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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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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罹轻轻一唤,将我拉回现实。他不再看着手中花,而是看着我,眉眼间有着不安,“阿爹同我说,今日是族中女子们的成人礼,你怎么?”
“阿罹变笨啦,”我盯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地回道,既而带几分理直气壮,“是我阿姊她们成人,又不是我成人,跟我可没关系。只是我想来找你玩,于是便来了。”
或许是我过于理直气壮,让罹不知如何答复,他竟沉默半晌。
“为什么呢?明明跟我玩……一点都不有趣。”良久之后,他方才出声问道,话罢他又开始咳嗽,掩嘴将身子侧到另一旁去,整个人颤抖着,好久也不见停歇。
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总喜欢来找罹?族中有许多比罹强壮的少年郎,会骑马射箭、能歌善舞……为什么我就是愿意待在气味古怪的帐子里,陪不能随意出去的他说说话?也许是因为,那天罹在我的帮助下如愿以偿碰到那明明冰凉无比的河水,却对我说是暖的时神采飞扬的样子;也许是因为罹曾经写下两个、据说来自他阿娘那边的异族文字教我认识——我们的名字,“羅”与“罹”看起来无比相近;又也许是因为罹的眼睛,那双我想不出什么来形容的眼睛,比我见过的所有其他人都要漂亮。
当然这些,我一个都不会告诉他的。喜欢需要理由吗?
罹的咳嗽声稍停,微微平复片刻后,他转回开看着我,等待着回答。
我冲他笑道:“阿罹,你想听我唱歌吗?”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会令他失望,我见他犹豫了一下,向我点点头。
我开始唱歌,仿佛自己立于某处山头,背后是成群的牛羊,我的目光穿越连绵的群山,盼望另一头会有所回应;我看着罹,全心全意地歌唱,心底藏着一丝期待。
罹会明白我的意思吗?
四、
我听到一声低沉的鹰嗥。
那个人回来了,我紧绷起来,歌声随即戛然而止。少顷帐帘被人掀开,被注视感让我后颈发麻,我不由得低下头,盯着自己前胸的衣料。
“那个人”则是族人们对他的称谓,虽说他是罹的阿爹,但我仅与他见过一次,其余更多的了解来源于族里其他人的口中:据说他曾经在族中的地位与我阿爹相当,至于后来如何他们皆是语焉不详;我阿爹偶尔会提及他,语气总是遗憾而唏嘘的。我知晓他生性孤僻,养了一只鹰,人与鹰都只在族中长者故去时出现,所以我在莫拉故去时见过他,并且与他短暂地对视过——那双漆黑的眼睛沉沉的,像极他所豢养的那只食人尸骨的鹰。我与他对视一眼,便仓惶地低下头,甚至一时忘记了恸哭。
大概是那一眼的印象太过深刻,我畏惧着那个人,也害怕与他如影随形的鹰。我总趁着他外出来找罹玩,幸而他出去的次数并不算少。
除去今日,我没有撞见过他。
罹察觉我在紧张,即使有些茫然,他还是正正身子,一手护住怀中的花,另一只手伸过来安抚性地拍拍我:“是我阿爹回来啦。”
那个人走近,鹰振翅的声音亦由远及近,罹扬起一个笑脸,小心翼翼地捧起格桑花给那个人看,声音难掩欢欣:“爹,格桑梅朵。”
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我往旁偷瞄一眼,发现那个人已经来到身侧,鹰不在他的肩头。他不轻不重地一“嗯”,伸手接过罹手中的花,语气温柔地说:“很漂亮。”
罹眉眼弯弯地看向我,同时对那个人道:“这是阿罗,我的朋友。花是她送给我的。”
“我认得,”那个人顿了顿,跟罹一起看向我,“格丹……族长的小女儿。”
我声音很低地说道:“阿伯好。”
那个人点点头。我不省得再说什么好,索性杵在那,沉默不语;罹正想说什么,忽的又开始咳嗽,于是那个人将手中的花放到一旁,轻拍罹的背替他顺气。
我盯着自己采来的花,莫名觉得它们不如先前在外好看了,至于那丁点香气,早在入帐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
“阿伯,”一会儿后,罹的咳嗽声停歇了,我又低下头,不看那个人,问道,“我可以带罹出去看看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