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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义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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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夏的天,湛蓝湛蓝,白云飘飘,清风和煦,打在人身上,清爽许多。
顾瑾柠拉萧珩桉步行逛街,要他亲耳听听,坊间关于他的最新传言。
顾瑾柠的名气,自不用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所到之处,皆是窃窃私语。
大家伙对这位纨绔不讲理的郡主津津乐道,颇有一种看戏的有趣,却无厌憎、害怕之感。
有热心的商贩送上自销的小物件,搭上两句话,熟络的说说笑笑。倒是对她身边的萧珩桉有所忌惮,不敢太放肆。
顾瑾柠得意道:“看见了吧,这就是口碑。”
萧珩桉对她的口碑自是心服口服,“是啊,要不说,郡主威武呢。”
顾瑾柠更神气了,昂头挺胸地像只胜利的大公鸡。
“对了,今天高兴,请你斗鸡。”
不等萧珩桉拒绝,顾瑾柠拉着他转道斗鸡坊。
道上,一辆马车路过,车窗微开,忽地探出一个脑袋,冲顾瑾柠招手,比了个吃饭的手势。
顾瑾柠刹住脚步拐了方向,“我饿了,先去百味斋用膳。”
百味斋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正是刚刚道上的那辆。它红棕色车身,两匹宝马齐拉,一看便是有钱人家车马。
顾瑾柠进斋便往楼上去。
东头的厢房露了个缝,顾瑾柠推门,果真是楚朗。他着一身锦袍绣服,玉冠金簪,衬得皮肤白嫩嫩的,活脱脱一个富家小公子。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楚朗冲她身后的萧珩桉作揖,随后同顾瑾柠打趣,“我不回来,怎么给你送人?”
他一挪步,身后一女子垂手而立,眉目清秀,身材小巧。
“子衿?”
顾瑾柠瞪圆了眼,忙关门细瞧,见她满身灰尘,身形疲惫,没有它碍,方才松气。
权子衿跪地,愧道:“表姐,晋王殿下。”
顾瑾柠斥道:“怎么回事?家里找你找疯了。”
权子衿羞愧知错,不知如何辩解,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楚朗解释,“我在路上遇见她修马车,奇怪她怎么一个人走,就多嘴问了一道,得知她离家出走,知道你一定担心,立马把她送回来了。”
权子衿啜泣,“表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辞而别。”
顾瑾柠又气又疼,拉她起来,“饿了吧,先吃饭。吃完送你家去。”
权子衿喏喏坐下,问:“能不回去吗?”
顾瑾柠训道:“你不想嫁人,咱们想别的办法,跑解决不了问题。你编了缘由,他们不敢强行拿你怎样。”
权子衿道:“爹爹、祖父近几年备受打压,我不想因为我,牵连他们仕途,害了权家。”
“你心思敏捷是好事,但别忘了,权家侯爵傍身,圣上都得礼让三分,就是贤贵妃亲临施压,也是空话。”
权子衿颔首,“我知道了。可……”
她脸蛋消瘦一圈,写满了不安,她害怕谎言被拆穿,最后还得嫁给孙显祖。
百味斋伙计进屋布上佳肴,房中霎时香味四溢。
楚朗饿了一路,持筷就要夹菜,又见权子衿伤怀,顾瑾柠对着一桌子美味难以下咽,萧珩桉也未动,是以不好先动筷,悻悻放下,观察顾瑾柠脸色。
“怎么样,饭菜可合口味?”
一声略显粗犷的声音打破沉闷的气氛。
门“吱呀”阖上,一名留了短须的中年男子款步而来,约莫三十来岁,同样锦衣加身,眉宇间透着一股老道精练的味道,一眼便知是商贾。
顾瑾柠闻声而起,惊呼,“义兄!你怎么也来了?”
楚乾爽朗笑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路过京都,当然要来看望看望你。”
“义妹,一切可好?”
他张开双臂,顾瑾柠豪爽的抱上去,道:“还好还好,当不如义兄自在。”
桌上美食尚热,楚朗却觉凉气嗖嗖,忙起身去请楚乾落座。
“大哥,我都等饿了,坐下边吃边聊。”
他拉楚乾到自己身侧,有意与顾瑾柠隔开坐,坐下才发现,顾瑾柠一边权子衿、一边萧珩桉,楚乾坐在了萧珩桉另一边,好在两人之间隔了一个空位。
未料楚乾挪身过去,挨着萧珩桉问:“这位是?”
顾瑾柠介绍,“我未婚夫婿。”
楚乾恍然,起身行礼,“原来是晋王殿下,久仰大名。见面不识,草民失礼了。”
顾瑾柠拉他坐下,“义兄,这里没外人,不用客气。”
楚乾便也不拘谨,重新落座问:“你们何时成亲?”
顾瑾柠回:“不到两月。”
两人就这么隔着萧珩桉一问一答,聊得甚是欢快。
“萧珩桉,他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义兄,江南人士,富甲一方的豪商。”
楚乾摆手推辞,“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个商人,世代经商,有点家底罢了。要不然,哪经得住臭小子霍霍。”
楚朗瘪嘴,“好端端的说我做什么。”
庄子时,顾瑾柠的确与萧珩桉说过。她行走江湖时,阴差阳错救了一富家小公子,便是楚朗。
那时楚朗年少顽劣,仗着家中有钱,兄长溺爱,十分骄纵,不愿经商,学人闯荡江湖,才出城就被洗劫一空。
楚朗凭着机灵跑出来,没有折回,愣是翻了几座城,又遇到一伙强盗杀人越货。
可巧顾瑾柠完成一单路过,顺手救他。
楚朗好武,崇拜顾瑾柠武艺高强,便缠上她,要随她拜师学艺。
顾瑾柠不愿,一路训骂,将他押回楚家,顺便要了笔救人费用。
楚乾豪气,赠顾瑾柠黄金百两作为报酬,希望她能收下楚朗,好好调教他。
看在金钱的面子上,顾瑾柠欣然答应,暂且在楚府落脚。
之后边关连连作战,粮草不足,顾瑾柠游说流民盗寇参军之余,四处买军衣,竟碰到楚乾也在暗中收购棉衣。
楚乾不愧经商,太过聪明,同样发现顾瑾柠有异。
一场酒局,两人把酒言欢,坦然把话说开,顿时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醉意之下,两人对月焚香,拜了关公、财神爷,结为兄妹。
虽说有些滑稽,但兄妹就这么认了。楚乾真心将楚朗托付顾瑾柠。楚朗由此拜师,跟随她东奔西跑,做个打杂,磨练性子。
楚朗聪慧,倒也学出点门道来,性子也沉稳不少。
“义妹啊,我得多谢你,把这臭小子的坏毛病全平了。”
楚乾举杯,看向楚朗的眼中满是欣慰。
楚朗道:“行了行了,今天重点不是我,是这位权小姐。”
权子衿突然被点名,犹如受惊的小鹿,慌乱抬头,一时不知所措。
顾瑾柠这才想起权子衿,放下酒杯,盯着权子衿好一番打量,忽然有了主意。
“表妹先前说辞是与一书生有约,我们现在完成这个约定不就行了。”
权子衿小声说:“我那本就是骗人的,上哪找书生。”
顾瑾柠拍上楚朗肩膀,道:“这不现成的么。”
楚朗连抖几下胳膊,“师父,你别取笑我了,我哪有书生样。”
他最讨厌读书了。
顾瑾柠“啧”了一声,起范道:“徒儿,别妄自菲薄啊。干咱这一行的,可不能说不行,是一定要行。”
楚朗还要提出质疑,顾瑾柠当即拍板,让楚朗假扮权子衿口中之人。
权子衿畏缩不敢答应,谎言迟早会被拆穿,届时更麻烦。
顾瑾柠道:“用谎言遮盖谎言自是不靠谱,若说的是真话呢?”
权子衿惊道:“还能说真话?”
顾瑾柠神秘一笑,心中已有盘算。
为防止权明孝脾气暴躁,下手没轻没重,顾瑾柠特地邀请萧珩桉作陪。
日暮时分,一行人拜访武安侯府。
会客厅,权明孝的声音比他人先到。
“她还知道回来,姑娘家什么不学,学会离家出走,把我权府的风气都带坏了。”
权子衿立在厅中等训,身子闻声发抖。权明孝一进来,她更是抖如糠筛,跪地嚅声,“爹爹。”
楚朗不知该站该跪,跟随萧珩桉起身,往他身后藏。
顾瑾柠挽上权明孝胳膊,笑盈盈道:“舅舅是在说我呢。”
权明孝嗔道:“还不是你开的好头。”
顾瑾柠打哈哈,“谁让咱根正苗红呢。”
权明孝睨了她一眼,转向萧珩桉作揖,惭愧道:“都怪下官教女无方,殿下费心了。”
萧珩桉随他落座道:“我与郡主不过凑巧撞见,是这位楚公子送令千金回城。”
楚朗上前两步,客客气气作揖鞠礼,“权大人,草民楚朗……”
权明孝一眼瞧出怎么回事,出声制止,不悦道:“我这不是公堂,你何故自称草民?”
楚朗怯生生回:“实在是大人太过威严,在下从前未见过,一时发怵,被震住了。”
权明孝一眼看穿他,“你不是书生,怎得和子衿说的不一样?”
楚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楚朗看了眼权子衿,跟着跪下,解释,“我年初跟随兄长入京做生意,闲来无事,与几名考生同游,席间听几人聊天地抱负,有感而发,也想尝试科举。”
“席后正为如何参考发愁,湖边偶遇权小姐。她误以为我是落考书生,好心开导我几句,鼓励我三年后再考。”
“我寻思试一试无妨,预备先回家告诉父母,来年进京专心备考,届时请权小姐辅导。”
楚朗顶着权明孝犀利的眼神,虽紧张,说得却很诚恳。
权明孝问权子衿,“是否如他所言?”
权子衿回:“是。我与楚公子约好,他处理好家中事宜来京备考,我当他老师,亦可为他引荐老师。是我那日担心安宁公主强娶强嫁,情急之下拿楚公子挡事。”
“事后我觉着不妥,又怕牵连父亲、祖父,实在难安,一时想不开,就……”
权明孝气权子衿意气用事,更气萧竛仗着贤贵妃为虎作伥,欺压权家,害得自家孩子吃苦,叹道:“罢了,你也吃了苦头,我不予追究。但是……”
权明孝睨向两人,“话已出口,旁人皆知你与书生私定,若突然反口,不止失了女儿家清誉,安宁大可以此做文章,这事,如何解决?”
楚朗没主意,偷偷请示顾瑾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