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他带着男鬼回来了》莉莉安Lilium

3、倒霉

　　被楼上掉下来的碎玻璃砸中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放在奚明悦身上，就显得没那么值得一提了。
　　“倒霉”二字奚明悦熟得不能再熟，甚至在他还没学会怎么写自己的名字时，就先从电视剧字幕里记住了“倒霉”的字形。

　　有段时间季瑶天天说奚明悦是个倒霉鬼，命不好。三岁的奚明悦听多了，当电视里有人提起“倒霉”这两个字，他便拉起季瑶的手，指着电视说：“妈妈，快看他也是倒霉鬼。”
　　那时季瑶会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奚明悦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

　　细究奚明悦的倒霉史包括但不限于：小学放学的路上遇到人贩子拐卖、中学下楼时被追逐打闹的同学撞下楼梯、高中去书城买书刚好碰到精神病当街砍人……
　　最严重的一次，也是差点真的要了奚明悦性命的一次，是十二岁的车祸。
　　那天奚明悦永远失去了他的母亲。

　　之后去乡下老家安葬季瑶，奚明悦又一脚滑进河里，险些溺亡。
　　村里的人说他命里有邪，克亲，狠起来连自己都克，是个顶级丧门星。

　　在季瑶的赔偿款到账前，奚昌茂也经常借着这个由头按住奚明悦往死里打。
　　没有人会来阻止。

　　丧门星刚克死自己的亲妈，路过他家门口都怕沾了晦气。

　　奚明悦偶尔也会觉得，或许就是这到了顶的邪门，才会让他看到易璟琛。
　　六岁起就跟着他的小男鬼，除了“易璟琛”这个名字，什么都不记得。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也没有人能和他对话。
　　易璟琛无处可去，只能跟在唯一能看到他的奚明悦屁股后面，打又打不到，骂也骂不走。

　　后来稀里糊涂的，一人一鬼就成了彼此在这个世界上除血缘外最亲密的人。

　　奚明悦答应过易璟琛，将来要帮易璟琛找到他的家人。
　　他们分析过，易璟琛一直留在尘世，说不定是还有夙愿未了。等奚明悦长大，有能力了，他一定帮易璟琛把愿望都实现，送他重入轮回，安心转世。

　　……

　　奚明悦任由思绪乱跑，直到脑海中纷杂画面逐渐消失，他睁开了眼。
　　奚明悦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胸口压得发闷——怪不得会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梦，还以为是终于看到了人生走马灯。

　　后背的疼痛彻底唤醒奚明悦，五感回归，奚明悦意识到耳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奚明晓的低低的抽泣声。
　　他艰难地挪了挪身体，回头看去：“晓晓？”

　　“哥，你醒了？”奚明晓小心地按住想要起身的奚明悦，急忙道，“你先别动，我去叫医生。”
　　奚明悦躺了回去，他环顾四周，知道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奇怪的是，易璟琛居然不在。

　　医生很快过来，简单给奚明悦检查了一遍，道：“万幸你躲得及时，玻璃没伤到骨头，就是后背缝了几针，问题不大，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剧烈运动，一周后伤口养好了，过来复查拆线。”
　　奚明晓又问了医生不少注意事项，确定奚明悦真的没问题，才放人走。

　　奚明晓坐回床边，一开口又染上了哭腔：“哥……”
　　“好了，医生不是说了没事吗？”奚明悦这会儿还起不来，他就着奚明晓的手简单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胃，喝完止疼药，趴了回去。

　　“哥，对不起，要不是我拉着你在街上说话，你也不会……”
　　“说什么呢。”奚明悦打断奚明晓，“我的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奚明晓抿了抿唇，低头和奚明悦说了事情的经过。其实就是楼上有对小夫妻吵架，情绪激动起来在屋子里砸东西，结果把玻璃给砸碎了。偏不偏的，就落在了奚家兄妹的头上。
　　万幸奚明悦躲得快，只受了些皮外伤，但也失血过多，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当场就晕了过去。

　　“现场有人报了警，警察过来找到那家人，也联系了爸……那家人的态度很配合，跟来了医院，说医药费他们出，也愿意赔偿……爸答应和他们私了，然后……然后他就把对方赔的钱都拿走了。”
　　奚明悦从听到警察联系了奚昌茂后，就猜到了结果，等奚明晓说完也不觉意外。他只是看了眼窗外还亮着的天，疑惑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奚明晓小声道：“哥，今天周一了。”
　　奚明悦有些恍惚，他还以为他只晕过去了一会儿，居然已经第二天了吗？

　　奚明晓在一旁道：“医生都说是你长期休息不好，气血虚，才会昏睡这么久。哥，你不能只顾着我的心脏了，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啊……”
　　“对了，晓晓，我才醒来，都忘了和你说。”奚明悦扭过头看着奚明晓，语气严肃道，“昨天意外发生前你对我说的那句话，收回去。”

　　奚明晓顿住。
　　昨天她情绪上头，对奚明悦没说完的那句话是——我有时候都觉得，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了。

　　奚明悦看到奚明晓还红彤彤像个兔子似的眼睛，心里一软，态度缓和了一点，道：“我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哥哥才能放心，知道吗？”
　　奚明晓握住奚明悦放在床边的手，低声道：“那哥哥答应我，你也要好好的。”

　　奚明悦的的声音彻底软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不用再问，奚明悦猜都能猜到，奚昌茂把所有钱都带走，肯定连住院费都没交。奚明悦把钱分开放在好几个地方，连打工都一半转账一半现金地收，都是这么多年来的经验。
　　要不是他存钱，他们一家人别说两室一厅，还有没有地方住都不好说。

　　奚明悦将一个每次用完就会卸掉的银行app下载回来，转了些钱出来，让奚明晓去把医药费结了。
　　“真的不多住几天？”奚明晓还是不放心奚明悦的身体，当时奚明悦满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奚明晓是真的吓得半条命都要没了，“我的手术还不急，哥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哥知道，只是缝了几针，没必要住院。”止疼药的药效上来了，奚明悦也没耽误，下午就办理出院，和奚明晓一起回家。

　　学校那边奚明晓给奚明悦的班主任请过假了，她自己也请了假。
　　奚明晓今年刚升高一，新班主任对她家里的情况还不太清楚，只知道奚明晓的事都是她哥哥在管，因此奚明晓打电话给自己请假时，班主任还怀疑奚明晓是想逃学。
　　奚明晓再三保证事后会让哥哥再回个电话，还给班主任拍了奚明悦的病历单，班主任这才暂时松了口。

　　奚明悦回家的路上给奚明晓的班主任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班主任没再多问。

　　醒来后几个小时过去，还是不见易璟琛的身影，奚明悦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奚明晓在楼下的菜铺子里就近买了些菜，进厨房做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奚明悦后背火烧火燎的感觉减弱，一阵熟悉的冰冷温度贴着他的背轻轻抚摸。不会触碰到伤口，又能很好地减轻他的痛感，没一会儿奚明悦就睡着了。

　　“……哥，饭做好了，起来吃一点再睡。”奚明晓叫醒奚明悦。
　　易璟琛站去了一边，他看到奚明悦坐起身，第一反应是在家里看了一圈，视线捕捉到他的身影才停了下来。

　　易璟琛的神色柔软下来，先前因为奚明悦的伤口而紧皱眉头舒展，他对奚明悦挥了挥手。
　　奚明悦没理他。

　　简单的汤面，里面放了荷包蛋。奚明悦吃完，奚明晓禁止他再动手，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
　　奚明悦站起身走到阳台，易璟琛跟在他身后。

　　“去哪儿了？”奚明悦问。
　　易璟琛站到奚明悦身边，不说话。

　　看了眼身侧明显透明了几分的男鬼，奚明悦冷声道：“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哑巴了？”
　　易璟琛自知理亏，他拉住奚明悦的手，软声道：“你别生气……”

　　“我说没说过，不许再附身了？”

　　易璟琛低下头，又成了个闷葫芦。
　　奚明悦将目光从易璟琛身上挪开，看向窗外：“算了，反正你永远都不会听我说的。”
　　“算了？”易璟琛猛地抬头。

　　他跑到奚明悦面前，占据奚明悦的所有目光：“什么叫算了，当时那种情况，你让我怎么办？”
　　“你还在医院里躺着，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看着，看着你昏迷不醒，看着他听到有钱就和人私了，最后拿着你的救命钱继续去赌。”

　　奚明悦冷着脸不说话，易璟琛咬了咬牙道：“我忍过了！可我忍完只后悔没直接附在奚昌茂身上，让他和那个砸窗户的混账互殴，两个人最好一块蹲进局子去！”

　　“你管他干什么！”奚明悦转来转去都避不开易璟琛的脸，他气一上来大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透得都能看到光了！”
　　易璟琛不围着奚明悦打转了，他见奚明悦撇开脸，捂着额头，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安静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探头，自下而上去看奚明悦掩在手掌的表情：“所以你这是……在担心我？”

　　奚明悦：“……”
　　要不是易璟琛没实体，他是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哥！你刚说什么？我开着水没听清！”奚明晓的声音传来。
　　奚明悦朝屋子里喊了一声：“没事！我打电话！”

　　情绪被打断了一下，奚明悦深呼吸一口气，很快平复下来。他捏了捏眉心，看回易璟琛，问：“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易璟琛摸了摸鼻梁，嘟囔道：“也没干嘛，就找了个人附身，打了通匿名举报电话，把奚昌茂的赌窝端了。他现在正在局子里蹲着呢，我掐着点报的警，人赃俱获，得拘留，你可以消停几天了。”

　　易璟琛对天发誓：“我速度很快，被附身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中间还转了一道，不会被发现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自己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透明了一点儿，很快就能恢复，请奚明悦同志不必担心。”

　　奚明悦：“……”
　　奚明悦看着眼前一身正气的男鬼，须臾，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