察觉,自己眉间的一丝疲态。
顾长风笑了笑,好似逗猫儿一样的语调:
“我是想说,你把人的酸梅汤当醋倒给我了。”
白秋雁愣了一下,忙端起那小碟子闻了闻。
“哎呀,还真是。”
她忙站起身,
“你等着,我去给你换一壶。”
她刚要转身,忽得想起来什么,又弯腰将那桌子上的小碟子拿起。
“浪费了怪可惜的。”
言罢,竟一口饮尽了,又把那碟子放回去,转身就要走。
顾长风一把拉住了她。
“不必了,我就这么吃,你坐着陪我一会儿……”
他顿了顿,低声笑道,
“我的好妹妹。”
这一顿饭总算是吃完,天色已完全暗了。二人上车继续前行。
顾长风靠在车厢里,望向门帘:
“有没有人告诉你,在外行事不要那么冲动莽撞……”
帘外人不答,他又继续道:
“幸而这次拍断的是桌子,赔钱罢了,若是你那一下真伤着了人,那多不好。”
外面传来白秋雁的冷笑声:
“是不大好。左右现在钱是我的,我应当不计损失多来几下,省得钱花了,人还没伤着。”
顾长风闻言,轻笑一声:
“我不过无心的玩笑话。白姑娘不用如此生气吧。”
白秋雁没理他,兀自驾着车。
马车顺着顾长风之前指的路,越了石拱桥,沿着河岸的青石板走了好一段,眼前的楼阁渐渐多了起来,灯火连绵,竟衬得黑夜一片通明璀璨。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丝竹管弦和女子软绵绵的歌乐,不同的曲子相互交织缠绵,却居然也不显得冲突硌耳。
白秋雁看着周围热闹的楼阁,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这地……怎么看也不像是正经人住的,倒像是……
“便是这了。”
身后的顾长风忽然道,白秋雁闻言,轻轻勒了马。
她眼前是一座格外高大的朱楼。
纵然是混于一片灯火通明的华楼里,那楼也仍足够夺人眼目。尚在门外,便能听见里面的人声鼎沸,歌乐升平。
楼上牌匾,上书三个绘金大字。
明月楼。
只见那楼前正围着一大波子人,却颇有秩序,也不吵闹,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白秋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了量这朱楼片刻,转身看向顾长风。
“这……是你朋友住的地方?”
顾长风的目光落在那围着的人群里,忽然眉眼一弯。
“呀,今日还来了些熟人。”
他的答非所问让白秋雁更加疑惑,她正要开口问明白,却听得一阵铜铃声。
她朝声音来源望去,却一时愣了。
只见那朱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容貌,堪称出尘绝丽,皓齿明眸,宛如夜色里一盏笼了薄纱的琉璃灯,明亮温软。她身着一身月白衣裙,步履款款,乌发髻边坠着的珍珠长步摇随着光影跃动。一笑间,竟是恍若月宫中的神妃仙子坠入凡尘。
……在京城里倒也见过几位明媚艳丽的妙龄小姐,名贵香膏里浸润长大,确是各有各的娇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慕府的慕懿雪也算是个艳冠群芳的美人了。不过,和眼前这位比起来,却是差了几分说不出的气韵。
愣神之中,白秋雁感觉自己的肩被轻轻敲了两下,
“怎么,”
身后是顾长风的声音,
“怎得发起愣了?”
白秋雁这才回了神,眼睛却依然不舍得离开那美人。
“啊……那位姑娘,你认得么?”
顾长风看了她一眼,
“认得。”
他侧身,瞧着白秋雁那毫不掩饰的眼神,道:
“怎么,你对她有意思?你不会是个……”
白秋雁闻言,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对这种美人都没意思?你不会是个……”
顾长风轻咳了一声,身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我是不是,你想知道么?”
听言,白秋雁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仔细地吹了去方才留下的一点点木头细屑。
“……白姑娘真是爱开玩笑,这儿人多,莫要吓着旁人。”
顾长风笑着轻轻将她的刀按下,
“既然你喜欢,过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白秋雁挑眉:
“你与她很熟?”
顾长风颔首:
“还算熟悉。”
白秋雁喔了一声。
“既然这样,我们是将车停在那边巷子里,再想办法找着后门进院里去?”
“为什么要从后门进去?”
“这门前围着那么多人,你万一被人认出来,岂不是很危险?”
看着眼前人认真的神情,顾长风忍不住轻笑一声。
“若是被人发现偷走后门,才是危险了。”
说着,他慢慢起身,掀帘下车。
“走吧,”
顾长风回首,却见白秋雁有些犹豫地攥着腰间佩刀。
“莫怕,无事,”
他轻声道,
“你是不是忘了,一向都是旁人怕我的。”
白秋雁看着这个施施然立于眼前,还带着浅笑的男人,实在难以想象半日前,他还是重伤昏迷,不省人事的模样。
恍忽片刻,她随之跳下车,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