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前男友进局子了》姜冷舟

4、第 4 章

　　沈无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安然正准备要下班，刚好撞上了下班归来的领导，一时觉得十分头大，生怕领导又布置下什么新任务。没想到沈无的怨气虽然比早上更重了些，但并没有留下她一起加班的意思，只是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对一个能识破所有谎言的人瞒住一个秘密，这种事情要怎样才能做到？”

　　安然觉得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棘手，并且立刻反应过来队长说的要瞒住秘密的对象是早上那个不太会解读氛围的“审讯顾问”。她并不知道段回洲的异能运作机制，但还是思考了一会儿：“绕开有关这个秘密的话题？”

　　“既然他能看出队长有没有在说谎，那就直接什么都不说。”安然觉得自己分析的路径十分正确，“绕开有关这个秘密的一切话题，他就找不到线索了。”

　　沈无觉得自己的新下属实在很聪明，也够勤奋，这大概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了。因此，沈无赞许地点了点头，又挥挥手，示意下属赶紧下班，然后认命般一头扎进了文件。

　　文件上显示的是两条谈话记录，一条是迟余刚被拘留时对自己违法使用异能行为的供述，另一条是迟余和沈无的单独谈话。

　　“我的异能，失控了。就是最近发现的，开始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段回洲一直是个很怕热的人，但最近只要跟我待在一起就会变得很怕冷。确认异能出问题是有一次南山来家里送资料，她一直很喜欢段回洲做的煎带鱼，那天却突然没了胃口。”迟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拼命压抑些什么。

　　“所以你们分手是因为这个吗？”沈无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工作时间问出私人问题，回头领导检查监控的时候要是注意到了，指定得挨一顿批。

　　“沈警官……这与你的工作无关吧。”迟余无奈地笑笑，“不只是这个原因。”

　　“我本来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这种失控，而且直到昨天前，我都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虽然异能突然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形态，但我的精神域本就有些特殊，之前也有过坍塌了一段时间又自我修复了的情况。所以，我本来是打算忙完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就去找治疗师检查的。没想到会出现昨天那样的事。”

　　“因为那个男人说的实在很过分，所以情绪先于理智冲了出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给他植入了心理暗示……”迟余纤细的手指插在发丝里，自嘲般笑了笑，“真相就是这样。还望沈警官能记得我们的约定，不要告诉段回洲这件事。”

　　沈无觉得自己碰到这对冤孽一定是因为上辈子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惜上辈子的错误没有修改的机会，沈无只能认命。瞒着段回洲关于迟余的事情有多难？沈无写完了两篇报告，又在值班室里补了个觉，还是没能想出答案。他觉得自己应该给警校提个建议，不要只教怎么审讯，还应该教一些反审讯的技巧。毕竟人永远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审讯了这么多年嫌疑人，谁能料想会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一天呢。

　　但沈无还没有完全泄气。他觉得安然提供的建议有些道理。逃避不仅有用，也没那么可耻。沈无决定从现在起绕着段回洲走，能躲一日是一日。

　　但这个计划很快就破灭了。打开门的时候，沈无看着发小拎着两瓶酒，眼神迷离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塌天大祸即将来临。人无法逃脱命运，沈无绝望地想着，生来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唯物主义信念，“听天由命”四个大字映入脑海。

　　他没想到的是，段回洲此来并不是来审问他的。他以为自己会和以前一样听段回洲大倒苦水，然后变成审讯对象，被逼问出迟余所说的“真相”。但段回洲一点都没有逼问的意思，开门进来只说了一句话：
　　“阿余的那个‘真相’，能让他不坐牢吗？”

　　得到沈无肯定的答案后，段回洲就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坐在沙发前，边看深夜苦情虐恋电视剧，边喝闷酒。

　　完了，段回洲坏掉了。

　　沈无没想到段回洲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已经直接跳过了大喊大叫感慨命途坎坷的阶段，进入了彻底的沉默期。这次的打击显然十分严重，迟余提出分手后就彻底断了联，即使陷入这么危急的情况都不愿意据实以告，明显有彻底割席的意思。

　　是时候搬救兵了。第三次开口找话题没得到段回洲的回应后，沈无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南山，你哥快疯了，你到我家来一趟吧。”

　　蒋南山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她贴心的给哥哥买了酸奶和解酒药，还特地带了沈无爱吃的炸串作为照顾哥哥的谢礼。

　　进门的时候蒋南山就感觉到了不妙，哥哥已经喝倒在茶几上，沈无坐在餐桌前，见到她仿佛看到了救兵，眼神里写满了“我实在不行了，你上吧。”

　　段回洲还在普通中学读书的时候，曾有同学评价他的人生是一路坦途，顺利的让人连嫉妒的心情都生发不出，因为知道根本羡慕不来。长相英俊，成绩优异，虽然不爱守规矩，性格跳脱，有时还读不懂氛围，但他一直是人群里特殊的存在。南山小他两届，偶尔去哥哥班里找他，总是能看见哥哥被许多人环绕着，似乎永远是话题的中心，谈天的焦点。

　　所有人都以为哥哥的人生会一直这样理所当然的顺利下去。可是有一次聚餐，亲戚开心地炫耀自家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哥哥却突然抬起头说，你说谎。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哥哥一时失了耐心，没有顾及氛围说了赌气话。南山那时年纪还小，却是家里第一个发现异常的，她问哥哥，为什么知道亲戚在说谎？

　　我摸到了。是空心的。他心虚了。

　　那天哥哥发了高烧，去普通医院试了各种方法都退不下去，家人担心的带他做了许多检查。发烧到第四天，有个医生看完检测报告后沉思许久，突然建议他们去异能专科医院挂个号。

　　“虽然几率很小很小，”南山至今还记得那个医生说话时纠结的表情，“但有些异能者的异能会在出生后被身体隐藏起来，直到长到一定年岁才显现。”

　　走出医院时父母的脚步有些沉重，母亲强撑出一个微笑说，总算有了个治疗的方向。但他们都明白，身为异能者，在这个时代生活其实并不容易。而且，长到一定年龄才显现出异能，在一些地方传言中，意味着不幸。

　　转入异能专科医院的第三天，哥哥终于退了烧。医生说他的异能属于极为罕见的精神控制分型，能触碰人类精神的潜意识，分辨人说话时的情绪。

　　终于退烧了，父母自然是高兴的，但紧接着到来的是更多需要担忧的问题。被检查出有异能力的孩子需要进入异能高专接受特殊的教育，忽然离开熟悉的环境，段回洲能适应好吗？

　　还有另一个问题，父母从来没有提过，南山也没有提过，但所有人都是明白的。哥哥的异能是触碰潜意识，但没有人会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的秘密。如此罕见的异能，即使在异能高专里，也会被恐惧和忌惮。那段时间家里人都不太敢在哥哥面前提起异能的事情，只劝他安心养病。

　　但哥哥显然不可能意识不到家里人的隐瞒，于是在住院时直接找上了自己的主治医师，把所有的情况都了解清楚，然后拍着胸脯告诉全家人，他没问题的。转学没问题，适应异能没问题，就算被歧视也没办法，世界上终归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他。

　　哥哥就是那样的哥哥，不爱守的规矩就不守，不想读氛围的时候就不读，想知道答案就打破砂锅问到底，想追求什么就不撞南墙不回头。被歧视、被孤立、被误解、被背叛……什么都打不倒哥哥，就算被狠狠打碎，哥哥也会从烈火中走出一条路。

　　南山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迟法医，为什么会喜欢哥哥。迟法医那时候回答了什么呢？

　　——因为那么莽撞、执拗，却又活得生机勃勃的笨蛋，我总共就认识那么一个呀。

　　南山看着醉倒在茶几上的哥哥，心想，迟法医不会猜到的。

　　猜到他自己会成为哥哥永远一往无前的笨蛋人生里，唯一的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