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总会有办法！》慕铭理

6、夏朝

　　也不知叶族长是怎么摆平族人的，两个小家伙都没有被当众“绳之以家法”。只有大云初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叶族长用鞭子狠狠抽了三鞭。

　　血色纵横，留下半背的疤痕。

　　过了好些天，太医院使才偶然发现了女儿身上的伤痕。他私底下找叶族长大吵了一架。为了防止叶族长再对女儿动用私刑，爱女心切的太医院使不久就从太医院使府搬进了叶族长的家中。

　　得知消息，坡脚的振威将军也带着几车的家私搬进了叶族长的家。

　　起初，太医院使和振威将军还不对付。随后，也许是时间磨平了人与人间的棱角、涂灰了爱情的纯粹，又或许是叶族长为了躲避两人的争斗、到地方巡视时差点有去无回。总之，三个人就这样住在一起，直到最后一个人流净了最后一滴泪，老死在另两人的坟前。当然这都是后话。

　　虽然大人间的感情微妙而多变，但对于孩子而言，他们是在一个幸福的环境中长大。虽然常不见母亲，但父亲却总在身边。

　　幸福日子像是流水般逝去，十三岁的大云初偷偷摸摸地摸进了小云舟的摘星阁。

　　大云初抽芽般地极速长高，结实精瘦的身材顶天立地，像正在被名匠苦心捶打的顶梁柱，在未来能为世人抵住总是摇摇欲坠的苍穹。

　　她静悄悄地突然出现在小云舟的身边，像天神降临凡间，惊得正在烤火的小云舟呆呆地看她。

　　大云初熟练地拍了拍弟弟的头顶，说了句“想阿姊了吗”，又顺带捏捏了小云舟肉嘟嘟的脸庞。不错，是一颗手感很好的小脑袋。她颇为满意地笑了出来。

　　八岁的小云舟看着随娘亲巡视、许久不见的阿姊，赶忙地抱住大云初。

　　他像颗矮矮的野生小苹果，穿着过年特有的红棉袄，粘在了大云初身上。

　　“呵呵，我也想小舟！”像以往背起小云舟，姐弟俩慢悠悠地走向叶府的主屋用餐。

　　一路上，太阳慵懒地吻别天际，玫瑰色的云霞跟着太阳走下了天空。不久，月亮不紧不慢地坐到太阳原本的位置。

　　主屋中，太医院使板着一张脸，一边帮振威将军换绷带，一边冷嘲道：“你算是好运，换了旁人，岂止跌破些皮肉，连着脑袋也一起去了。”

　　黝黑的汉子面上有些尴尬，与太医院使相处久了，知他面冷心热，喜欢哭还身体弱。生怕惹他生气，话到嘴边，却又安静下来。

　　一旁，刚被太医院使扒光换药的叶族长保持着“沉默是金”的优良传统。一会儿，看看太医院使。一会儿，瞧瞧振威将军。

　　叶族长看太医院使时，振威将军便垂下了眸子；她转头看振威将军时，太医院使嘴角的冷笑幅度就更大了。

　　最后，两方都得罪不起的叶族长干脆跑到门口，张望着，等着孩子们。

　　远远瞧见了，女儿背着弟弟。叶族长笑眯眯地向两人招手，大云初放下小云舟，小云舟一下窜出去，撞进了母亲的怀抱。

　　叶族长被撞得伤口微微裂开，迎着小云舟欣喜的目光，带着他们到席间用餐。

　　正值新春佳节，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先由叶族长起头为新春赋诗一首，祝福大家万事随顺。而后振威将军和太医院使各拿出两个鼓鼓的红封，让两个孩子挑选。

　　大云初不假思索地拿过太医院使手中沉甸甸的红封，又走到振威将军面前，谨慎地看着两只大手中的红封。

　　大云初不信任地嘀咕道：“爹，你不会又一个装着棉花，一个装着金币吧。”

　　“这样比较有意思。妞妞，你快选吧。瞧后头的小财迷眼都直溜了。”粗壮的汉子蹲下身子，温柔地看着两个小家伙。

　　大云初鼓着大眼睛仔细地看，小云舟也学着阿姊的模样，鼓着眼睛细细挑选。

　　两副红封明显是振威将军亲自绣的，一副红封绣着“耀日行天下”的正楷，葱绿俊挺的竹丛旁一只火红的胖凤凰憨态可掬地扑腾着。另一只绣着“随水任自由”的行楷，清澈见底的溪水从天上飞流而写，几株小小的竹笋在哗啦的水声中，傲然挺立。

　　大云初脸上在外学着太医院使，装着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内里终究还是少年人。看着童趣十足的小红封笑弯了眉，小云舟也很高兴。

　　知道弟弟年纪小小，且特别喜欢钱。大云初让小云舟先拿。小云舟看了看，心里想着“绣了金线的红封肯定就包着棉花。上年爹爹也是这样，说这是‘世间难两全’的道理”，便拿起了小竹子的红封。

　　大云初拿起另一个。两人挤在一起，兴奋紧张地打开红封。结果，本来“世间难两全”的绣金凤凰红封装着满满当当的金子，而迎着天水不倒的小竹子红封里头是一团团乱棉。

　　小云舟低落极了，坐在原地不出声。正在帮大家盛汤的太医院使用力拍了一下振威将军，让他说出个所以然。

　　振威将军摸摸儿子的脑袋，对小云舟说：“小舟，爹爹知道你早慧。但是世道是很复杂的，许多傲竹的底下只不过是一团乱棉。为了这虚假的清高，有些人把自己本该高飞的人生也变成了一团乱棉。”

　　小云舟瞪大眼睛，眼眶里装满泪水。

　　“恒之，大过年的别惹小舟伤心。”太医院使不满意地看着振威将军和振威将军身后一言不发的叶族长。

　　“嘭嘭嘭”

　　屋外，绚丽的烟火从皇宫和皇城几处钟楼极速射出。

　　“舟舟，不伤心了。爹爹背你看烟花！”

　　在天空上，一颗颗火树、一朵朵银花在今夜热烈地绽放。

　　按照夏朝旧历，初一的烟火声声震天，声声有其含义。

　　第一声响祝国泰民安，第二声响祝五谷丰登，第三声响是皇帝/女皇亲手为皇后/皇夫所放，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太医院使挤开振威将军，蹲下身，背着小云舟出去看烟火。

　　叶族长拦了一下，说：“云舟也不小了。”

　　太医院使没理她。

　　近些年，太医院使的身体好了很多，他背着小小的他。看着皇帝为皇后点燃的第三响烟火，不知什么旧事又漫上心头。太医院使自言自语说：“人的生命就像这满天的烟火，转瞬而逝，如此短暂诶……与其总听人言，不如去追寻自己所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