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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晨光熹微,月亮还未隐去身形。
      薄雾冥冥,山林初醒。

      蔺如虹坐在洞中,无助地守着身边人,内心五味杂陈。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看见晏既白这般无助绝望的模样。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哪怕是最后一次的争执,蔺如虹吵得脸红脖子粗,少年依旧恍若死水般寂静。

      那时,晏既白因体内魔骨异动,主动请求离开学府。蔺如虹从飞花院杀到医修长老的素草堂,要他收回请命。

      可少年去意坚决。
      她出口的话,也变得越来越用力,争论逐渐升级。

      “你凭什么离开?我准你离开了吗?”
      “收回你的话,我不许你走,你要留在我身边!”

      她早已习惯在他面前或直白、或混乱地吐露心意,而后总能得到顺从的回应。

      只是这一次,晏既白没再哄她。
      他不厌其烦,将离去的理由一遍遍重复:“魔骨与其威胁,皆非虚妄。与其留下我做祸患,不如放我独行……”

      “你休想!”蔺如虹毫不客气地打断,“不过是一次魔骨异动,何至于此?是嫌飞花院太小,看我厌倦了,还是觉得七星学府护不住你这尊大佛?”

      她步步逼近,几乎将他抵到墙角:

      “晏既白,是我准许你留在飞花院,是我发现你天赋异禀,带你见父君,让你有第二次修道的机会……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你要是离开,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说出去,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哪怕知道自己说过了头,她仍愤怒地瞪着他,眼圈酸涩。

      少年薄唇紧抿,面部肌肉绷得发僵。陷入漫长沉默后,他才声音细弱地给出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小姐……”
      “我若真的留在飞花院,一旦失控,首当其冲受伤的,是您。”
      “我会伤害您的。”

      其实,那个时候,只要蔺如虹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晏既白是因怕伤害她,才坚决要走。
      可蔺如虹不愿细想,也倔强地不肯认错。

      她只知道,晏既白明知她很生气、威胁要和他断绝联系,依然做出拒绝的回应。要不是母亲出现,她恐怕要把素草堂的屋顶给掀了。

      争吵过后的第二天,蔺如虹就后悔了,她犹犹豫豫摸到素草堂,想与他和好,却发现他早已与无极宗的素光道君离开,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她对晏既白的印象,也只剩对峙时的冷漠,连分别前他最后的话语,都记不太清楚。

      因此,当亲眼看见他为了救自己精疲力尽的模样,亲耳听见那声呢喃低语般的“大小姐”,蔺如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的荒诞。

      震惊之余,她手上动作不停。

      蔺如虹迅速画下一个寻常的修养法阵,在晏既白身边坐定,掐诀,起阵,试着缓解晏既白的情况。

      结果,自然是无济于事。

      她现在情况特殊,画出的阵法、掐出的手诀能影像空气中细微的灵力,却远无法对旁人产生影响。

      晏既白很快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哪怕是在梦里,他也睡不踏实,面容惨白,双眉紧锁,似是做了醒不来的噩梦,做着无谓的挣扎。

      他真的一点儿灵力都不剩,连周身随身储物囊的结界都溶解部分,掉出放在最上层的许多信件。

      蔺如虹离得近,那些信件,一个不拉地落入视线。看清信件模样,忍不住微微一怔。

      那是她给晏既白写的最后一封信,写自两年前。信纸背面,还有独属于自己的落款。

      分别后的短短一年,蔺如虹从最初倔强地要求晏既白悔过,到递出台阶,让他回来,再转为无数封信杳无音讯后,恼羞成怒的程度。

      最后一封信中,她用尽伤人的话骂他,将自己的特权运用到极致。金口玉言地告诉晏既白,他触怒了她,他不配做她的朋友。从今天起,就算他想回七星学府,她也不会允许。

      反正他也不看,她可以随便发脾气,只要见面时拿出气度,依然是落落大方的少宗主。

      早该被丢弃的信件,如今却出现在储物囊的一角,蔺如虹惊愕无比。她扭头去看其余的,愈发讶异地发现,凡是她亲手写下的信件,都被晏既白留了下来。

      她呆坐在地,一时回不过神。

      晏既白,把她的信放在最上面,随时都能取出,也能最先取出。

      纸页边角,无一例外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纸面晕开浅浅的褶皱,却被仔细地压平。一看,便知被阅读过无数次。

      所以,他给他寄的信,他都看过了吗?

      她努力放软的别扭话语,她气急败坏的口不择言,他都看了。
      他只是不回。

      就如同三年前,明明是怕连累她,下定决心离开,却偏偏表现得像是故意与她作对。

      一件事,白得也能掰扯成黑的,真不愧是他。

      想到这儿,蔺如虹轻叹一声,苦笑着弯弯嘴角。她脸色稍黯,薄唇轻抿,低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年。

      “所以,晏既白,你当初是知道我是舍不得你,才说了那种重话,却依然不愿意主动回信,是吗?”少女凝眸,望着晏既白的睡颜,自顾自问道。

      少年神志不清地睡着,无法回答。

      “晏既白,我不知道你看过信。”蔺如虹低声道,声音里藏不住的落寞,“我不知道你其实在乎我,一件、两件,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没和我说,我不知道……”

      那一场争执,蔺如虹也有错,甚至错得不少。但晏既白长期的沉默不语,何尝不是压垮她的一根根稻草。

      二人就这样渐行渐远,终于有机会重逢时,却已失去了相见的机会。

      眼下,晏既白为他做了那么多,她又执著想要脱身,就算心里有气,也该暂时放下,配合他的行动。

      蔺如虹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尖悬于少年发顶,顺着乌黑笔直的发丝,缓缓抚下。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好好休息,晏既白。”

      童年时候的自己没能留下晏既白,如今,晏既白已寻找到合适的大道,与情爱无缘,她就更不该去打扰。

      “要是我能重新回到身体里,我们……”

      “和好,继续做朋友吧。”蔺如虹轻轻道。

      就像阿母,与素光道君那样,哪怕道君参悟大道,摒弃私情与爱欲,也能在义理的维持下,维持长久的友谊。

      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接着,蔺如虹果决收回视线,御起身法,来到高空,俯身下瞰,寻找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缥缈的云层下,是连绵五百亩无极大宗,往外,是天道盛会的会址,各方英才齐聚,为期一旬十二日。

      白日,是各类文武比试的会场。夜晚,照明法阵的映衬下,修士们将化敌为友,举办庆典,交流成果与领悟。

      彼时,天道盟将亮如白昼,日夜不息。蔺如虹的视角,无数偌大的圆阵在上空盘旋,维系会场灯火。

      蔺如虹心中,忽然有了个古怪的想法。

      她现在是意识体,无法出现在人前。但她能画阵,能到达常人无法到达的领域。

      她的阵法,无法被外人看见,但如果是别人的法阵呢?

      同样是操纵天地间的灵力,若能触及大能法阵的根系,让灵力传输的速度慢一些、迟涩一些。说不定,她能传达出心中信号。

      她能让晏既白看见她。

      念头甫一冒出,就被牢牢抓住。说干就干,蔺如虹顺风而落,来到法阵上方。

      通明灯光照不出人影,也无法放出检测到入侵者的讯号。蔺如虹沉下心,闭眼,全神贯注地感受手心灵力的流淌,试图研究大阵中的灵力流动。

      可惜,地脉不欢迎不速之客的到来。

      蔺如虹刚小心翼翼地探触根系,被巨大的力量立时倒灌着进入灵脉。她整个人像是浸入咸湿海水中,刺激的痛感自鼻腔往上猛蹿。

      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喉咙猛地收紧。仿佛有神灵震怒,掐住蔺如虹的死穴,逼她松手。

      濒死的恐惧与绝望一并涌上,蔺如虹差点儿从半空中跌下。她稳住身形,不断调整手中的法阵,契合现有的阵法纹路。

      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行。她又没有逆天而行,毁天灭地的打算,只要让她能顺利地让晏既白看见信号,她立刻就抽手,再不打扰天地运转。

      没有存在回应她谄媚般的祈求,蔺如虹很快陷入更剧烈的波动与挣扎。

      她像只被苍鹰带至高空的蚂蚁,只有死死地抓住鹰爪,才不至于被摔得粉身碎骨。

      力气消失殆尽时,她从高空掉落,不知要坠入何方。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裹着刺骨的冷意,拉蔺如虹不断下沉。

      直到背脊着地,一声闷响,蔺如虹仍死死掐着手诀,咬紧牙关,抬手,依稀感觉,自己抓住了一缕地脉的余音。

      随后,意识便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

      不知在虚无中漂浮了多久,一阵阵的喧嚣人声传来,她才猛地睁眼。

      夜色像一块徐徐拉开的帷幕,五光十色的灯火如拉长的画卷。服饰各异的修士从身边经过,灵石叮叮咚咚的交易声不绝于耳。

      是……夜晚的天道盟?

      很快,蔺如虹听见熟悉的人声。

      是夺舍者的声音。
      她正走在一条长街,左顾右盼,心情愉悦,哼唱首轻快的曲调。身边不断有弟子走过,认得她是晏既白的朋友,亲切地与她搭话。

      蔺如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吃力地理解现状。

      先前,她耗尽了力量,在法阵上失去意识。一觉醒来,又回到识海里。不仅五感清晰依旧,连记忆也没有缺失。
      空虚的灵体,也因为充分的休息,再度重新充满灵力。

      要么是因为夺舍的规则,要么,是有东西在保她。

      蔺如虹抽了抽眉尾,心头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很快,她想起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阵阵阵!

      她的法阵呢?她顶着身死道消的恐惧画好的法阵呢?

      蔺如虹在识海中鸡飞狗跳,手忙脚乱聚起灵力。好容易调出拟好的阵盘,凝视其上纹路,大口喘了一声。

      还好,法阵还在。阵盘纹路清晰,赤金色光芒颤动,黑白分明的囚笼,因为这一抹赤金圆阵,变得亮堂堂。

      蔺如虹的努力,没有白费。

      若能寻到机会,运行法阵,会场上的那些阵盘,应该会有一瞬间明暗变动。但只有一瞬,为此,她必须等待时机,选择与地脉灵力共振最强的时刻。

      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晏既白怎么样了?
      她有东西要给他看。

      蔺如虹振作精神,努力辨识自己所处的时间与地点,耳边再次传来夺舍者的声音。

      “好了。”她的心情似乎很好,在心底朝系统说话,“我们去和晏既白约会吧。”

      啊?

      蔺如虹左顾右盼的动作,登时一僵。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刚给自己竖起的心墙,无法自控地崩开一块。

      什么?
      她说什么?

      他们去哪儿?
      夺舍者和谁约会?
      晏既白要做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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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修文结束,删了15-17的免费章内容,后续不动,各位看文愉快~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