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誓》歌扇月

5、酒

　　那年燕国冬日雪下得长，十天倒有八天漫天雪絮。起初荆轲还兴致满满地赞个几声，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高渐离每天安安稳稳地击他的筑，无事便倚着窗研究乐谱。太子的意思是请他整个冬天都留在这里直到来年冰消雪融，也有要他和荆轲多待些时日的意思。难得一年中有这般清闲时光。燕丹爱他的筑乐，却也明白这小兄弟并非留得住的，加上交情不浅，也不甚用礼法约束他，许他自由出入。这些事，荆轲是不知的。

　　正因为不知，在集上闲逛时在人群里发现了高渐离才惊讶不已以为看走了眼。当时高渐离站在琴馆前，衣着与常人无异荆轲却一眼发现了他。于是偷偷溜过去拍他的肩膀一下。高渐离一惊，下意识甩袖打了回去，没有防备的某人被抽了个正着。

　　……你、你怎么一来就打人啊？！

　　高渐离愕然。幸好琴馆附近无多少行人，即使有路过的也没注意到他们，他只尴尬地道了抱歉，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那一下本没什么攻击力可言，荆轲不过是反应得夸张了些，此刻见这少年竟如此窘迫，忙宽慰道没事没事，躲得快没打着，少年脸色才缓和下来，甚至微露感激之色，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雪片打着旋在两人之间飘落。干站着的气氛沉闷无比，荆轲瞧瞧他肃杀的表情，提议道，不如喝酒去吧？你会喝吗？

　　高渐离面露难色，迟疑着不回答。

　　不打紧，喝几次就会了。迟早也是得学的，男人嘛不会喝酒怎么成？不由分说拉了他衣袖就走。那少年顺从地跟着，意外地没有反抗。

　　论起风雅之事高渐离并非不会，唯独酒这一样，实在伤他脑筋。

　　说来也好笑，燕地寒冬难捱，喝酒，尤其是烈酒驱寒是常事，奈何他继承了燕地特有的白皙肤色却没继承到对酒的亲和力，一沾就倒仿佛那是什么威力强劲的毒药。

　　因此荆轲把那壶据说没什么酒劲的果酒倒得见底儿了往桌上一顿，将满满一尊还推到他面前时，高渐离的脸上终于有了点为难。

　　荆轲挑了眉，喝啊，怎么不喝。

　　不会。

　　简明扼要的回答。

　　不喝怎么能会呢，试试看，这酒又不烈。

　　高渐离没了言语，皱着眉头端起杯抿了一口，只是濡湿了嘴唇。荆轲摇摇头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过酒尊一口饮了，正对上那少年带些呆气的茫然眼神。

　　浪费了太可惜。温热的酒自喉间滑下隐有清凉之意。少年清澈的眼睛明明净净仿若上好的美酒，不饮自醉。

　　可能是醉了罢。他抚了下当真有些疼痛的头，低低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