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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下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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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子?高澄?
他怎么会在阿萱的喜房里?!
此时站在李萱华面前的,正是那高欢的嫡长子,高家的世子爷高澄。
他此时一双凤眸只贪婪的望着眼前如花一般娇美妩媚的新娘子。
“本世子当是什么天仙竟让那高仲密休妻再娶,如今一见,原来是你。”
李萱华还震惊的没能说出话来,高澄又弯腰凑近笑嘻嘻地道:“本世子比起高仲密那个老家伙如何?今夜不如先让我当一回快活新郎。”
说罢他便纵身扑了上去,却扑了个空。
李萱华已经躲了开来,她跑到门口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住了,她高声叫嚷外面却无一人应答。
高澄侧身坐在喜床之上,不慌不忙地看着李萱华惊慌失措逃跑的模样,只微微笑道:“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慢慢悠悠的,笑着望向李萱华,眸底却如同压着一只即将伸出利爪的凶狠猛兽。
“这院子里,如今只有本世子的人。”
高澄笑的肆意张狂,一副人畜无害又嚣张跋扈的模样。
“美人不妨猜猜,今晚高仲密那个老家伙,还回不回得了新房?”
惊骇恐惧在这一瞬间涌上李萱华的心头,她靠在门上。
喜房内红烛垂泪,在此刻却如同化作诺大的囚笼枷锁,将她困在其中。
她也曾想过自己的新婚之夜,却从未想过高澄会如此胆大包天、明目张胆闯入她的新房内。
她此前还警告李祖娥远离他,却没想到高澄会将目光投向自己。
他怎么敢……
怎么敢在下属新婚之夜的时候如此侮辱下属的妻子?
怎样的人才会不顾礼法、人伦和世俗干出这样的事情?
李萱华此时才真真正正觉得,高澄就是个胆大包天的色坯子。
他的放肆无耻简直超乎了外界所传,更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而她此前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向此时此刻完全慌了心神,没了主意,只惊惧的看着高澄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身子却像是被人下了药般动弹不得。
而此时的李祖娥已经悄悄挪到了庭院外的那棵桃树边上。
她知道此时新房外面守着的是不是高慎的人,她硬闯是闯不进去的,如今跑出去找哥哥他们怕也是来不及了,便索性豁出去了。
幸好她小时候在李家也爬树爬惯了,此时矫健地三两下就上了桃树,又通过桃树上了那喜房上的房顶。
而她身姿娇小,并未引起那侍卫的注意。
李祖娥悄悄掀了屋顶的三四片瓦,透过窟窿便看见那所谓的高世子竟已经一手捂住了李萱华的嘴唇,一边将李萱华压在了喜床之上。
李萱华呜咽着挣扎着,衣襟已经半开。
李祖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又掀了好几片瓦,并拿起其中两三块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瓦片从天而降,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也惊动了正俯在李萱华身上试图无礼的高澄。
趁他愣神之际,李萱华被松了双手的禁锢,拔了簪子就往高澄身上刺。
而李祖娥此时又在上方扔了一块瓦砸了下来。
高澄下意识抬头时,李萱华的簪子就已经刺往了他的肩膀,幸好高澄反应极快,躲了过去,簪子只在他的胸口划破浅浅一道血痕。
李萱华顺势又是一脚踢了过去,高澄被踢了一脚,半跌到床下,已然怒吼:“来人。”
门被打开时,李萱华已经衣裳凌乱地往外跑去。
两个侍卫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撞开。
高澄脸色铁青,也没有去追李萱华,只是站起身来抬头往上看去,只见新房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而李祖娥听见高澄的怒吼,又见李萱华衣裳不整地跑了出来,也打算开溜,却因为内心的紧张害怕,刚站起身就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面跌了去。
她惊叫一声,本以为就要摔死在这里,却突然被一只手揽住了腰肢,直接抱着飞了出去。
李祖娥飘飘然落地时,竟然已经不在高慎府内了,抬眸看去时,那面前穿着黑裳的男子,竟是她曾朝思暮想的人。
东魏帝,元善见。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瞬间将心里的恐惧紧张抛掷九霄云外。
“善见哥哥!”
元善见似乎依然没有变。
他的眼神依然柔和,像一片云,又像是变了许多。
他高了很多,亦瘦了很多,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俊秀的面容流露出疲惫。
李祖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傻傻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是啊,他应该在深宫,而不是在这儿。
可是,他又该怎么告诉她,告诉她自己那无法抑制的想念,想念他还不是东魏君王的日子,想念那些曾经和她看过云、赏过雨的日子,也想念……
想念面前这个天真的她。
他想念她,又怕见到她,却又在得知她会随父兄来参加高慎婚礼时,不顾危险的偷偷前来见一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瞧上她一眼。
他想问她,是否怪自己娶了别人做皇后。
他想知道,她究竟在不在意,她会不会怨自己,可是他终究不敢问出口。
他怕……
就算问了,就算得知了那份情意,他也护不住。
他如今已经不是元氏那些王爷世子,他只是高氏手里的傀儡天子,他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爱谁,要谁。
他的性命都时时刻刻悬于利刃刀剑之下,他的皇权笼罩在高氏一族的阴影中。
他不是什么天子。
他只不过也是那宫城里的一个囚徒罢了。
他又怎么舍得让她…
让她和自己一样,困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内,做个担惊受怕的囚徒,然后承受着凶险难测的命运。
元善见只是看着她,终是说了两个字。
“有事。”
“哦……”
李祖娥咬了咬唇,低下头:“那……你还好吧…”
元善见望着她,只轻声道了一个字:“好。”
李祖娥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又突然想起李萱华的处境,顾不得感伤。
“遭了,阿萱…”
“放心,你惊扰了那高澄,李萱华不会有事了。倒是你……”
元善见的语气里带了些许无奈和担忧:“可曾想过后果,若是被那高澄抓到了……”
李祖娥低着头。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萱被高世子欺负!”
她忍不住骂道:“那高世子真不是人……”声音里满是愤愤不解:“他…他为何要对阿萱……”
元善见沉默了一会:“这其中利益复杂……”
他顿了顿,才道:“高澄是为了报复。”
“报复?”李祖娥不解。
“高慎休弃之妻崔氏是高澄心腹崔暹的妹妹,崔暹和高慎不和,高澄是为了崔暹而报复高慎。”
“那他对阿萱……他是觉得是阿萱导致的一切?”
李祖娥思索了一会,便领会了元善见话里的含义和高澄此举的原因,愈发不平:“怎会有如此可恶且不讲理的人。明明就是那个高慎……”
“阿娥……”
元善见打断她的话:“在这个这世道上,不是靠理行事的……”
他想说,在这个世道上,靠的不是理,不是善良,而是拳头,权势,手段。
可是元善见看着眼前李祖娥那尚且天真稚嫩的样子,竟觉得这些会玷污了那么纯净善良的她。
她不该…
不该接触这样凶险且肮脏的世界,不该了解那些为了权势利益卑劣无耻的手段和扭曲善变的人心……
元善见把这些话默默咽了下去……
可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忧虑,在这样的世道下,这么美丽纯净的她……
又该如何自足?
他默默地凝视着李祖娥,却只是叮嘱道:“高澄为人桀骜傲慢、手段狠戾,好色骄纵…日后你得当心。”
元善见自是听说了高欢为高洋向她提亲的事,可悲自己虽是帝王,却无法护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傻子……
他竟然还会觉得…
她嫁入高家,嫁给高洋,也胜过嫁给自己这个身不由己、不知朝夕的傀儡木偶。
好歹……
那是高家。
他轻轻叹息一声,手却已经像往常那样轻轻抚在李祖娥的头顶。
“日后别再这般冲动莽撞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柔软地像是一阵风,拂在李祖娥的心里。
李祖娥仰起头时,眼里已经含了泪。
元善见却在笑,继续道:“保护自己…”
“还有…要远离高澄。”
李祖娥望着他的模样,看着他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
她想要像幼时那般扑到他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出这段时间心里所压抑的思念和委屈,哭出自己对未来命运的不安和恐惧,却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如今已经贵为东魏的天子。
哪怕他依然愿意唤自己阿娥,愿意让自己唤一句善见哥哥,可毕竟君臣有别……
而他们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他已娶了皇后,她亦即将嫁做人妇。
他们之间终究多了那么一层屏障,无法再回到过去,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所有的情绪此时都化作拼命抑制的眼泪,所有的语言此时都哽在喉咙里,李祖娥此时万般言语涌上心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仰头望着他。
他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背后是一轮即将沉没的日色,渐渐笼罩着他修长的身影。
元善见站在夕阳下,朦胧地如同一副画,又像是一场即将醒来的,破碎的梦。
而元善见的手甚至只触碰到李祖娥的发丝几秒,像蜻蜓在湖心轻轻点了一下,便收了手,他低声开了口。
“……我得回去了。”
“还会……”
李祖娥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小小的:“还会再见面吗?”
元善见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回头。
半晌,他的声音传来:“会的。”
他会努力……
努力让她有朝一日…
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身边。
李祖娥没有再说话,却突然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追上去,递到了元善见的手里。
“善见哥哥,让它陪着你。”
元善见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底是压抑且汹涌的情愫。
他缓缓握紧了那枚玉佩,浅浅地弯了弯唇,轻声道:“好。”
“你也要…好好的。”
元善见走了,像一阵轻风。
等李祖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自己面前了。
回来的时候,父兄的神色也都不好看,一路沉默,后来李祖娥才听父兄说起婚宴上李萱华竟衣裳不整的跑出来,向高慎哭着指控高澄凌辱自己。
而高澄却只是面不改色,说了四个字:“有证据吗?”便扬长而去。
高慎脸色铁青却没有任何办法。
李祖娥忍不住对父兄道:“是真的,我亲眼瞧见……”
兄长还没等她说完便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此事不要乱说!”
后来她在书房外面听到父母和两位兄长的谈话,才知道家里人也为她和高洋的婚事起过争执。
而两位哥哥本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
李祖昇无法接受自己疼爱的妹妹嫁给一个丑陋蠢笨的男人,哪怕那个男人姓高。
李祖勋性格率真,更是直言简直就是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李希宗沉默不语,惟有母亲崔幼妃坚定态度。
“高家如今在东魏权势滔天,能和高家结亲是多少豪门士族所期盼的,能够给我们李氏一族带来多少好处,何况那高家二公子虽比不上高家世子,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又和阿娥年岁相当。”
“可是那高洋是个傻子!”
李祖勋没好气地道:“高家是什么地方?生在高家的人哪个是单纯好相与的?尤其是那个高世子……而一个傻子又如何护得住小妹?!母亲你这是送小妹去送死!”
这番话直白赤裸,一针见血,说得众人都沉默了,亦说得崔幼妃脸色铁青。
“阿娥,你进来。”
李希宗突然开口道,众人这才看见默默站在门口的李祖娥。
李祖娥面对父兄的目光,揪着裙角有些不知所措,她心里既感动,又沉重。
她甚至想,倘若父兄只是把她当成一枚棋子那般毫无感情的送出去,她反而不会觉得如此沉重。
而正是父兄这份家族责任和对她爱意的撕扯让她明白,她必须也要体谅,必须也要懂事,必须要回馈这份沉甸甸的亲情。
正如母亲曾经所说过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上,女子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家族的兴衰,甚至存亡。
她做了十几年的李家女,享受了这么多载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生活,便也应该肩负起应有的责任,尽应尽的义务。
李祖娥抬眸看向父亲,只见他神色疲惫,两鬓竟然都已有些斑白,眼神却依然柔和。
“阿娥,你的想法呢?”
她自是不愿的……
谁会情愿嫁给一个傻子…
何况听过高家的那些流言蜚语,又亲眼目睹过那位高世子的荒唐好色,她后面嫁入高府,又该怎样面对这个所谓的大伯?
可是……
看着父兄和母亲的目光,李祖娥心底的那句不愿却又横在胸口说不出来。
李希宗叹了一口气,李祖勋说:“父亲,小妹还小,她懂什么……”
李祖娥却突然开口:“女儿愿意。”
她顿了顿:“女儿不想让爹娘和哥哥为难。”
一个月后,高家便过来正式下了聘。
婚事本来定在第二年开春,可是李希宗却突然生了一场恶病,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骤然离了世。
那是540年,高欢带着高洋亲自前来吊唁。
那是她再见到高洋的第二面,他沉默了许多,不再看到自己就傻笑,但是那双眼睛依然亮亮的直愣愣地望着自己,又带着她不曾留意过的暗色。
李祖娥沉浸在父亲骤然离世的茫然中,直到宾客盈满灵堂的那一刻都是陷在那种恍惚中。
她竟觉得平静到落不出泪,仿佛那棺木之中躺着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恍恍然到了后院,路过父亲曾抱着自己玩过的庭院,仿佛还听到过父亲唤自己的声音。
她路过父亲曾教过自己读书习字的书房,看到父亲的书画仍然放在案桌上,依稀还能看到他俯案作诗的身影,又看到了府内下人不停进进出出地一次次将父亲衣物燃烧丢弃,像是要彻底将父亲的痕迹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府内的人都很忙,母亲和父兄忙着接待宾客,安排后事。
李祖娥来到了父亲曾将自己高高推起的秋千旁,直到一方手帕被递到自己面前。
她仰起头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高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直愣愣地看着她,依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她却骤然觉得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不再像个傻子。
父亲封棺、灵柩被运出的那一刻,李祖娥才骤然发声大哭扑上前去,一声哭喊撕心裂肺惊的众人都抬起了头。
“爹!”
“爹爹别走!”
失去父亲的悲痛此时在李祖娥的心底炸响。
她突然意识到,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父亲,再也听不到父亲唤自己一声阿娥。
她也再也无法让父亲看着自己出嫁,看着她的子女唤他外公了。
他就要被那个冷冰冰的棺木带走。
埋在地下,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混乱中,悲痛中,李祖娥感觉一双手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灵堂拽了出去。
她哭的难以自持,骤然被拥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依稀似乎听到有人轻轻道了一句:“别哭,今后有我呢。”
“……我会护着你。”
一句含糊不清的低语,轻到尚且年幼的她根本没有听清,此刻也无法听见。
她只是无法接受父亲去世这个事实。
李祖娥抬起头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黝黑的面孔。
——是高洋。
高洋立刻松了手,耳根瞬间变得通红,又露出了那副熟悉的痴傻之态。
“对…对不起…”
他从怀里掏出两块桂花糕,小心翼翼打开。
“吃这个……”
他低着头,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李祖娥的嘴边,认真的看着李祖娥。
“…吃了这个,就不难过了。”
桂花糕馥郁甜腻的香气从鼻间涌入时,李祖娥的眼泪却掉的更汹涌了。
一滴滴眼泪砸在他手里的桂花糕上,看着高洋那副样子,她本该向他道谢,可是心底却无端端涌上了一团委屈的火。
他是个傻子…他懂什么……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一手拍开了高洋手里的桂花糕,转身就跑了。
桂花糕滚落在地上,她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只是在晚上的时候,她又在窗台上看到了一份。
李祖娥看了许久,终究是拿了进去,打开的时候尝了一口。
甜的发腻,腻的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从没想过,一个人人都轻视的傻子,竟还有这样柔软细腻的一面。
她又想起了高洋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真的是个傻子吗?
自己并不了解他,不是吗?
也许,未来嫁给他……
不会有自己想的那般糟糕。
因为父亲去世,李祖娥需要在家守孝三年。
因此她和高洋的婚事也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542年,高皇后听闻自己的弟弟聘于赵郡李氏之女,心生好奇,便宣李祖娥入宫觐见。
那是自两年前的那次分别之后,李祖娥再次见到元善见。
她望着那十八岁的东魏帝王身着金色龙袍,站在她面前。
他的身姿挺立修长如翠竹。
他的眼眸沉静深邃如玉石,是那般的年轻俊美。
他已经长大了。
她的善见哥哥,长大了。
元善见就那样站在她的面前。
他们明明只有五步之遥,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他不再唤阿娥,而是轻轻唤她,李家娘子。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清冷,仿佛冬日里的雪风。
李祖娥遥遥望着元善见,盈盈跪下,低声道:“臣女李氏,见过陛下。”
她紧紧攒着手帕,低垂着眼帘,避开了元善见的目光。
她想看他,是因为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可是她却又不敢看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知道,他们之间,此生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可元善见清冷疏离的声音此时就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插进了她的心里。
她拼了命地抑住涌出眼眶的眼泪,强颜欢笑,指甲掐进了肉里,终是并未殿前失仪。
直到走出了高皇后的寝宫,李祖娥才无法控制那满心的酸楚与痛意,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可是在那一刻,她竟然一点都不恨他。
她可怜他。
她看到了元善见,被困在这深宫里,似乎一点都不快乐。
她坐在出宫的车辇里,掀开车帘泪眼婆娑地往回望时,仿佛看到了那袭伫立在高高的宫墙上的身影。
那天的夕阳漫漫如残血般染在他尊贵的衣袍上。
他就那样沉默地伫立在宫墙上。
李祖娥知道,他在看她。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
她就那样一直痴痴地望了他许久,直到车轮辘辘地,驶出了皇城。
直到,夕阳坠入西山,宫墙上的少年被夜色模糊了眉眼。
善见。
她在心里喊他的名字。
我要嫁给别人了。
你会难过吗?