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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说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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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流言一桩盖过一桩,常换常新。
顾瑾柠来茶园送药,顺带同花凌尘说些近日趣事,给他解闷。
“花兄啊,野狼中说了,你的手不宜劳累,花花草草让赵已打理,你专心养伤。”
“还有,画画也不行,精细活最伤手了。”
这几年,野狼中尝试过许多方法,勉强搭好花凌尘手筋,但何时恢复如初,实在难讲。
花凌尘每用一次手,就是一次巨大损耗。再断裂,便彻底废了。
顾瑾柠为此四处搜罗,找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心法,让花凌尘挑着练,主打一个修生养性,固本培元。
大不了这辈子不拿剑,练好心性,长寿不成问题。
可花凌尘心性也太好了,好到顾瑾柠一度怀疑他成仙了。
“话说,李表姐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她可是你亲表妹。”
花凌尘手中慢悠悠的摆弄棋子,“染衣豁达,自有主见,何须旁人操心。”
顾瑾柠一声长叹,“我倒不担心她。可怜我什么时候才能自由啊?”
她捻起一颗白子,脸苦得快滴水,“现在,我也是这棋盘上的棋子喽。”
花凌尘笑笑,抓了一把白子落进棋盘。
“如今局势已定。太子虽不搞政交,但追随者众多。其中以顾家为首,权家为辅的一帮老臣为主力,外加一些零散武将、左老的门下弟子,数量足够多,但势力零散不够集中,没有实权。”
花凌尘取过顾瑾柠手中白子,落进盘心,在其旁边再落一子。
“现在晋王加入,再将李将军拉入,太子的势力便不可同日而语。”
花凌尘又取了一些黑子摆在另一侧。
“秦王手中有军权,靠拢他的武将众多。朝中以其舅——孙家、安宁公主夫家——徐家为首,魏王相佐,另有花家作为兵器保证,势力庞大,无法撼动。”
花凌尘顿了顿,点上盘心两颗白子。
“李大将军常年不参与内斗,若想他倒向一方,必须有必要的原因。染衣就是最好的缺口。”
明眼人皆知,萧竏之所以散播李染衣谣言,一来为了泄气,二来搅浑萧珩桉与顾瑾柠婚事,三来让脾气暴躁的李景和与萧珩桉闹出嫌隙。
他却算错了一点,李染衣并非在意闲言碎语之人。
顾瑾柠来茶园前见过李染衣,知晓李染衣内心想法,默认道:“没错,李表姐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一步。”
她拨开棋盘上挡路的黑子,携来两枚白子落入棋盘正中央,与黑子遥遥相对。
“太子表哥和李表姐结亲,既拉拢了李大将军,又破了我那皇后姑姑的执念,皆大欢喜。”
“不过有一点,这件事并非只是利益,世间难买真情,你懂的。”
顾瑾柠特地再三确认,确定李染衣并非一时脑热,才敢支持她。
花凌尘点头笑笑,“他们的确很般配。”
顾瑾柠狐疑,“你见过太子表哥?”
花凌尘坦言,“前夜,见了一面。”
“嗯?”顾瑾柠讶然,前夜,那不就是萧竏被罚,最为松懈的时候么。
“太子表哥来这了?”
顾瑾柠简直不可置信,萧翊与花凌尘从无交际,怎么会想起来茶园?
顾瑾柠猜测,“李表姐带来的?”
花凌尘再次点头。
顾瑾柠两手一拍,“好嘛,我就说她怎么会突然跑去找我,原来事都干完了,来通知我的。萧珩桉也参与了是不是?李表姐可是他的军师。”
“不对,不止。”顾瑾柠又猜,“太子表哥找你,是为了请你出山吧。”
一旦花凌尘重返花家,夺回花家家主之位,花家的铸剑场,便易主了。
花凌尘一颗一颗的捡回棋子,说:“不曾,只下了几盘棋。”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无形之间,花兄你不也心知肚明么。”
顾瑾柠冲他挑挑眉,起身伸了个拦腰,“行了,我走了。你好生养伤,下次,换个地方见吧。”
她相信,花凌尘总有一天会迈出茶园。
那一天,不会太远。
茶园长青,茶香幽然。
顾瑾柠吸了满腹茶香,神清气爽,哼着小曲回府,在绵长蜿蜒的花廊下蹦蹦跳跳。
顾学书火急火燎的来了,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往角廊僻处,神神秘秘问:“你听说了吗?”
顾瑾柠一脸懵,“什么?”
顾学书小声道:“孙家准备请安宁公主前往李家说亲,要把染衣许配给孙显祖。”
顾瑾柠直呼,“什么玩意。孙二愣子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顾学书抬手嘘声,“小声点。”
顾瑾柠问:“什么时候的事?”
顾学书道:“孙显祖今日在营中显摆,胡说一通。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吧。”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李景和一个没背景的武夫,战绩再高,也得向权贵低头。公主亲自登门说亲,他还真不能拒绝。
顾瑾柠忍不了,道:“不行,我去搅了这个烂事。”
顾学书急忙拉她,“哎,没影的事,你往哪折腾?别惹事。”
顾瑾柠冲顾学书眨眨眼,坏笑道:“我啊,也说亲去。”
“哎,你悠着点。”
顾瑾柠三步两步跳出长廊跑了,哪里能听见顾学书的叮嘱。
一个时辰后,顾瑾柠出现在正和殿。
她趴在殿门口,脑袋往里探,见里头没别人,叫道:“姑父,我来看您来了。”
顾瑾柠嗓音一出,清清脆脆,霎时震碎了大殿的庄严沉重。
萧玦柏正伏案批折,闻声抬了抬眼,像是看见了瘟神,眉头一皱,无奈的宣道:“进来吧。今天又闹什么事?”
顾瑾柠蹦跶进殿,向萧玦柏略一施礼,径直走到他身侧抱怨,“姑父,我哪有天天惹事,您别老这么想我。”
萧玦柏丢下折子,哼道:“朕倒不愿想,你何时消停了?说吧,什么事?若是再提退婚,朕可就不止打你板子了。”
顾瑾柠顺着台阶坐下,笑嘻嘻道:“我可不是来退婚的,我来当媒人。”
“呦。”萧玦柏闻言喜笑颜开,问,“说说看,是学书还是学雯啊?”
顾瑾柠摇头,“都不是,是我太子表哥。”
萧玦柏旋即收了笑脸,狐疑,“你太子表哥?”
“对啊。”顾瑾柠竖出两根食指比道,“表哥和李将军之女——李染衣,如何?我观察许久了,他们皆是才貌双全、品性一流之人,天底下找不出比他们更般配的人了。”
萧玦柏对李染衣早有耳闻,是个足智多谋的丫头。不过,她好像与萧珩桉走得很近。
萧玦柏多了几分猜忌。
“你会如此好心?朕可听说,李染衣与晋王交情匪浅啊。”
顾瑾柠嘿嘿笑道:“这都被您看穿了。您不愧是一国之君,什么都逃不过您法眼。”
顾瑾柠脑袋一扬,颇有几分任性。
她直言,“没错,我有私心。我听不得外头那些污糟的流言,什么都和晋王扯上关系。也不想被姑姑整日催来催去,忒烦心了。”
“刚好表哥和李表姐才子佳人,他俩能成,岂不皆大欢喜?”
萧玦柏意有所指道:“你姑姑催你催得紧啊。”
顾瑾柠瘪瘪嘴,“还行吧。她上次同晋王闹掰,对我爱答不理。我还满担心的,万一她想不开找姑奶奶去……”
顾瑾柠有意拖长尾音,偷偷观察萧玦柏脸色。
萧玦柏一听到“姑奶奶”,果然脸色肃然,不悦的斥道:“胡说,太后佛庙清修,岂能被打扰。”
顾瑾柠顺话道:“我也这么想,姑姑最体恤您与姑奶奶,万不会做这种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玦柏本就多疑的心,渐渐生根发芽。顾舒荷倔强,万一真去找太后做主,太后必定要拆了顾瑾柠、萧珩桉的婚约。
不行,顾家断不能再与太子结亲,绝对不能!
萧玦柏眼神渐渐狠厉,他要彻底断了顾舒荷的念头,断了太后的念头。
想到此处,萧玦柏当即宣萧翊、李染衣进宫,问明二人心意。
“李染衣,你可知太子有一月之期。他若办案不利,失了太子之位,你还愿嫁他?”
李染衣回:“民女所仰慕乃是殿下,并非太子名头。太子是否为太子,与民女而言,并无两样。”
萧玦柏赞道:“好,不愧是李景和的女儿,性情直爽,心性通达。”
他老谋深算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继而玩笑,“太子若不成太子,倒可以随你们行军打仗。翊儿,你意下如何?”
萧翊回:“抓贼固城与征战沙场,皆是为国为民,儿臣自是乐意之至。”
萧玦柏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朕还指望你抓住胆大包天的贼呢。”
顾瑾柠坐在矮处吃糕点,听得抓贼,便抬头冲萧玦柏笑笑。
“姑父,您别指桑骂槐哈,我胆大包天,那也是您罩的。再说了,不就吃您几口点心么,怎么就成贼了?”
萧玦柏睨了她一眼,无奈道:“朕又没说你。贪吃就罢了,耳朵也没带,真应该多和你表姐学学。”
顾瑾柠“噌”的爬起来,笑嘻嘻问:“姑父这是同意了?”
“既是佳配,朕再赐一桩又何妨?”
萧玦柏大笔一挥,写下圣旨,为萧翊、李染衣赐婚,定在下月初八成婚。
顾瑾柠直呼万岁,对着萧玦柏又是一番吹捧,把他哄得心花怒放。
出宫路上,顾瑾柠问萧翊,“表哥,你准备如何抓贼?”
萧翊回:“尚无头绪。”
顾瑾柠又问:“抓不回左老,姑父真的会拿了你的太子之位?”
萧翊无所谓的笑笑,“一个名头而已,有或没有,有什么区别?”
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或许是场面话,萧翊是真心不在乎。
他当太子太久,久到麻木。
别人倾尽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出生便有,可他一点都不快乐。这个名头,禁锢他太多,一度让他很压抑。
所以他理解顾瑾柠,更羡慕顾瑾柠活得潇洒、活出自我。
高大的黛瓦红墙绵延挺立,朱红的宫门巍峨宏伟,阖门间发出浑厚的沉闷声,隔绝了两个世界。
此时的他们,立在宫门下,显得格外渺小。
萧翊叹道:“这座宫墙,太高、太重,想要翻过去,谈何容易。”
顾瑾柠跳上马车,指向那座金玉雕砌的牢笼,豪言,“它再高没有天高,再重没有山重,不管是飞还是爬,我都能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