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倾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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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在二十八层无声滑开时，何晓悦的珍珠耳坠正巧卡在羊绒围巾的流苏里。
她低头解缠绕的丝线，听见滕宇轩的皮鞋声在磨砂玻璃幕墙前停顿半拍，金属门禁卡划过感应器的蜂鸣声里，掺进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何小姐。"
被点名的瞬间，她指尖的珍珠弹落在墨绿色地毯上，骨碌碌滚到那人锃亮的鞋尖旁。
滕宇轩俯身拾起的动作像某种优雅的猛禽俯冲，黑色衬衫随着动作绷出肩胛骨的凌厉线条，腕间沉香木手串擦过她掌心时，带起细小的静电。
"谢谢滕总。"何晓悦接过珍珠时，指尖触到他掌心肌肤下蛰伏的脉搏。
无数情绪碎片突然涌入——冷雾弥漫的冬夜天台、消毒水味道的白色病房、还有碎成冰碴的生日歌。
她慌忙撤回手指，后颈已沁出薄汗。
总裁办公室的穹顶设计恍若水晶蜂巢，斜射的夕照将整面落地窗熔成金箔。
何晓悦看着滕宇轩解开西装扣坐在墨玉办公桌前，紫砂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眉宇间的冷峻。
当他把鎏金茶盏推过来时，杯底与黑檀木桌面的碰撞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灰斑鸠。
"说说看。"他屈指敲了敲茶案上摊开的文件，"为什么把三季度的物流损耗数据标成渐变色谱？"
何晓悦捧住滚烫的茶盏，白桃乌龙的热气氤氲了她镜片，"运输途中温度每下降1℃，冷链药品的破损率就会上升0.7%。"她沾着茶水在桌面画出波动曲线，"用色阶变化提醒仓储部提前部署加热层，比单纯的数字警示更直观。"
玻璃幕墙外的流云正在滕宇轩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忽然起身按下遥控器，智能调光系统将室内光线调成暖橙色。
何晓悦这才发现他左耳垂有道极浅的旧伤，像新月嵌在冷玉上。
"你很擅长把数据翻译成人类的情感语言。"他旋开万宝龙钢笔的姿势像在给枪上膛，"就像上周的部门汇报，你用《广陵散》比喻供应链的断点。"
何晓悦的瞳孔微微收缩，想起那天会议厅里，当她提到嵇康绝响时，滕宇轩突然捏碎的水晶杯。
此刻他衬衫袖口沾染的龙涎香，与记忆中飞溅的猩红酒液重叠，令她喉咙发紧。
"其实...那些古籍里的悲欢离合，和现代企业的困局本质相通。"她摩挲着茶盏上凸起的莲花纹，"就像滕总在东南亚并购案中用的围魏救赵之策，和《战国策》里记载的..."
窗外的晚霞突然被乌云吞噬，暴雨敲打玻璃的声响中，滕宇轩突然扯松了领带。
这个打破完美的动作让何晓悦想起博物馆里剥落的青铜器绿锈，露出内里温润的金色胎体。
"知道我为什么调你到总裁办吗？"他推开那摞标注着"机密"的蓝色文件夹，露出压在底部的《声无哀乐论》线装本，"全集团只有你能看懂这些。"修长手指划过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惊起尘埃在光束中跳起探戈。
何晓悦的珍珠项链突然断裂，浑圆的珠子滚落在波斯地毯的缠枝纹里。
当她慌忙俯身去捡时，后颈忽然笼罩在雪松香的气息中——滕宇轩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左手撑住椅背，右手捏着颗遗落在文件堆里的珍珠。
"别动。"他低沉的声波震得她耳膜发麻，"你鞋跟卡在地毯接缝了。"
落地窗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何晓悦望着玻璃上滕宇轩轮廓分明的下颚线，突然感知到某种深海暗流般的情绪。
那不是上位者的审视，更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时的痉挛，混着童年时代被锁在阁楼里看雨的潮湿记忆。
暴雨愈烈，办公室的智能系统自动升起遮光帘。
在陷入温柔的黑暗前，何晓悦看见滕宇轩喉结滚动着未出口的话语，而他西裤口袋里振动的手机屏幕，正显示着王秘书发来的第七通未接来电。
茶盏边缘凝结的水珠坠落在《声无哀乐论》扉页，浸湿了“嵇叔夜”三个朱砂小楷。
滕宇轩指尖抚过泛黄的宣纸，突然将鎏金钢笔拍在案头，震得青瓷笔洗里的锦鲤尾鳍轻颤。
“上周的供应链会议。”他解开第二颗水晶纽扣，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你当着十二位总监的面拆穿数据造假时，像极了持剑斩蛇的将军。”
何晓悦的睫毛在镜片上投下蝶影，那些隐藏在报表夹层里的阴霾突然翻涌——市场部总监涨红的脸、财务副总裁摔门而去的巨响、还有茶水间里关于她“靠总裁关系上位”的窃窃私语。
“我只是……”她捏紧旗袍下摆的葡萄扣，喉间泛起龙井的回甘，“不想让真实的声音被电子表格吞没。”
穹顶水晶灯忽然闪烁三次，暴雨在防弹玻璃上炸开冰裂纹。
滕宇轩抬手关掉自动感应的警报器，鎏金袖扣擦过她整理文件的指尖。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如潮水倒灌——十二岁男孩蜷缩在停尸间外的长椅、十七岁少年在华尔街暴雨中攥紧的股权书、二十五岁青年亲手拔掉父亲呼吸机时迸溅的泪。
“何晓悦。”他第一次完整念出她的名字，喉结滚动着经年积雪融化的声响，“明天开始，你直接向我汇报东南亚并购案的舆情分析。”
窗外惊雷劈开云层时，何晓悦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黑檀木桌沿。
她望着滕宇轩瞳孔里摇晃的烛火，忽然看清那些被误读的冷峻之下，竟是魏晋名士般孤绝的赤诚。
总裁专属电梯的铜镜映出王秘书紧绷的侧脸。
她将烫金请柬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滕宇轩俯身替何晓悦扶正发间摇摇欲坠的珍珠簪。
三十八层高空的风掠过她新做的法式美甲，将总裁办传来的零星笑语切割成锋利的冰片。
“备车。”她按住蓝牙耳机的动作像在扣动扳机，“通知公关部准备好赵氏集团的档案——要三年前药品滞销事件的完整版。”
暴雨冲刷着地下车库的环氧地坪，滕宇轩的定制手机在真皮座椅上第七次亮起。
锁屏界面上，来自赵氏集团总裁办的未接来电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蛰伏在深海的鮟鱇鱼亮起诱捕灯笼。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倾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