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他带着男鬼回来了》莉莉安Lilium

6、篮球

　　和奚明悦在Lost City见过两面的男人站在云苑门口，他看到奚明悦其貌不扬当啷作响的坐骑，神色不变。
　　周围都是奚明悦认不出牌子的豪车，他自觉把自行车放远了些。

　　奚明悦走回来，目光落在男人身后的会所，比想象中好很多，不是金碧辉煌的装潢，相反整体色调偏淡，颇有格调。
　　这家会所白天也在正常营业，看起来的确是正规场所。

　　男人姓周，是云苑的经理，他带着奚明悦上楼。电梯停在中高的楼层，穿过一段走廊，有人路过，点头向周经理打招呼。
　　走廊两侧挂着都差不多的油画，拐了两道弯后就绕得奚明悦有些晕了。他尽量不让自己露怯，步履沉稳地跟在周经理身后，到了他的办公室。

　　路上周经理向奚明悦介绍了云苑的经营范围，简单说就是富家子弟休闲娱乐的场所，一整栋楼里什么娱乐项目都有，楼顶还有个露天花园，带泳池，偶尔会在上面开派对。
　　周经理也直言了，他就是看上了奚明悦的这张脸，调酒的时候足够赏心悦目。

　　“很高兴你会来这里，放心，我们这里是正规会所。”周经理笑了笑，今天奚明悦的头发没抓上去，半长不长的刘海遮住光洁的额头，显得年龄更小，周经理看他有些局促但仍保持着淡然姿态的模样，道，“冒昧确认一下，你成年了吧？”
　　奚明悦没多话，给他看了身份证。

　　“年纪不大啊。”
　　奚明悦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周经理将身份证还给了奚明悦，微笑道，“这里的工作和你在Lost City的差不多，主要还是调酒，轮班制，一般就在休闲区的吧台，偶尔可能需要去客人的包厢，提成按照卖出去的酒算，当然，基础工资也不低。”
　　奚明悦看着周经理，提出疑问：“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选我？”

　　“脸和气质是其一。其二，我们这里的客人身份尊贵，需要知情知趣的人为他们提供情绪价值，你很适合。”周经理抽了支钢笔，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了几笔，“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但如果你自己想赚点什么外快，我们不会阻拦，相应的，也不会负责。”
　　周经理将便签纸推到奚明悦面前。

　　看着纸上基础工资和酒水提成组成的一串数字，所有的疑虑都化作泡沫。
　　这份工作，奚明悦必须要干。

　　“你可以先来上两天班试一试。”周经理善解人意道。

　　……

　　离开云苑，易璟琛就不见了踪影。
　　奚明悦能感觉到这家伙跟在附近，但他不出来，看样子是又气上了。

　　奚明悦喊了两声，路人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奚明悦：“……”
　　算了，不出来就不出来吧。

　　下午还没到Lost City的营业时间，奚明悦去了店里，老板过来开门，诧异道：“明悦，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嗯。”奚明悦的表情有点尴尬，老板心里一下有了猜测。
　　他叹了一声，侧身让奚明悦进去说。

　　Lost City的老板最近都住在店里，听说是和家里人吵架了。他给奚明悦倒了杯果汁，放在吧台上：“还是决定要走？”
　　奚明悦点点头：“……抱歉，您那么照顾我。”

　　“嗨，也没什么，是你自己学得快干得好。”奚昌茂动手的时候奚明悦都会注意避开伤到脸，但他这会儿坐在店里，脱了外套，袖口一滑就能看到胳膊上的淤青。
　　老板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痕迹了，他知道奚明悦有自己的难处。

　　虽然老板说过有奚明悦困难可以来找他，但奚明悦不是个喜欢随便和人攀交情、麻烦别人的人，更何况老板只是家里有点钱，也没本事帮奚明悦解决所有麻烦。
　　尤其是家务事，旁人更难掺和。

　　“你自己想好了就行，不过我们这儿的熟客看不到你，估计要伤心一阵了。”老板和奚明悦碰了碰杯。
　　奚明悦对他笑了笑：“这几个月，谢谢您。”

　　“客气什么。”奚明悦都要走了，老板做了很早前就想做的事。他抬手揉了揉奚明悦柔顺的头发，道：“有时候觉得你就像我弟弟一样，明悦，你是个好孩子，眼下的困境都不是事，你一定能走出去的。”
　　“谢谢。”奚明悦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

　　他不习惯旁人的触碰，不过老板这样摸他的头，他也不反感。
　　奚明悦端起玻璃杯和老板碰了碰：“生意兴隆。”
　　老板笑道：“往后一帆风顺。”

　　……

　　手里有了钱的奚昌茂不知道又泡到哪个赌窝里去了，这几天估计都不会回家。
　　易璟琛还是不出来，奚明悦把晚上要做的菜切好，看时间尚早，拿着从学校带回来的篮球和一套试卷，去了天台。

　　靠近楼边缘的位置，有一处平台，能坐人，就是一探头便能看到大地，恐高的话估计坐着也会腿软。
　　奚明悦不恐高，相反很喜欢这种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的感觉。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他会溜出来坐这儿吹风。

　　傍晚的风不怎么凉，空气里有一点泥土的气息，可能晚上要下雨。
　　奚明悦晃着腿，按照手机里搜出来教程修篮球，弄了半天，站起身拍了两下，篮球好像更拍不起来了。

　　他扔掉钳子，干脆躺在了平台上，望着昏黄的天空，发起了呆。
　　“背不疼啊。”易璟琛低下头看他。

　　奚明悦转动视线，望着易璟琛的脸：“我以为你不出来了。”
　　“哼。”易璟琛换了个方向，和奚明悦头对头躺下，以示他还在生气，“你才修了多久，修不好就不修了？”

　　“嗯，不修了。”不等易璟琛这个难缠鬼发话，奚明悦道，“明天去给你买个新的。”
　　这下易璟琛无从作妖了，他憋了半天，没好气道：“不要，你又不去学校，给我个篮球有什么用。”

　　“云苑附近有体育馆。”

　　“不去！”易璟琛躺了没两分钟就爬起来，又探头瞪着奚明悦，“你就一定要去那儿吗？”
　　“我需要钱。”奚明悦道。

　　易璟琛气得跳下平台，满地乱走，周身黑气缭绕，实在气不过，他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奚明悦坐起身，支着下巴看易璟琛独自拳打脚踢，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抬手为这段只有他能看到的表演鼓掌。

　　“你还笑！”易璟琛不想奚明悦去云苑，他那样的脸，去那种地方，不用想都知道姓周的没安什么好心。
　　可奚明晓的病情拖不了太久，奚明悦不会放着妹妹不管。

　　稀稀落落的掌声停了，易璟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半透明的双手，喃喃：“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星星点点，洒在如火夕阳坠落时烧出的一片晚霞中。
　　天台上的一人一鬼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奚明悦跳下平台，拍了拍衣服，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夹在试卷里的三炷香。
　　“别烧了。”易璟琛道。

　　奚明悦不理他，三点猩红的火光明灭，他将香立在墙角，又烧了张黄纸做引：“你该不是看我拿着卷子害怕了？”
　　易璟琛：“……”

　　见易璟琛的魂魄亮了一下，奚明悦把手里整理好的各科试卷也点着了，全烧干净后易璟琛的手里就多出来了一套崭新的卷子。
　　篮球修是没修好，也能拍着玩玩，奚明悦放在香前供着了。

　　易璟琛捏着卷子站到奚明悦身边，说：“还嫌自己不够倒霉。”
　　奚明悦不知道什么时候揣了颗牛奶糖在口袋里，他将牛奶糖也放在香前：“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还养着我，奚明悦，你是不是傻。”
　　“不是说香火越多法力越强吗？那给你立个像有用吗？”奚明悦信口胡诌。

　　易璟琛：“……”
　　易璟琛：“我是鬼，又不是神仙。”

　　身后的铁门被推开，奚明悦回头，看到是楼里某家的小孩，手里拿着跳绳，估计是上来玩的。
　　奚明悦以前和这小孩在巷子里撞上过几回，一次他在和易璟琛打闹，一次一人一鬼在吵架。小孩眼里，就是奚明悦在自言自语，自娱自乐，估计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现下小孩看奚明悦又一个人坐在地上，面前还点着三根烧了一半的香，他又惊又怕，张口骂道：“死疯子！”

　　奚明悦扬了扬眉。

　　“我奶奶说了，你是个疯子，所以奚叔叔才总是半夜打你，你们家都被你诅咒了，你妹妹也被你克成了个病秧子。”小孩警惕地用跳绳指着奚明悦，“你是不是真的是丧门星转世，还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不知道奚昌茂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又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给邻居的大爷大妈们造谣了多少单亲带孩子的心酸。
　　奚明悦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忽而露出一副阴恻恻的表情，歪头看着不知好歹的小屁孩，咧嘴笑道：“你猜。”

　　他点燃打火机，一张绮丽的脸在火光下犹如艳鬼。
　　奚明悦在小孩惊恐的注视下，扭头轻佻地吹灭手里的火。

　　昏暗天光视线不清，小孩只觉周身一凉，汗毛一瞬全炸起来，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他惨叫一声，当即哭爹喊娘，拉开天台门跑了。

　　易璟琛没好气地又踹了那小孩的屁股一脚，奚明悦则笑得把脸都埋进了膝盖里。

　　易璟琛走回来，坐到奚明悦身边，伸手拿走牛奶糖旁边一比一复刻出来的糖果，拆开放进嘴里。
　　奚明悦笑够了，也拆了原本的糖，尝着嘴里丝丝缕缕的甜味，道：“你是鬼，吓唬一下普通人足够了。奚昌茂那种要钱不要命的疯子，犯不着和他死磕。”

　　将奶糖从左边转到右边，易璟琛学着奚明悦，把下巴搭在膝盖上。
　　他歪头看着奚明悦。

　　“他该死。”易璟琛道。
　　“那也不能搭上你。”奚明悦回答。

　　奚明悦凑到易璟琛面前：“忘了今天周经理说的吗？情绪价值。你在这里，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
　　“少提他。”糖又在嘴里转了一圈，易璟琛看了奚明悦半晌，牙齿一用力，将糖咬碎咽下，紧接着倾身向前，冰凉的唇齿贴上奚明悦白皙修长的侧颈，狠狠咬下。

　　不疼，只有些冷。
　　奚明悦捂住脖子退后，一双玻璃珠似的圆眼睛里满是震惊：“你干嘛！”

　　易璟琛舔了舔牙，身上的鬼气蹭蹭蹭地乱冒。削薄的唇轻抿，他退回去，拨拉了两下身边漏气的篮球，含糊道：“……想咬就咬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