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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状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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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柠出声,“舅舅,这有什么难的。您就说,楚朗这人行不行?子衿出走,多亏他半道遇见,把她送回,也算半个恩人。”
权明孝斜眼冷哼,“黄毛小子,乳臭未干。我瞧着是半分墨水没有,绝不是块读书的料。”
自古士农工商等级分明,萧国为吸纳人才,倒没有明确规定,商人之子不可科考,只是商贾之家想翻身入仕,大有作为,难于登天。
京都富贵人家送子弟入学宫者,不是家底雄厚,便是有关系背景,其大多为镀金,而非入朝为官。
近百年来,唯一跨越阶级,得以封官的,只有花家,还是得益于花家铁矿。
眼前这愣头青,实在不是圣人之身啊。
楚朗憨憨笑道:“我兄长也这么说。”
他这没出息的样儿,便叫权明孝又嫌弃几分。
“都起来,跪着碍我眼。”
楚朗爬起,扶着权子衿去坐。
权明孝见他心不坏,不禁犯愁,寻求萧珩桉帮助,“殿下,您瞧这事情闹的,可如何收场?”
萧珩桉提议,“事有缓急,不如先解眼前困境。”
权明孝有些不情愿,“您是说将错就错,定下这门亲?”
萧珩桉道:“终身大事,岂能三言两语敲定。况侯府位高权重,楚家商贾,门不当户不对,岂能委屈?但若楚朗愿考取功名,自另当别论。”
权明孝心下了然,这是行缓兵之计了。
“殿下说的在理。嘿,小子,你可有考取功名打算?”
楚朗挠头,“其实,家兄不大愿意我读书,说我平日听不进圣贤话,哪能读圣贤书。”
权明孝点头摸须,“这倒是实话。”
顾瑾柠忙帮腔,“舅舅,他兄长正在京中,不如请他过府一叙,慢慢商议后事如何?”
权明孝本不大愿意与富商来往,但念大局为重,便同意了。
当晚楚乾进权府用膳。
权明孝许诺,楚朗留京,权家可以安排他入学宫读书,待明年学宫考核通过,若有意愿,可报科考。
但需对外称,楚朗与权子衿有意结。是否定亲,待明年学宫考核之后再定。
楚乾自然乐意配合。楚朗考不考功名、攀不攀亲家另说,单单入学宫一事,便给楚朗加持不少。
待来年,权子衿脱困,亲事作废,楚朗回去刚好接手家业,一举两得。
双方因此愉快的达成共识。
权子衿回府,权明孝宴请的消息很快传入萧竏耳中。
漆黑的大殿里,几盏烛光跳动,微弱的火光被黑色的地砖吞噬,衬得殿中人都阴森许多。
“富商?定了?”
萧竏把玩着案台上陈列的剑,一连几问,忽而阴恻恻笑道,“无妨。权家女儿定了,还有顾家呢。”
顾瑾柠好管闲事,那就让她管到底!
“殿下!”
黑夜中,武大大步进殿,呈上卷册,“最新发现。”
萧竏翻开,嘴角渐渐上扬,狠戾的命令,“抓人!”
武大问:“可否告知太子殿下?”
萧竏道:“不用。本王明日亲自提审。”
晚夏的夜,褪去燥热,陷入另一种沉闷与喧闹,天明将息。
急促的脚步踏碎清晨的静谧,推开望凝阁殿门。
“郡主!”
顾瑾柠的美梦再次被打碎。
青莲低小却无法忽视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郡主,出事了。”
顾瑾柠迷迷糊糊的翻个身,问:“这次又是什么事?”
青莲回:“茶楼被封了。”
顾瑾柠陡然睁眼,脑袋尚有混沌。
“红姨包括所有伙计都被带走,抓去了秦王府。”
顾瑾柠“噌”的坐起,人彻底清醒。
“因何抓人?”
她跳下床,三下两下穿好衣服,两手往后一抓,束了高马尾。
青莲递上脸巾道:“昨夜连夜抓人封店,没有缘由。”
顾瑾柠抹了把脸,把毛巾甩手砸进水中,气呼呼道:“走,我找他去!”
青莲追上劝道:“郡主,秦王突然抓人实在蹊跷,您贸然前往,怕会中计。”
顾瑾柠越走越快,“就是蹊跷,才要和他抢时间。”
萧竏屡战屡败,做事愈发激进。红姨一众是无根之人,难保萧竏不会拿他们祭天,再伪造口供,拉她下水。
青莲牵来马,顾瑾柠一跃而上,策马扬鞭,往秦王府方向去。
将走几步,顾瑾柠忽又勒紧缰绳,掉转马头回来,对着青莲低声耳语,而后往另一条道疾驰。
商街正是早市出摊时,商贩们卸货摆摊,嘴里哼着小曲,和旁人聊两句闲话,或有几声争吵,忙碌而又充实。
骏马飞驰而过,扬起无数灰尘,糊了大家伙一脸。
“咦,那不是郡主么?她着急去哪?”
“谁知道呢。瞧郡主这架势,有人要遭殃喽。”
卯正时分,伴随红日初升,京都府外的登堂鼓,发出响彻天地的轰鸣。
府门大开,京都府捕快疾步质问:“何人击鼓?”
击鼓人道:“是我,顾瑾柠!”
她抬槌,“咚”的一声砸在鼓面上,掷地有声道:“我要状告秦王萧竏,升堂吧。”
京都府衙门紧急升堂,京都府尹李涣急急忙忙赶至公堂,扣上官帽,踏着小碎步行至顾瑾柠身前,道:“郡主,何事如此置气,公堂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瑾柠揪住他脖下未系好的帽绳,反问:“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样子么?还是你不敢抓秦王,要包庇他?”
李涣抽出绳子,退后一步笑道:“郡主说笑了,法大于天,本官必秉公办理。不知郡主所告何事?”
顾瑾柠道:“我告他滥用职权,私封乱抓,目无法纪,毁我生意。”
萧竏近日行事,李涣自是有所耳闻。换做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犯不着为了郡主和王爷过不去。偏生李涣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命司法参军去请萧竏,并将被抓之人一众押来大堂同审。
萧竏黑着脸来的。他料定顾瑾柠会找他要人,没想到闹到京都府来。
李涣向萧竏表示歉意,阐明顾瑾柠所述,并贴心的为他与顾瑾柠准备了椅子,分居大堂两侧落座。
红姨、旦娘、晓秋等茶楼所有伙计全数押来,跪于堂下。
他们衣着单薄常服,可见捉拿时已是深夜就寝,好在身上无伤,应该暂未用刑逼供。
顾瑾柠示意红姨不要轻举妄动,明晃晃数了下人头,确认人数正好,转向萧竏道:“秦王,并非我无理找事,实在是你这件事做的不道德。”
萧竏冷哼,“本王凭证据抓犯人,你如此着急,是怕本王审出什么来吧。”
“我当然怕,秦王殿下屈打成招的手段,连路过的狗都不放过,我怕得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王敢抓人,便是十足的把握。”
“我敢告你,那是百倍的胜算。”
两人剑拔弩张,越说越激进,李涣忙在中间斡旋,“二位,可否开始了?”
“不急。”顾瑾柠身体往椅背一靠,伸手示意上茶水,又是一句讥讽,“秦王身份高贵,岂是我等敢冒犯的,再等等。”
李涣一听,这是上头要来人了,正好省了他许多事,忙不迭地斟茶倒水,只管把两人伺候好。
约莫一盏茶功夫,听得一声长报,“太子殿下到~晋王殿下到~”
不等李涣着急忙慌出迎,萧翊、萧珩桉已进入公堂。
青莲跟在身后,绕道行至顾瑾柠身侧,小声汇报:“我请太子时,晋王殿下刚好在,太子便请他一起来了。”
顾瑾柠挑眉,来得正好,多多益善嘛。
“太子表哥!”
顾瑾柠放下茶水抬脚,三步两步挤开萧竏,先一步挽住萧翊胳膊,指控萧竏,“秦王越权私自抓人,查封店铺,坏我名声,您可一定要管管。”
萧竏甩袖质问:“我凭证抓人,有理有据。倒是郡主,此番周旋,是要包庇他们,还是因为你才是主犯?”
顾瑾柠白眼一翻就要开怼,李涣忙道:“二位,既然太子殿下、晋王殿下已到,不如诸位落座,慢慢拆解。”
他复向萧珩桉、萧翊行礼,请道:“太子殿下,您负责劫狱案,还请上座。”
萧翊推辞,“京都府乃你主管,我今日与皇叔旁听即可。”
李涣顺话道:“那下官就亲自记录,如何决断,还需请教二位殿下。”
待众人落座,李涣请萧竏拿出抓人证据。
武大呈上两样手册。
一本手册里面详细记录红姨等人身份,皆是江湖流窜人士。另一本则是茶楼隶属于顾瑾柠的地契房契证明。
萧竏犀利指责,“顾瑾柠,你在天子脚下豢养江湖杀手,是为何意?”
顾瑾柠嗤笑,“你没事吧?你哪知眼睛看见他们是杀手了?他们皆老弱妇孺,你怎好意思如此诬蔑!”
李涣边记边观察堂下跪了许久的众人,不过是些半老徐娘、柔弱女子、半大孩童,还有几个清瘦的跑堂,连个像样的壮汉都没有。
“秦王殿下,公堂上讲证据,不能无端猜测。”
李涣提醒萧竏一声,转问顾瑾柠,“郡主殿下,此茶楼房产确为您所有,茶楼是否是您经营?”
顾瑾柠否认,“当然不是。土地、房产皆是皇上姑父所赐,太子、晋王皆可作证。但我不善生意,铺子空了许久,白瞎了好地段。”
萧珩桉出声,“我记得,当年圣上赐我与瑾柠府邸时,的确另赐了几处田宅,她的在北街,我的在南街。”
李涣执笔刷刷记录。
顾瑾柠接话道:“就是茶楼那处。我用钱无度,想着不如把铺子租出去,赚点租金。所以租给了红姨。”
“秦王,你既已查封茶楼,应该拿到茶楼账本与租赁文书了。但凡翻一翻,也知我清白。”
“现在因为秦王武断,说封就封,害我房产名誉受损,我以后还怎么租出去?”
顾瑾柠不提红姨等人,只掰扯宅子。
李涣便命司仓、司户参军当堂查证茶楼账本、租赁文书,并与官府留档的账册校验,确认茶楼房产所属人顾瑾柠,但于前年冬月租赁给红姨,每月租金为茶楼每月总营收的一成。
茶楼账本如数记录每月出入账、租金明细,并无差错。
李涣道:“秦王殿下,茶楼租赁是正常生意往来,并不能作为其他佐证。您封店抓人,可有别的证据?”
萧竏给了武大一个眼神。
武大离去,很快回来,身后跟了两名侍卫,合抬一个长箱子。
萧竏指道:“此箱中皆是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