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他带着男鬼回来了》莉莉安Lilium

2、家庭

　　奚明悦很想掉头去车棚底下凑合着睡一晚得了，但他知道，奚昌茂不回屋躺沙发上就是在等他。
　　等不到他，奚昌茂就要去找奚明晓的麻烦。

　　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奚明悦放下书包，进浴室洗漱。等他出来，奚昌茂已经醒了，正站在门口翻他的书包，课本掉了一地，奚昌茂只翻出来几十块零钱。
　　扔了手里的包，奚昌茂对奚明悦伸手：“手机，拿来。”

　　奚明悦没说话，把手机递了出去。
　　“就这么点？”奚昌茂狐疑地看着他，“钱呢？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月学校会发奖学金吧？”
　　“还没发下来，老师说财务在对账了，过段时间打款。”奚明悦看奚昌茂操作着他的手机，熟练地将几个平台和银行卡里的钱全都转走，他开口道，“马上要交房租，还有水电费……”

　　话音未落，奚昌茂的巴掌毫无预兆地扇过来。奚明悦躲了躲，避开脸。巴掌落在耳侧，带来一阵火辣的痛感，伴随轻微耳鸣。
　　奚明悦垂着头不说话。

　　好一会儿，奚昌茂关了手机，一步步走到奚明悦面前，他用手机一角狠狠戳了戳奚明悦的肩膀，道：“你少他妈在这儿和老子废话。现在还让你和屋里那个讨债鬼上学，已经是给你脸了，不然你这个年纪，早该出滚出去打工赚钱养着老子。”
　　“这么大的人，连点钱都拿不出来，几百块，街上要饭的都比你钱多，废物玩意儿，全他妈都是讨债鬼。”奚昌茂将手机扔到奚明悦身上，一肩膀撞开他。

　　手机掉在了地上，奚明悦没接住。他蹲下去捡，后衣领突然被拽住，扯得他摔倒在地。
　　原本要回卧室的奚昌茂去而复返，他居高临下地审视了奚明悦片刻，警告道：“奚明悦，最好别让老子再发现你偷偷藏了钱。”

　　奚明悦回望奚昌茂的眼睛，半晌后垂下眼睫，沉默地摇摇头。
　　奚昌茂踢了他一脚，这次是真的进屋了。

　　卧室门在身后关合，客厅里恢复静默无声。
　　坐在地上的奚明悦慢慢站起身，捡起手机，检查了一下，还好没摔坏。

　　沙发被奚昌茂睡过，沾上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奚明悦找到家里的花露水，对着沙发喷了些，等那股味道散了，才铺开床单躺下来。
　　一直像雕塑一样立在墙角的易璟琛动了，他走到奚明悦身边，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

　　片刻后，一只手从沙发上垂下来。

　　易璟琛握住那只比他这个鬼还要冰凉的手，他听到奚明悦说：“没事，就快了……等晓晓毕业就好了。”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易璟琛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许久后，易璟琛的手还被虚虚握着。他转身向后看，沙发上的人果然没睡。
　　奚明悦往里面挪了挪，让出点空间。

　　秋夜里，一阵阴凉的气息包裹住他。
　　奚明悦侧头靠在易璟琛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寒意渗透入肌肤。
　　很冷。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

　　第二天是周日，奚明悦多睡了一会儿。
　　喝完酒回来的奚昌茂一般不到中午是不会起的，奚明悦动作很轻地在厨房做了些吃的，未免被额外找麻烦，还给奚昌茂留了一份，剩下的装进饭盒里。

　　整个家一片死寂。

　　奚明晓从卧室出来时，奚明悦已经收拾完毕，等她洗漱完，就可以出门了。
　　奚明晓看到奚明悦由耳根延伸到脖颈上的半个巴掌印，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今天是奚明晓去医院做常规检查的日子。
　　奚明晓有先心病，三岁时做过手术，但她的情况很难根治，只能好好养着。去年查出来病情复发，需要二次手术。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奚明晓现在暂时靠吃药稳定情况。

　　检查的流程已经很熟悉了，几个项目做完，报告当天就能出来。
　　奚明悦带着奚明晓去医院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让奚明晓坐在长椅上休息，自己去住院部找公用微波炉热饭。

　　易璟琛被留下来看着奚明晓。
　　“又不是小孩子了，人在医院里难道还会丢吗？她要想走我也拦不住，让我留着干什么？我看他就是嫌我烦，故意甩开我……”易璟琛狠狠踹了脚路边的小石子，没踹动。

　　奚明悦给奚明晓挑了个能晒到太阳的椅子，正午的日光落在奚明晓身上，暖洋洋的，她抬头望着太阳眯了眯眼。

　　奚明晓和她哥哥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奚明悦的眼睛很大很圆，眼尾微挑，睫毛纤长，看着人时目光冷冷的，嘴角紧绷，显得高傲难以接近。
　　奚明晓则是微垂的狗狗眼，目光清透澄澈，唇边挂着笑，看起来像个被哥哥保护得很好的妹妹，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只不过在奚明悦看不到的地方，奚明晓总是上扬的嘴角又会落下来。她经常出神地望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璟琛见多了奚明晓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从来没有对奚明悦说过。

　　此刻奚明晓对着天空发呆，易璟琛就没什么兴趣关心她的想法，只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一眼住院部的方向，像一头暴躁的雄狮。
　　直到奚明悦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易璟琛才安静下来。

　　奚明悦将饭盒摆在长椅上，拿出筷子给奚明晓：“快趁热吃吧。”
　　“哥，你也吃呀。”奚明晓恢复了笑容。

　　“嗯。”一多半的米饭都扒进了奚明晓的碗里，奚明悦只给自己留了两口。
　　易璟琛探头看了一眼，冷笑道：“呵，树上的麻雀都比你吃得多。”

　　奚明悦不搭理某只话多的男鬼，但显然奚明晓也觉得他吃得太少了，想把米饭扒回去。
　　“行了，家里还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奚明悦挡住了奚明晓，道，“你吃吧，我这会儿没胃口，等下回去要是饿了，再吃点别的。”
　　余光扫到奚明悦用衣领遮住的红痕，奚明晓不再坚持，她点点头，沉默地埋头吃饭。

　　下午拿到报告去找奚明晓的主治医生，医生给出的还是同样的话，奚明晓的情况需要尽早手术。
　　之前奚明晓的身体指标不合格，就算想手术也排不了床，这次检查下来，奚明晓的身体养好了不少，可以开始考虑手术了。

　　奚明晓拿回自己的报告，忍不住问：“继续吃药真的不行吗？一定要手术吗？”
　　医生摇了摇头：“你现在不做，拖到病情发作，严重起来可能会危及生命。所以我的建议还是尽早把这个手术做了，早点做也能早点恢复。”
　　奚明晓还想说话，站在身后的奚明悦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

　　“谢谢医生，手术我们会尽快想办法的，麻烦您了。”奚明悦道。

　　……

　　回家的路上奚明悦准备顺路去趟菜市场，他问奚明晓晚上想吃什么，奚明晓在想事，没有回答。
　　又走了一段路，奚明晓的嘴唇被咬得泛白，她终于鼓起勇气拉住奚明悦，开口道：“哥！手术的事，就算了吧……”

　　奚明悦顿了片刻，才回头看她：“为什么？没听医生说吗，等拖到病情严重，你很可能会没命。”
　　奚明晓握住哥哥的手，渐渐红了眼眶，她摇了摇头，艰难道：“他不会同意的……还有手术费……哥，你上哪儿弄那么多手术费啊？他连房租都不给你留！”

　　“别激动，晓晓。”奚明悦带着奚明晓站到了路边，他叹了口气，用袖口给奚明晓擦了擦脸，说，“钱的事哥会想办法，你不用操心，至于爸那边……找个理由应付过去就行了，说你去朋友家住了，或者学校有活动，都可以。”
　　“他不常在家，你也不怎么出卧室，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困难，对么？”

　　奚明晓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她抽了抽鼻子，抬头看着奚明悦：“那钱呢？那可是近十万！你这些年攒下来的钱都被他转走了，你要怎么凑这些钱啊？就连妈妈的赔偿款，也全部都被他拿去赌了……”
　　奚明悦上前一步，轻轻揽住奚明晓，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不哭了，哥哥有办法的，你只要好好上学，养好身体，健健康康地活着，剩下的哥哥都会有办法解决。”

　　“哥，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太累了……”奚明晓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那句在脑海中盘旋已久、此刻冲到嘴边的话，“我有时候都觉得，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

　　咔嚓——

　　一道脆响自头顶传来，第六感察觉到危险的同时，奚明悦听到易璟琛大喊：“往右！！”
　　他想都没想，立马抱住奚明晓向右边躲去。

　　哗啦——

　　阳光下，四分五裂的碎玻璃自高楼坠落，噼里啪啦洒落一地。周围传来惊呼声，奚明悦第一时间检查被他护在怀里的奚明晓：“晓晓，没事吧？伤到哪儿了？”
　　奚明晓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晕头转向地看了眼脚边的玻璃渣，又抬头看着奚明悦：“我没事……”

　　奚明晓瞳孔一缩，神色惊慌，她握住奚明悦的胳膊：“哥……你流血了哥……哥！！！”

　　视线越来越模糊，知道奚明晓没有受伤，奚明悦松了力，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片濡湿。
　　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他转动目光，在人群外，找到了低着头的易璟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