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可惜阿玄没有父母（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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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你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
一般人打开游戏都会先玩一会再退出是吧？
你也是一般人。
一般人「先玩一会」都会玩到一个剧情点结束是吧？
你也是一般人。
一般情况下，你不会打开游戏直接退出。
一般情况下，进入游戏之后，你不会在人物话说到一半，剧情还没展开的时候想到退出。
一般情况下，在游戏质量尚可时，你会在玩到有点累、剧情进展到一个篇章节点时存档，然后再考虑退出。
你得到了一些剧情线索，体验了一下初始剧情，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存档点，才打算存档退出游戏。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非常合情合理，对吧？
——这个游戏是有存档功能的。
——也有退出功能。
从系统面板上看，一切都很正常。天衣无缝。没有任何问题。
第一个问题在于，点进『存档』之后。
大片存档点，都是灰的。
点不动。
只有三个『自动存档』栏亮着，不能由你主动存，只能依靠系统在特定节点自动进行更新。
三个自动存档，现在只有一个有内容，剩下两个空着。
独苗存档左上角写有『剧情』两个小字，内容是：
『001年正月下旬阮府瑶院书房秋水遥』
『故事的最开始。你身处囚笼，正在筹备逃离这里……』
居然还有注释呢。哈哈。
和你现在的处境多么相似啊，哈哈。
你绝望地笑了两声。
让你如此绝望的是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
『退出游戏』键。
和存档一样，能点。
但会弹出一个无法交互的弹窗。
——也就是说，无法退出。
——这游戏居然退出不了！！
弹窗和系统面板一样，金底黑字，底色半透明。
『检测到玩家主线剧情解锁不足90%，无法退出游戏＞＜！』
……首先这是什么恶劣的表情。
其次主线剧情解锁90%——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这种全息游戏体量都很大很大很大的好不好？！人家专业的测评人士都要花好几年才能打通！！
而且这游戏还是仙侠修真背景。
谁知道要花几年？！
你怒发冲冠，怀疑自己的模拟仓中了病毒，试图跟系统交流投诉，又不敢用嘴说话，怕被人听见，想写点什么，宣纸一铺开就觉得不对：这是个修仙游戏啊，万一就有人能隔着好几道墙看见你写的字呢？
都这个节骨眼你还想着NPC呢。其实被人听见又怎么着？出现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再玩了。但你当时怒火攻心，压根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在桌前懵了一会儿，系统自己说话了。
也不是说话。
就是弹窗。
你有个系统面板嘛，视线左上角，太极图标志。这个太极图突然变金了。在闪烁。
点开发现有个邮件。『新邮件』。
发件人是阿玄。
阿玄：『嘟嘟。』
你：『嘟嘟你爹。』
阿玄：『玩家！可能你已经发现了。』
你：『发现你爹。』
阿玄：『游戏至此，你有没有感觉哪里奇怪呢？』
你：『奇怪你爹。』
阿玄：『相信一定会有吧？毕竟就算是全息游戏，《玄女迷踪》的故事也太过真实了呢。』
你：『真实你……』
你握住毛笔的手开始发抖。
你：『什么意思？』
阿玄：『那就是你穿越了！』
你：『？穿你大爸，联邦虚拟法案——』
阿玄：『更多内情就不能告知您啦＞＜，接下来的内容，等您获取20%的主线剧情再跟您说吧！总而言之，您虽然穿越了，但还是安全的！有系统面板、有固定任务和奖励、有存档点、死掉可以无限复活（您已经试过了吗？）、能看见每位人物的具体数值，这样的生活和游戏有区别吗？』
你：『不是，你爹的——』
阿玄：『祝您游戏愉快！期待您享受这场游戏。』
它切断了联系。
你傻住了。
就像你正蹲在路边哭，有个过路人看你形状不错突然往你头上拉了一坨。
现在你就是这个感觉。
你正打算控诉，它告诉你解决不了，扔下一坨，然后走了。
不是——不是，不是，等一下啊。等一下啊！
这是什么？因为你每天违反《虚拟法案》吗？你不该天天连接神经芯片睡在模拟仓里？因为你先违法了吗？这是在报复你吗？这就是联邦对违反《虚拟法案》的公民的应对措施？「既然愿意沉迷虚拟世界就一辈子待在虚拟世界吧！」这种？
不是，等一下啊。等一下，这不对吧？
为什么啊？！
你先是愤怒，再是茫然。看着眼前精致烛台、摇曳火光、木窗纱帘，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紫檀狼毫笔、砚台下雪白的宣纸，宣纸上细腻的纹路，宣纸下散发淡淡幽香的红木桌，精妙绝伦的榫卯结构，还有窗外的景色——还有——
恰时有人推门而入。
这些日子见过不少次的小男生拿着木盒进了门。
他叫什么？你记得的。只是记得不太清。
“你是叫…春松？”
张口才发现声音在抖。
——还有「人」。
你才发现这个总跟在阮怀瑾身后的小少年生得其实也很俊俏。眼睛大、鼻梁小巧得像小姑娘，嘴角一直挂着佣人讨好主家的笑。
他穿青灰色佣人服，上衣是短衫、下身裤腿卷起来，身材健壮，有一点驼背，手腕和脚腕都有疤。大约和秋水遥…和你，差不多大。
这个你之前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的NPC角色看起来很高兴。他高兴地说“是我”，高兴地把东西送给你，高兴地提醒你要关窗，最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你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你其实没怎么听进去他说的话。
你站在原地，拿着他递给你的木盒，仍很茫然。
你茫然地到处张望。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仔细看秋水遥的房间。
你自己的房间。
院子没起名，在阮府西边，紧靠阮怀瑾住的主院，走路可能就一百米。因为住了你，私下就叫瑶娘子院。院子里有卧室、起居室、书房、厨房、客厅，庭院里有人工湖、假山、湖中亭和栈道，湖外一树蓝花楹。
这些东西——你碰他们的时候，其实还会收录进系统面板的『物品清单』栏。
阿玄说的对，你其实早就发现不对了。
这游戏太真实了。
不仅是阮怀瑾那种主要角色，也不仅春松这些次要角色。连背景板角色都很真实。
那些城外的流民，一开始真的吓到你了。
也不仅「人」。
连你的书房书桌，你的床，你的脚凳，书桌抽屉里的灰尘，床幔拧过了劲儿的褶皱，脚凳底磨平的划痕，宣纸洇湿了桌上留下的细碎残墨，这些细节都纤毫毕现。
你站在原地，慢慢地环顾了一圈。
夜深了，凉风拂过，木窗嘎吱嘎吱。烛火忽明忽暗，勾勒出你的影子。你的影子落在书桌上，弯折变形拉长，漆黑裙摆随风摇曳。
你看着这些东西，听见窗外隐隐约约的人声和脚步声。
可能是院子里的厨娘和丫鬟吧。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先是愤怒，再是茫然。
茫然着茫然着，你的手又颤抖了。
你开始害怕。
蓝花楹轻盈的香气。湖水湿润的水气。夜风的凉意。风吹过裙摆拂过小腿的触感。发丝搔着脖颈若有似无的痒。指尖沉甸甸的木盒的压力。
盒子表面经过精心打磨的木头独有的圆润手感。
一切都无比真实。
还有阮怀瑾。
阮怀瑾的那句试探。
这不是一个全年龄向游戏。
你之前都会屏蔽非全年龄向内容。
你也不是不喜欢。之前是觉得这种东西喧宾夺主，主线剧情写得好最重要，这种内容太注重官能了…你不是不喜欢，能接受，但。
带着湖水湿润的冷风灌进室内。
激寒流窜，你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但这不一样。
就像你能接受扮演的游戏角色死亡再复活。
换成自己呢？
你魂不守舍，熄灭烛灯，慢慢走回卧室。一路上你的手都在抖。脱衣服时在抖，换寝服时在抖，坐在床上，放下床幔时也在抖。
你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害怕。
你就是感觉特别冷。
冷得牙齿止不住地打颤。手也止不住地抖。要坐在床上，披着薄毯，很努力、很努力地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的腿才能稍微缓解、稍微暖和一点儿。
眼前一片漆黑。
房间昏暗，还有一线月光。床幔落下，就只剩一片漆黑。
你在这一片漆黑中，披着薄毯，裹着被子，抖了很久很久，也没感觉到一丝温暖。反而好像越抖幅度越大，越抖越感觉浑身发冷似的——就这么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木窗咔哒扣紧，一线月光消失——
…诶？
你刚刚应该、关过窗的。
有人替你关了窗。
……诶。
等下。问题是。诶。
谁开的。谁开的窗。自己开了又自己关上礼貌吗？！所以你感觉这么冷是因为冻着了吗？纯冻得是吗？！
委屈恐惧顿时变成直冲上头的滔天怒火：
“——谁啊你？！知不知道古代擅闯女孩房间会害人没命啊？！”
你手还发着抖，就猛地一甩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薄毯厚被，身体前倾单手撑床，一把掀起了厚重床帘，对他破口大骂。
——这有个坏人，你可以怪他了。像是终于找到合适的出气筒，满腔的愤怒、委屈、不平和害怕同时上涌，化作一股出奇的想要发泄的野蛮冲动，一股脑冲出了喉咙。
所有情绪尽数倾泻给这个讨厌的过路反派角色。你还想多骂几句，可没说几个字，就溢出了难堪的哭腔。——你才发现自己一张口就忍不住哭了。
其实床帘外根本没有人。
那人从窗户进，从窗户出，刚刚关了窗，人就走了。
连出气筒都没有了。不存在。是你臆想出来的。
你死死咬住嘴唇，死死瞪着刚刚关上的漆黑的窗，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你想再骂两句，一张嘴，只溢出了软弱的哭腔。
你就这么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骂这个不存在的人，骂了足有一盏茶时间。
窗外。
？？？：“……”
？？？：“…………”
？？？：“………………”
窗又一次打开了。
月光从他背后倾落，打在他高大宽厚的肩膀，冰冷而粗糙的手掌，划过光滑如镜的银亮刀刃，折射出一道柔美而锋锐的光。
刀身静静映着你的泪眼。
你还在床上，只着里衣，一手前撑身体，一手撩起床帘，半撑半跪的姿势，自下而上，仰颈抬脸，含着泪望向他。
万籁俱寂，月影朦胧。
他脊背宽厚，遮住夜里唯一的光源。
于是刀光只映亮了你的双眸。
你眼里盈亮的恨、茫然、恐惧，还有欲落不落的涨潮的泪。
持刀人逆光而立，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许久，在那一滴涨潮的泪落下之前，低低地、低低地说：
“我没有名字。”
……
这是你和惊鹊的初遇。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可惜阿玄没有父母（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